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甜橙》吉庆有余

7、第七章

　　艾小米快步走到许文昊住的农家小院。
　　从她宿舍步行到这里，不过一刻钟的路程。
　　大门虚掩着，她照例敲了敲门，喊道：“有人吗？”
　　没人回应。
　　艾小米推开大门，先走到柿子树下，把掉在地上的柿子捡了五个捧在怀里，走向厨房。
　　“怎么才来？！”
　　不耐烦的抱怨让她吓了一跳。
　　厨房门敞着，饭桌旁新添了一把凉椅，许文昊躺在上面眯眼看向艾小米责备道。
　　“学校放假，食堂……”
　　“你就不能过来吃？”
　　艾小米不吭声了，她牢记外公的话，生病的人脾气都很古怪，她怎么会和病人一般见识呢？
　　艾小米放下书包，去厨房忙了起来。
　　厨房和饭厅是想通的，许文昊躺在凉椅上，看着艾小米的背影，因为弯腰的缘故，她的肩胛骨在白色体恤上的轮廓清晰可见。
　　就这么瘦小的个子，昨天跑起来居然像猎豹一样快，真是不可思议。
　　米粥的香气飘了过来，许文昊肚子饿得咕咕叫。
　　他起身去院子里摘了几个熟透的柿子和两串葡萄，回到饭厅，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纸袋子，把柿子和葡萄放进去。
　　见艾小米的书包在饭桌上，他有点好奇，伸出食指轻轻撩开书包，见最上面一本书叫《傲慢与偏见》。
　　忍不住轻嗤。
　　故意拿过来暗示谁呢？
　　米粥熬好了，这一回艾小米熬的是紫薯山药小米粥，还加了一些瘦肉糜，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不能老吃素，营养也要跟上。
　　盛了一碗米粥端给许文昊，艾小米把剩下的米粥装进两个食品盒内，凉一会儿后准备把它们放冰箱。
　　艾小米坐到许文昊对面，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文昊哥，我上次落了一件短袖衬衣在这儿，我想……”
　　“宏斌收起来了，我回头提醒他。”
　　“好。文昊哥，你平时都吃啥呀？”
　　我没来做早饭，你不是也过得挺好的嘛。
　　许文昊吃饭的手一顿，抬眼看向艾小米：“周一到周五你不是要上学吗？怎么，平时也能过来？”
　　这都什么脑回路呀？艾小米断然拒绝：“我平时挺忙的。”
　　许文昊想起那本《傲慢与偏见》，轻嗤。
　　艾小米努力回忆外公生前是如何与病人交流的，便学着样儿柔声劝道：“街头姚医生说你脾胃虚弱，你应该吃一些中药养养，把胃口调理好。”
　　许文昊吃饭的手有一顿，有些生气道：“我没病，别听那老头瞎说。我只是睡眠不好，影响早上胃口。”
　　艾小米知道，病人一般都比较固执，很多病人还讳疾忌医，拒绝看病吃药。
　　“在中药铺买些酸枣仁，每天用百合桂圆酸枣仁泡水或熬制成汤水喝。”
　　“帮助睡眠的？”
　　“嗯，安神效果不错。”
　　“好。”
　　“我每天早上都来一趟吧，我宿舍到你这大院挺近的，反正我每天5点就起床了。”
　　刚才还拒绝呢，这会儿面对病人到底还是心软了。
　　许文昊把碗推到艾小米面前，也客气起来：“如果麻烦，你……”
　　“不麻烦，不麻烦，外公说医者仁心嘛。”
　　早点把他的失眠和脾胃调理好，这事儿就早点了结。艾小米发现许文昊虽然脾气让人捉摸不透，但总体讲还是善良而礼貌的。
　　“我没病。”许文昊不耐烦了，再一次强调道，“我只是睡眠不好，影响早餐胃口。”
　　说完他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谢谢你，桌上的水果送你，以后来不用敲门，我们不锁门的。”
　　男人的嗓音浑厚，在关上大门前飘了过来。
　　艾小米把桌上的两盒米粥放进冰箱，背上书包，拎着一大袋水果回宿舍。
