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甜橙》吉庆有余

44、第四十四章

　　“小米，记住把雪梅的几件衣服带给她，放你床上的，她已经付过钱了。”任晓丽一边在门口换鞋，一边叮嘱艾小米。
　　这家伙为了多睡几分钟，最后不得不冲刺去服装店。
　　“你还是请人帮你分担一部分工作吧，”艾小米劝道，“你要看店，要搞设计，还要去工厂验货，这么多事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
　　“不有你嘛，姐姐忙的时候你不经常帮忙看店嘛，”任晓丽把口红塞进手提包，又用爪子快速梳理了几下头发，“再说了，姐姐存钱是有用的，万一你想通了想留上海，清远那边愿意放你呢？不要好几万块钱嘛。”
　　艾小米调侃道：“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都24岁了，你父母每周电话催婚，他们想早点来上海抱外孙，上次那个相亲对象嫌你没房怎么讲你的？你买房不是为男人，但如果对方没房，你得为父母孩子着想是吧？把钱存着买房，让你爸妈放心，别为我的事瞎操心！”
　　任晓丽打开门本来要出门的，闻言又回头冲艾小米教育道：“在上海生活了几年，你怎么越来越倒退？那男人嫌我没房，老娘还不要他呢！记住雪梅的衣服在你床上！走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艾小米隔空挥手，摆了个轰人的手势。
　　艾小米突然想起了什么，朝任晓丽喊道：“你本命年的红内裤穿了吗？”
　　“穿了！”
　　门“咔哒”一声阖上了。
　　艾小米吃了早饭，把厨房收拾干净后，去卧室换了一套刺绣小翻领白衬衣和黑色七分裤，今天要和导师一起见客户，得稍微穿正式些。
　　她皮肤白皙，短发黑亮柔顺。
　　读研期间为了节省时间，艾小米把以前的长发剪短了，这样可以把更多时间用在学习上。虽然她经常去农学院的科研基地查看冰糖橙的生长情况，但比起在清远县时，现在待户外的时间到底少了很多，她的皮肤比以前白嫩了许多。
　　把任晓丽放在她床上的两件T恤衫塞进牛仔书包后，艾小米清爽利索地出了门。
　　路过服装店时见好友正忙着接待顾客，艾小米没进去打招呼，骑着自行车直奔M大农学院。
　　到了学院会议室，艾小米从书包里拿出T恤衫递给崔雪梅，汪新玥要求打开看看，好看的话，她也想买。
　　艾小米去王教授办公室拿资料。
　　因为今天见的客户很重要，王教授特意带来了他的特级普洱茶，他从储物柜里拿出几个白瓷杯，正忙着给众人捣鼓他多年珍藏的宝贝茶叶。
　　艾小米：“教授，我把您桌上准备的这些资料拿到会议室去了。”
　　“去吧。”
　　艾小米发现王教授一头凌乱花白的头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染过的头发整齐有型，只不过染的颜色太黑了，极其不自然。还有教授标配的黑T恤衫和卡其布西装短裤，今天也换成了白衬衣黑长裤，脖子上还特正式地戴了根大红领带。
　　难得见王教授穿得如此正式，艾小米吐了一下舌头。
　　看来，今天来的客人不简单。
　　她把资料拿到会议室一一摆好，汪新玥跑到她跟前高兴地说道：“小米，我也要买雪梅那两件T恤衫。”
　　“我闺蜜自己设计的，好看吧？”艾小米得意地问道。
　　“嗯。”汪新玥回头示意男友马志伟付钱。
　　艾小米伸手接了钱，放进钱包里：“我今天就回去帮你拿。”
　　“好啊，谢谢你小米。”
　　任晓丽店里的服装不仅好看，还比其他店便宜一些，崔雪梅和汪新玥经常去那买衣服。
　　收了钱后，艾小米又去王教授办公室，把他泡好几杯特级普洱茶端到会议室。
　　艾小米提醒道：“同学们，今天来贵宾，王教授特地拿出压箱底的宝贝！我们也跟着沾光，每人一杯哈。”
　　同学们围了过来，端起自己位置上的白瓷杯嗅嗅，又轻轻抿了一小口。开水太烫，他们没敢多喝。
　　不过他们跟艾小米一样，不会品茶。对他们来说，特级普洱茶，还不如香喷喷的茉莉花茶好喝呢。
　　门外传来王教授的声音。
　　艾小米和同学们立即停止交头接耳，快速回到各自座位上，打开笔记本，坐得笔直地看向门口。
　　很快，西装革履的王教授带领另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走进会议室。
　　男人高大健硕，俊朗沉稳，风度翩翩。
　　崔雪梅和汪新玥眼睛一亮，心照不宣地看向对方，挑眉，两人以为王教授的贵宾跟他一样，中老年大叔，地中海配啤酒肚，没想到贵宾居然跟她们差不多大，还特别好看。
　　艾小米看清来人后，心猛地狂跳起来，身体的血液刹那间急速涌上大脑，让她一阵头昏目眩。被强行关闭多年的记忆，像开闸后奔涌的洪水，满耳都是陈年往事的呼啸声。
　　她急忙低头看着笔记本，双手放在桌下绞在一起，不自在地摩挲。
　　那男人，正是她躲了4年的许文昊。
　　许文昊扫向同学们的眼神，到了艾小米身上时，猛地一顿，脸色微变，但他很快冷冷地移开视线，心却漏跳半拍。
　　原来她在M大。
　　怪不得他每年去H大农学院打听，年年失望。
　　王教授介绍道：“同学们，这是龙福科技的总经理许总，许总，这是我们农学院00级的几位研究生。”
　　00级？
　　难道98年她没考上？可是99年他回清远县去找她，张伯说她已经来了上海。原来，她直接来上海准备第二次考研……多年的疑惑，今天渐渐明朗。只是，这么多年来，她为什么不去找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她忘了他们当年的誓言？
