21、昏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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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管事娘子为难道。
她是顶替孙红菊新上任的后厨管事，总想巴结上头娘子们，不敢得罪水晴背后的周善琦。
李寻南并不在意水晴的谩骂，面无表情地将视线从水晴脸上挪开，旁若无人地弯下腰去将板车上的酒坛子举起来，和之前的酒坛放在一处。
管事娘子试探着说：“要不…我往后叫阿南把酒坛子放大门外？这样便不污着姑娘们的眼了吧。”
李寻南瞥了眼管事娘子，直起腰来，双手在衣服上稍蹭了下，冷漠地盯着她。
水晴闻言觉得极有面子，正要赞同管事娘子的提议。
一道音色柔和的女声响起，带着微微的哑意，口吻却强硬——
“不成！”
陆璎璃挽着裙袍上前两步，戴着的面纱随着走动扬起，露出精致小巧的下颌，瓷器般光滑洁白的肌肤上泛起浅浅樱粉色，唇形姣美只略微泛白。
她本是浓艳的芍药之色，却因浮现的病容削弱了靡丽感，仿若画卷中走出的神仙妃子。
见是陆璎璃，李寻南冷漠的眸子中染上几分柔意。
陆璎璃骤然出声打断，所有人都很诧异。
管事娘子张了张嘴，更是微微晃了下神。
“陆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陆璎璃定了定神。教坊司这扇门离后厨最近，却也不是全无距离，后厨有一个完整的院落，要先出了院落的门再绕一点路才能从那扇门出教坊。
如若真按管事娘子说的，李寻南进不了大门，陆璎璃就没法叫他替自己带药了。陆璎璃好不容易寻着一条能沟通外头的门路，怎么能让水晴和管事娘子毁了。
这个头，她是无论如何都要出的。
“张管事，阿璃以为让这位送酒小哥停在外头并不妥当。”
陆璎璃面对管事娘子极为客气。
管事娘子听在耳朵里十分熨贴，相比较水晴的发难让她舒服很多。
“怎么说呢，陆娘子？”
水晴见陆璎璃对自己熟视无睹，又见管事娘子态度也更温和，不免觉得自己家周娘子叫人轻视，鼓起嘴巴怒目圆瞪：“陆娘子这是要帮这个脏东西说话？”
陆璎璃目光终于停在水晴脸上，她虽有些虚弱，但并不怯懦。
一口一个脏东西，叫陆璎璃听得极为难受。
李寻南是地位卑贱，是不拘小节，却也是凭着双手堂堂正正吃饭的，更是大火里救过她陆璎璃的恩人。
沦入教坊之前，陆璎璃在侯府是主子，她也算锦衣玉食养大的闺阁小姐，若是下人们不能梳洗干净伺候在身旁是会觉得冒犯。
但来到教坊司之后，陆璎璃自己由高高在上的主子沦落成卖笑的人。尤其是经过昨夜一事，如果不是有贵人好心救她，她在彭子泉手里早就被像不堪的蝼蚁被碾碎了。
究竟是谁比谁高贵？
陆璎璃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水晴面目可憎起来，陆璎璃直觉得水晴也在轻蔑自己。
她美目一横，冷声对水晴道：“倒不知水晴姑娘这样娇贵，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受了天大委屈。恐怕在教坊司里给人做丫鬟，叫你遭了好大罪过吧？一时让人分不清到底你是娘子还是周书寓是娘子了。”
陆璎璃的话锋芒毕露，水晴面色青白一片，不等反击，又听陆璎璃咳了声继续道：
“旁人倒罢了，可你身后是周书寓，是咱们教坊司头一等的娘子。送酒的小哥既然能进来，想必掌司大人是允的，水晴姑娘今日这番言论到底是自己想的，还是代表了周书寓在对掌司大人不敬呢？”
“我，我没有！”
这罪名太大了。
水晴闻言怒瞪着陆璎璃，一时有些慌乱，恨不能在陆璎璃脸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这个该死的贱胚子！
竟敢将她家周娘子拿出来说事。
陆璎璃眼波流转，换了张脸，对管事娘子柔声道：“张管事，您看这位小哥搬下的酒坛。这酒坛足有半个人的高度，又要一个壮汉合抱那么粗。若不是这位小哥力大无穷，不知后厨还有哪位能一人搬运这么多？”
酒坛是极大的，李寻南每次运送过来，只需开封后用勺子盛进酒壶就行。教坊司的太监大都羸弱，两个人都抱着酒坛都有些艰难。
管事娘子方才只顾安抚水晴，当下才意识到自己的提议有多愚蠢。
似乎是为了力证陆璎璃的话，李寻南在边上默默举起一枚酒坛。那样硕大沉重的坛子在他手中轻盈无比，平稳无忧。
陆璎璃莞尔一笑，指着酒坛对水晴道：“水晴姑娘你行吗？”
水晴恼羞成怒，指着陆璎璃的鼻子失去理智。
“你这样轻慢我家娘子，欺辱我！当真以为教坊司里没人治得了你吗，不过是仗着美貌与几分偏心宠爱便得意起来，有什么了不起？”
陆璎璃捂着唇，微微惊讶。她以为周善琦那么精明的人是不会用水晴这样鲁莽冲动的丫鬟的。
她面不改色，并不把水晴的辱骂放在心上，甚至好声好气地提醒水晴：“水晴姑娘，你与其在这里发脾气，不如好好想想等会儿怎么跟周娘子交代吧。”
水晴一愣，好像意识到自己祸从口出，生怕自己一时冲动的话会对周娘子不好。