　　宿舍门开着，任晓丽可能去楼上找吴师姐了，艾小米放下水果，径直去图书馆学习。
　　今天学校放假，图书馆人不多。
　　艾小米学到晚上10点图书馆关门才回宿舍，任晓丽还没回来，往常这个时间她都在宿舍，因为是学生，曼丽那边排的时间都有考虑，一般不会让她熬夜。艾小米猛然想起，任晓丽说今天中午请她和吴师姐吃饭的事，晓丽现在还没回来，应该是和吴师姐去外面疯玩了。
　　艾小米洗了个热水澡，躺床上拿出笔记本，把今天在图书馆抄写的诗歌又默默地读了几遍。“不，这些都还不够！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她捧着笔记本，心里隐隐有些期待自己的“橡树”……
　　第二天早上7点艾小米去了许家大院，今天她熬了小米粥，两个水煮蛋，还蒸了一碗鸡蛋和一笼馒头。
　　“早。”
　　杨宏斌起床了，跟艾小米打了招呼后，在院子里的水龙头旁洗漱。
　　艾小米盛了两碗米粥，把剥壳后的水煮蛋放进米粥里，从蒸锅里捡了几个馒头放盘子里，又去泡菜坛子里捞了一些酸萝卜，切成小颗粒状，放进小碗里。
　　杨宏斌洗漱后来饭桌和艾小米一起吃早饭。
　　“艾小米，谢谢你。”杨宏斌见桌上可口的饭菜，赞道，“你会做饭，昨天长跑拿了冠军，听任晓丽说，你还是高考状元，好厉害。”
　　那个任大嘴巴。
　　“嘿嘿，哪里，”艾小米喜滋滋地谦虚起来，“你和文昊哥不也挺厉害的嘛，年纪轻轻生意做得那么好。”
　　“车行和歌舞厅都是文昊哥他爸投的。”
　　“哦，怎么没见他家人？”
　　“文昊哥是上海人，听说他爸生意做得很大。”
　　“啊？”艾小米诧异地望着杨宏斌，遗憾道，“上海多好啊，是我就不愿意来清远这种小地方。”
　　杨宏斌叹了口气，道：“你那么聪明，一定已经看出文昊哥常常很不开心了。他6岁时父母离异，母亲出国后杳无音信，他随父亲和继母生活，到了高中叛逆被学校开除，他父亲就把他送回清远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前几年爷爷奶奶过世了，他就一个人生活在这里，他爸说送他出国念书，文昊哥没兴趣，哪儿也不想去，后来他爸也就不管他了。”
　　原来如此。
　　艾小米：“其实我9岁那年父母也离婚了，妈妈常年在外打工，我和外婆一起生活，妈妈去了很多地方，在深圳也快10年了。”
　　杨宏斌：“你好像挺开心的……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好像……”
　　艾小米：“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意思。”
　　杨宏斌：“你能不能……帮我开导开导他，你看我们一次又一次地麻烦你，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你们不是也帮过我吗？父母离婚后我也常常被人嘲笑，文昊哥的心情我都能理解。”
　　“那拜托了。”
　　“拜托什么呢？”许文昊睡眼惺忪地走了进来，躺在凉椅上问道。
　　杨宏斌像火烧屁股似的站了起来，道：“今天要去省城为车行采购零部件，你们慢吃，我先走了。”
　　说完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艾小米：“文昊哥，你现在吃饭？”
　　许文昊：“嗯。”
　　艾小米起身盛饭，以前她愿意帮许文昊煮养生粥，完全是看在他救过她的份上，现在不一样了。
　　许文昊见早饭有小米粥，一碗蒸鸡蛋，几个小馒头，还有一小碗酸萝卜粒，感觉光是看看就胃口大开，端起碗来风卷残云，很快把早餐一扫而光。
　　艾小米见他胃口不错，不像脾胃虚弱吃不下饭的样子。
　　艾小米边洗碗边问道：“昨晚没睡好？”
　　许文昊精神不太好，有黑眼眶，不用说昨晚肯定失眠了。
