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甜橙》吉庆有余

8、第八章

　　艾小米走到学校大门，听见有人喊她。
　　是易鹏飞。
　　他一路小跑到艾小米跟前，递给她一张单子，说道：“昨天教室没见你？”
　　“我在图书馆。”
　　“哦，这是邮局的单子，你有包裹，需要我帮你一起去拿吗？”
　　“不用，谢谢。”
　　“下午还去图书馆吗？”
　　“嗯。”
　　“图书馆见。”
　　艾小米回宿舍拿出书包里的衬衣，把她给妈妈编制的围巾塞了进去，出门去邮局取包裹。
　　填写好妈妈制衣厂的地址后，艾小米把围巾包好递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称重后报了价格，艾小米付款后，又去取包裹的窗口排队。
　　包裹是上海的表姐寄给她的。
　　艾小米回到宿舍，任晓丽不知从哪里回来了。
　　“昨天说好请你吃午饭，到了中午却找不到你，今晚7点来曼丽找我，我请客！都放假了还整天学习学习，稍微放松一下不行吗？再说，我唱歌也需要有人帮忙撑场子呀。”
　　任晓丽围着艾小米，一边看她拆包裹，一边嘴不停地抱怨。
　　“好好好，今晚去给你捧场。”
　　艾小米打开包裹，里面是几套漂亮的裙子、秋冬季外套和一件风衣。
　　“啊啊啊！”任晓丽尖叫着拿出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怎么就没人寄给我！”
　　“你得有表姐才行。”艾小米得意洋洋地笑道。
　　“有啊，老嘲笑我长得胖。长得胖咋了，既没吃她家米又没喝她家水，本姑娘乐意，这叫富态！”
　　裙子穿不上身，任晓丽把风衣披在肩上，学电视里的模特扭猫步。
　　包裹里有一封信，艾小米打开信封，小声念了起来：“小米表妹，见信好！我即将去英国读研究生，在衣柜里整理了一些衣服寄给你，它们都是新的！小姨不让我给你买衣服，说不想让你变虚荣。你已经是成年人了，而且大学是人生最美丽的青春时代，表姐希望你除了学习好外，更要好好享受生活，每天都有好心情。爱你的表姐琪琪。”
　　大姨和表姐对艾小米不错，曾接她去上海游玩，但妈妈不太喜欢她去上海，担心她年纪小，容易受到花花世界影响，会变得心气浮躁爱慕虚荣。
　　怎么会？就是因为见识了繁华的上海，艾小米才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后也要像大姨那样，在城里找一份体面的工作。
　　下午艾小米去图书馆学习。
　　下周辩证法要单元测试，艾小米把课本内容复习了一遍后，在图书馆找了几本测试题做。选择题、判断题和填空题都做得不错，就是最后那道综合题，自己的答案不够全面。她看完答案，返回到课本知识体系中反复思考，直到弄懂为止。
　　到了晚餐时间，艾小米和易鹏飞一起去食堂吃饭。
　　易鹏飞：“你知道吗，我们学校附近的丝绸厂要出大事了？”
　　艾小米妈妈在工厂做工，所以她对工厂的事比较敏感，忙问道：“什么大事？”
　　易鹏飞对自己消息灵通有些得意，他靠近艾小米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别外传啊，我一亲戚是厂里领导，所以我知道点内部消息。”
　　“嗯，快说。”
　　“厂里马上要裁员。”
　　“真的吗？”
　　“嗯，那些年纪大的、技术不怎么好的人首当其冲。”
　　艾小米点头：“懂了。”
　　工厂太苦，她倒希望妈妈回老家，现在家里有些积蓄，而且她已经上大学了，很快就会毕业找工作。
　　她的成绩一直稳在年级前5名，今年已经是大三了，明年拿下专升本名额的机会比较大。如果像易鹏飞说的这样，妈妈在深圳的工作会受到影响，艾小米打算近期留意一下兼职，一方面学以致用，另一方面，想自己挣生活费。
　　只是她这个专业兼职工作很难找，如果去果园工作，首先要考虑来回路上的安全问题。
　　“你看，我俩专升本的计划高瞻远瞩吧？”易鹏飞老成持重地说道，“看着那些整天喊读书无用的孩子，整天荒废大好青春的孩子们，我都替他们着急。”
　　艾小米脑海立马出现“任晓丽”几个字。
　　易鹏飞邀请艾小米晚上继续去图书馆学习，她哪里好意思说晚上要去曼丽给好友撑面子，只好说晚上她要回宿舍洗衣服。