她看向陆璎璃的目光多了几分惧意，不由得眼泪汪汪，拧着帕子呜呜咽咽委屈哭了起来。
周善琦姗姗来迟，一来便见陆璎璃和水晴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她不太了解内情，只见水晴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在哭。
当下一张小狐狸似的的脸拉了下来，周善琦上前挡在水晴前头——水晴是周家抄家时留给她的唯一亲人，她庶叔家的堂妹。
周善琦对陆璎璃的恨意日渐攀升，水晴也只是一个引子。她今日又收到成伯爷来信问陆琬容，一想到陆琬容因陆璎璃而被关禁闭，一阵头痛。
眯着眼，周善琦气势极足地护着水晴，几乎要同陆璎璃撕破面孔。
陆璎璃连着说了好久的话，头晕目眩起来。
对着来者不善的周善琦，略显苍白的粉唇轻轻一勾，绽出抹极为耀眼的笑靥。旋即，陆璎璃逼近一步周善琦，触碰到对方的瞬间向后倒去。
纤弱摇曳的身姿宛若一片飘萍落在地上，陆璎璃闭上双眼，任由眼前黑意涌上。
“啊！陆娘子！”
众人纷纷惊呼，围了上去。
李寻南瞳孔微缩，上前几步，毫不犹豫地打横抱起失去意识的陆璎璃。他的手坚如磐石，捧起她时却不住颤抖，好似小心翼翼地掬起一捧清水。
*
混沌黑暗中，寂静无声。在睡梦中不知过去多久，蝴蝶振翅般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陆璎璃试图睁开眼睛。
细白的手无意识地握紧了被子，陆璎璃脸上透露出一丝疑惑。
环顾四周，陆璎璃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枚短榻上。入目的房间焚着清淡的香气，墙上挂着古朴的字画，冬日阳光透过窗棂半洒进来。
轻动了动手，发出轻微响动。
掌司嬷嬷撩起帘子，走了进来。
“你醒了。”
陆璎璃要从被子中起来，被掌司按住手，问道：“嬷嬷，我怎么上这来了？”
掌司嬷嬷看她，道：“这是我的书房，张管事说你被周善琦推倒在地，我瞧着你是有些病了。”
“着凉偶感风寒，不碍事的。”陆璎璃心里咯噔一声。
“是该将养几天。”掌司嬷嬷替她好心掖了掖被角，漫不经心道，“你同周善琦有过节还是替送菜的阿南出头？你今日倒也是有些反常的。”
陆璎璃垂下眼眸，“阿璃也只是碰巧看见周书寓的丫鬟驱赶阿南。并非为阿南出头，我……”
“你是恨周善琦和陆琬容设计你，害得你险些失身彭子泉吧。”
掌司嬷嬷嗓音平淡，连问句都不是，平铺直叙道。
陆璎璃猛然抬起眸子，唇张得溜圆，诧异万分地望着掌司嬷嬷。
嬷嬷竟都知道。
掌司嬷嬷微微一笑，点了点陆璎璃的额头，“你不要低估我对教坊司的掌控。”
她说得这样直白，倒让陆璎璃沉默了。
掌司嬷嬷敛住笑容。
教坊司里人多眼杂，客人强要娘子的事儿也不罕见。陆璎璃同陆琬容争执那日，掌司嬷嬷就遣人将前因后果调查清楚。
帝王垂暮病弱，朝堂纷争不断，任谁都能看出来局势在大清洗。
如今各方都对龙位觊觎，其中最有机会的当然是议事会大臣这一派系的，议事会大臣几乎独占半壁江山。掌司嬷嬷受过议事会大臣之首郑王郑皇叔的恩惠，自然也是这一派的支持者。
而美貌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极度稀缺的资源，尤其在大燕这样一个崇尚武力和美人立国的王朝。
陆璎璃入教坊司那一日，掌司嬷嬷便在思索如何将手中筹码利用至最大收益。
她的初/夜大有用处。
掌司嬷嬷不愿意陆璎璃脱身出教坊，最好的局面当然是能完全将陆璎璃掌握在手中为她所用。
自然不希望陆璎璃过早被玷污。
周善琦原本也是掌司嬷嬷经营教坊司的一大得力助手，但千不该万不该算计到陆璎璃头上。彭子泉是幼子，受宠的纨绔而已，太稚嫩没有政治筹码，陆璎璃这般的一流美人配他实在太浪费了。
周善琦愚蠢的算计，险些害得掌司嬷嬷计划落空，如何不让她迁怒周善琦呢。
还好未成，这也更进一步让掌司嬷嬷觉得陆璎璃可塑之才。
掌司嬷嬷拉住陆璎璃的手，将话挑得明了一些。
“金鳞岂非池中物。好姑娘，我打第一面见你就知道你是有出息的。英雄配美人，我知道你也不甘心在教坊司里为奴为婢。”
掌司嬷嬷温柔得让陆璎璃害怕。眼睫扇动，陆璎璃凝眸听。
“我本欲将你献给神武将军。不过你运气极好，当下夺嫡最有望的还要数晋王殿下，你可知那夜将你从彭子泉手里救下的人正是晋王殿下？”
神武将军是保皇党，也是如今朝野上手握军权的至高武将，亦是议事会大臣们最希望拉拢到的人。听闻他三十五六岁，只一个弱点——便是好色。
但晋王却是陆璎璃不甚了解的，只知道老晋王盘踞晋地，翻前两代是天子嫡系血脉。那夜相见，虽看不清晋王的脸，但陆璎璃模模糊糊能感觉到晋王气质清贵格绝。
见她思索，掌司嬷嬷以手指轻轻描绘起陆璎璃的眉眼，啧声道：“多好看一张面孔，难道你就没勇气试试吗？”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昏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