　　没回答艾小米的问题，他起身又躺回了凉椅。
　　“你知道我为什么跑得那么快吗？”
　　这个问题引起了许文昊的兴趣，他半睁开眼看向女孩，问道：“为什么？”
　　艾小米坐在凉椅对面，大眼明亮：“小时候妈妈告诉我，如果想她了，只要跑上屋后山坡看到第一道朝霞，她就知道了。”
　　许文昊嗤笑，懒洋洋道：“你们女的就是幼稚。”
　　艾小米双手托腮，陷入回忆：“第一次我也不信，那是冬天的早上，我起床后飞快地往后山跑，地上结了薄冰，草叶树叶上全是白霜，我摔了几跤，跌跌撞撞地跑到山顶，那里风大雾浓，我冷得瑟瑟发抖，哪里有朝霞？我坐在地上哭，渐渐地秋雾散开，一道阳关透过树叶缝隙照在我身上，我跑到空地上望向天边，瞬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真的，浩渺的天际白云翻滚，太阳渐渐升起来，阳光透过白云射出千万道霞光。以后我就常常早起跑去后山看朝霞，看第一道阳光，那种感觉让我非常快乐，好像妈妈陪着身边一样。”
　　许文昊翻了个身，背对着艾小米嘟哝道：“无聊。”
　　“妈妈要养家，我又那么想她，总要找到一种办法告诉她呀。”
　　“你就不能坐车去找她？”
　　“我没钱，再说了我那么小，都不知道怎么去深圳。”
　　“几岁？”
　　“9岁。”
　　许文昊更加鄙视了：“9岁还小？我7岁就乘公交车走遍了上海每一个角落。”
　　“干嘛？”
　　“找……钥匙。”
　　“……”
　　“文昊，起床了吗？”丽娜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先去西厢房，又从客厅找到厨房。她冲进厨房那一瞬，看见艾小米坐在许文昊对面，冷哼一声，敌视地看着她。
　　“文昊哥，我回学校了。”
　　“嗯，”许文昊头也没回地说道，“宏斌把你的衣服放在葡萄藤下面，你自己找找。”
　　艾小米在葡萄藤下找到短袖衬衫，把它塞进书包出了门。
　　“我说那女的看上起温顺老实，实际上挺放得开的。”丽娜掰过许文昊的身体，伏了上去。许文昊本来就大块头，现在加上丰腴的丽娜，稍微动一下，凉椅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
　　丽娜继续说道：“你看她啊找各种借口靠近宏斌，送了锦旗又送泡菜，还故意把衣服留在宏斌那，我觉得她喜欢宏斌。”
　　“关我什么事，烦不烦？”
　　“好好，不说她，”丽娜抬头看向他，“今天去哪玩？要不，我们去省城？”
　　“不想去。”许文昊把手伸进她内衣。
　　“那你放假有什么打算？”
　　没回应。
　　丽娜把手伸进许文昊T恤内，慢慢下滑，被他紧紧捉住，拉了出来。
　　“昨晚没睡好？”她看见他下眼帘有阴影，情绪也不太好，便建议道，“也好，趁放假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回屋睡吧？”
　　“能不能让我静一会儿？”许文昊烦躁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丽娜。
　　丽娜干脆坐到饭桌旁，想了想又建议道：“厂里的同事开了家麻将馆，待会我们去玩？”
　　许文昊翻身背对着丽娜，让她讨了个没趣，她走进院子摘了几个柿子，洗净后坐在他旁边吃。
　　最近厂里有关下岗和买断工龄的传言，让她有些心烦。
　　她望了一眼躺在凉椅上长手长脚的男人，心里更烦。
　　两人谈恋爱已有三个多月，她感觉自己还没有把这个男人牢牢抓在手里，得想办法套牢他才行。听说他父亲在上海生意做得很大，前几年还有意让这个流落在外的孩子回上海发展。如果能和他结婚，或者给他生个孩子，那自己后半辈子就有保障了。
　　否则万一她失业，以后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