　　回到宿舍，艾小米洗了热水澡，又把衣服洗干净后晾在阳台上。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她才去曼丽，到了歌舞厅门口，任晓丽一把抱住她，叫道：“哎呀，我的状元室友终于来了！”
　　歌舞厅的小妹羡慕地看了艾小米一眼。
　　任晓丽带领艾小米走进开放雅间，给她点了汽水和零食，陪她聊天，直到轮到她登台演唱才离开。
　　任晓丽唱的是一首流行歌曲《春风它吻上了我的脸》，忽明忽暗的灯光照在她化过妆的脸上，艾小米忽然产生一种错觉，这是5年甚至10年后的任晓丽。
　　任晓丽找到了自己未来发展的职业，她呢？
　　她的未来是什么样儿？
　　“你来了？”杨宏斌用可乐罐在艾小米前面晃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说完，他落坐在她身边，许文昊、丽娜、大武小武几人也陆续坐了过来。
　　几乎挂在许文昊身上的丽娜，看看艾小米，又看看杨宏斌，问道：“听说今晚有抽奖？”
　　杨宏斌：“嗯，保留好自己的门票。”
　　任晓丽演唱完毕，艾小米把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放进嘴里，发出尖锐的口哨声，大武小武也跟着打口哨。
　　雅座间和舞池里的男人都跟着打口哨。
　　尖锐的口哨声此起彼伏，浩浩荡荡在舞厅上空盘旋。
　　许文昊看了一眼艾小米，在操场上跑得像风一样快的女孩，居然还会打口哨，怪人一个。
　　任晓丽兴奋得满脸通红，跑过来抱着艾小米，疯婆子一般“啊啊啊”地叫，今天的演唱她真是赚足了面子。
　　歌舞厅的主持人趁着群情激动的时刻走到舞池中央，开始抽奖游戏。
　　有人抽到歌舞厅半年免费门票，有人抽到半年内酒水七折……雅座间尖叫声鼓掌声此起彼伏，念到最后一个抽奖号码时，丽娜站起身来，一路小跑到主持人身边。
　　现场气氛很热烈，艾小米和任晓丽也深受感染，伸长脖子看热闹。
　　“今晚最后一个抽奖号码！”主持人情绪激动，喊得都破音了，“我们厂花的奖品是什么呢？”
　　“快说！”
　　“别TM卖关子！”
　　下面吼声一片。
　　主持人：“厂花，你可以现场点一名男人和你对唱情歌，或者陪你共舞一曲！”
　　观众哄笑，口哨。
　　丽娜长里的男同事故意叫“点我！”、“丽娜点我！”
　　艾小米见许文昊靠着沙发，安静得像一座雕像。
　　热闹，与他无关；欢乐，他不参与。
　　丽娜刚才喝了点酒，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被现场氛围带动，她两腮粉红，眼波流转，从主持人手里拿走话筒，挺着鼓鼓囊囊的胸脯子傲娇地问道：“那个想娶我的男人，在哪里？！”
　　听到“想娶我的男人”，丽娜的男同事瞬间闭了嘴。
　　舞厅安静了几秒后，猛地爆发出掌声吼叫声和尖利的口哨声，现场乱得震耳欲聋。很多人都知道她是歌舞厅许老板的女朋友，愈发疯狂地吼叫起来：
　　“许老板娶她！娶她！娶她——！！！”
　　艾小米脑海里浮现出丽娜骑着男士摩托车的飒爽英姿，对她大胆地站在聚光灯下公开向许文昊示爱，一点也不觉得突兀。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虽然只是一名小县城的工人。
　　曼丽歌舞厅的员工立即凑热闹地用追光灯照在丽娜身上，鼓手现场打起了节奏。
　　女人站在舞台中央，烈焰红唇，万众瞩目。
　　像一朵怒放的牡丹花。
　　强烈的灯光让她原本白皙的脸白到透明，她的期盼，她的紧张，她的呼吸，统统被无限放大，观众仿佛能听到她每一次心跳。
　　她站在那儿，翘首以待自己的情郎。
　　以美丽，以热忱，以爱恋。
　　坚定逐渐变为迷茫。
　　鼓点像人的心跳，强而有力，充满了诱惑，却又找不到方向。
　　巨大的吼声如潮水涌动，一浪更比一浪高，推动着观众的热情。
　　许文昊坐在人头涌动的台下，纹丝不动。
　　光线阴暗，表情不明。
　　杨宏斌起身匆忙离开，很快，照在丽娜身上明晃晃的灯光移开，柔和舒心的舞曲缓缓响起。一对对情侣进入舞池，踩着舞步轻轻摇摆。
　　人们像集体失忆了一般，没人再提刚才那场轰轰烈烈的示爱，就像暴风骤雨后，谁会念着那些被风雨摧残的花儿？
　　灯红酒绿，笑了哭了，谁也不要把谁当真。
　　丽娜的朋友左右架着她退出舞池，女人脸上苍白，肩膀抽动，哭得梨花带雨。
　　而沙发上的男人早已不知去向。
　　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座位。
　　歌舞厅只有如痴如醉的歌声飘荡：“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部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
　　任晓丽伏在艾小米耳边小声说道：“她想利用今晚这场面逼婚，没想到……唉，反倒将了自己一军。”
　　艾小米没吭声，她听好友又唱了一首歌后，离开了曼丽。
　　在路上她想，丽娜其实并不懂得许文昊，而他可能也并不爱她吧？两人在人生旅途中，因为孤独结伴而行，现在闹掰了。
　　回到宿舍后，艾小米先吃了一个柿子，然后复习了一会儿专业课，又看了半小时的《傲慢与偏见》后才熄灯睡觉。
　　周一早上，她去操场跑了两圈后，读半小时英语，又收听了半小时英语广播，到了7点钟才去许家大院。
　　杨宏斌起床了，在水龙头旁漱口，脸上的表情颇为凝重。
　　艾小米今天熬制的是茯苓山药粥，照例蒸了一碗鸡蛋、两个水煮鸡蛋和一笼馒头。
　　吃饭时，艾小米还用小火熬制了一锅百合桂圆酸枣仁汤，顺便把熬制方法讲给杨宏斌听。
　　“这份百合桂圆酸枣仁汤，有安神助眠功效，你一定要记住提醒文昊哥喝。”
　　艾小米提醒道。
　　“有心了，我记住了，失眠可是文昊哥多年的老毛病。”
　　吃完饭，杨宏斌并未急着离开，坐在凉椅上继续和艾小米聊天。许文昊还没起床，两人尽量小声，避免打扰他。
　　艾小米把锅里的米粥盛一碗放桌上，蒸蛋、馒头和一小碗酸萝卜也放过去，上面用有纱布的竹筐罩住，以免飞虫掉进去。
　　剩下的米粥盛入饭盒内，放进冰箱保存。
　　她把砂锅里的百合桂圆酸枣仁汤灌入开水壶内。
　　“艾小米，谢谢你，你看我们总是麻烦你，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我们在这里生活很多年了，多少也认识一些人，说不定能帮到你。”杨宏斌说道。
　　艾小米：“你这样说我还真有事请你们帮忙，我想找点事做，我学的是果树学专业，最好能在离学校近一点的果园找点事做，学以致用。”
　　“我们后面就有一座果园，种脐橙的，好像今年才开始挂果。我们跟果园板挺熟，可以帮你去问问。”
　　“太好了，那我等你们消息。”
　　“好。”
　　当天晚上，杨宏斌通过任晓丽带话，说文昊哥胃口好些了，让艾小米不用去熬制养生汤，还说他会按照她教的方法，给文昊哥熬百合桂圆酸枣仁汤。
　　国庆节收假后，同学们玩心又起，强烈建议班长易鹏飞组织班级秋游。易鹏飞和指导员沟通后告诉大家，本周辩证法考试后再开班委会，具体讨论秋游细节安排。
　　每周专业英语的压力，再加上辩证法测试，同学们不得不收起玩心投入学□□晓丽也严肃起来，一有空就跟艾小米进教室自习。
　　她每周去曼丽演唱3个晚上，这天她给艾小米带回来耸人听闻的消息。
　　“你知道吗？丽娜，就是那个逼婚的厂花，和许文昊分手了。”
　　艾小米在宿舍扫地，“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见了。
　　任晓丽对好友的反应很不满意，她提高嗓音道：“她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头，香港外国人，会说普通话。”
　　“什么？！”艾小米放下扫把，惊讶地看着任晓丽，“这才没多久呀？她这婚也结得太仓促了吧？！”
　　这下任晓丽满意了，继续爆料道：“听说那老头是回来探亲的，头发花白，还离过婚，一听就是那种老不正经的糟老头子，想想就恶心！”
　　艾小米叹息道：“陪上自己的青春，真是不值。”
　　“她最初可能是赌气，毕竟那天晚上整那么大动静，可丢脸了。但大家都成年人了，不可能为了气一个人而结婚，还和一糟老头结婚。对这段婚姻，我想她应该是有所图吧？图老头子的钱，图老头子的身份。”
　　艾小米知道，现在如果谁家有港澳台和海外亲戚，那简直就件光宗耀祖的事。如果谁能去港澳台或海外生活工作，那更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
　　在很多人眼里，香港繁华发达，遍地黄金，遍地是发展机会，是奢侈品汇集的购物天堂。
　　为这场婚姻赌上青春年华，到底值不值，只有丽娜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