　　“许总好。”王教授介绍的话音刚落，崔雪梅嘴甜地招呼道。
　　许文昊平静地微颌下首：“同学们好。”
　　视线又扫在艾小米脸上，他的眼睛沉得像深渊。
　　艾小米作为王教授最得意的弟子，自然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正好就在许文昊对面。长条形的会议桌不宽，艾小米低头看着笔记本，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冷气压向她逼来。
　　她脑袋嗡嗡作响，完全不能正常思考了。
　　王教授把科研成果“冰糖橙千禧一号”的研发过程，给许文昊大致介绍了一遍，他对自己10年来不断优化千禧一号的辛苦付出，只是略微带了几句，对眼前这几位学生却是赞不绝口。
　　好像他今天推销的不是冰糖橙，而是这几位即将毕业的弟子。
　　“艾小米是我的助教，也是我们科研基地负责人之一，千禧一号的土壤改造，有机化肥的配制，剪枝的频率和时间……她都给出了很多非常具体实用的建议。我教学30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实践经验如此丰富的学生，如果不看她这本人，我一定会认为那些建议是出自老果农之口！哈哈哈——！”
　　王教授每每说到自己爱徒便喜不自胜，此时见艾小米沉默不语，老教授对许文昊解释道：“这孩子就是太过谦虚，她可是在顶级学术刊物上发表过文章的优等生！”
　　许文昊淡笑：“恭喜艾助教。”
　　他知道她有多热爱自己的专业，也知道她像小蜜蜂一样勤劳地在果园劳动，他以为自己很了解她，可事实证明，他并不懂她，不然，她为什么要离开他？
　　王教授话锋一转，看向崔雪梅语重心长道：“小崔啊，你应该好好向小米学习！你看你，发表了上百篇文章，不如实实在在多参加一些实践活动，多积累一些第一手数据，努力提高文章质量，要追求少而精嘛！理论来自实践，没有实践的理论，那是空中阁楼。”
　　崔雪梅脸色微变，讪讪地笑道：“教授，今天许总来谈合作，我们内部的事情……改天再说吧。”
　　崔雪梅最不喜欢王教授批评她是“空中阁楼”，一般老师如果听见自己学生发表了上百篇文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吧？谁知王教授经常拿这事说她，还让她多向艾小米学习，多参加基地的实践活动。
　　她觉得自己研究生毕业后去单位也是做技术指导工作，又不是去做果农，用得着日晒雨淋地在基地劳动？崔雪萍不跟王教授这种迂腐的老头儿计较，她认为如果按照王教授的要求发展，那还不得跟他一样穷？
　　王教授听了崔雪梅的话，也觉得今天不宜谈教学，便指向桌上的资料介绍道：“许总，这些资料介绍了我们农学院的科研成果，包括我刚才介绍的千禧一号，你如果感兴趣的话，还可以去我们基地实地考察。”
　　“好，现在可以吗？”
　　王教授面露难色：“我下午要去外地参加学术研讨会……这样吧，我让艾助教带你过去。以后要是大家有幸合作的话，基地那边你就直接联系艾助教吧，她对土壤改造、施肥、剪枝、抹梢、挂果等等，有一套科学严格的管理标准。”
　　许文昊微眯双眼看向对面的艾小米。
　　她还是那么优秀，明明没有变，可他觉得她又与以前不同。
　　许文昊发现从他进来那一刻起，艾小米就一直低头看着她面前的笔记本，不停地记录王教授的讲话，一眼都不曾看过他。
　　许文昊拿出名片递给艾小米，尽量用轻松的语调说道：“为了方便联系，这是我的名片，不知艾助教的联系方式——？”
　　艾小米低头不语，手上书写不停，连旁边的崔雪梅都好奇了，伸长了脖子看了过去，不知道她在写什么？
　　王教授不假思索地替爱徒答道：“小米用的是我们系里的工作手机，电话号码是136*****799。”
　　许文昊把名片放在艾小米面前，拿出手机输入艾小米的联系方式，并随手拨了过去。很快，艾小米的书包里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
　　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从许文昊的脸上闪过。
　　王教授见艾小米今天不像往常那般主动积极，反应也不够灵敏，老先生有些生气：“小米，我看你今天有点不在状态啊，是不是昨天又帮你那位朋友看店卖服装了？！”
　　王教授是有话直说的人。
　　崔雪梅低头抿唇，无声地笑了。
　　刚才批评她，这会儿批评艾小米，这才公平嘛。
　　“没……没有，教授。”担心好友无辜被王教授指责，艾小米终于反应过来，急忙收起许文昊的名片。
　　对艾小米袒护朋友的态度，让许文昊的眼眸暗了下来。他怀疑小米找了个服装店老板，所以这么多年才不联系他，可他心里一万个拒绝接受这条推断。
　　“没有？”王教授并不相信，继续责备道，“小米啊，做人不能太老实，你要学会拒绝！有些不良商人就是看着你们学生单纯好欺负，总是喜欢欺骗你们多干活，你一定要学会拒绝那些奸商。”
　　耿直的王教授左一口“不良商人”，右一口“奸商”，完全没注意他今天的贵宾也是商人。
　　“王教授，真的没有啊。”艾小米有些无语。
　　一年前的某一天，她帮任晓丽看店卖服装，被陪老伴散步的王教授看见，后来老教授就一直逮着这件事说。艾小米感冒了，王教授认为她是看店过于劳累所致；艾小米在基地连轴转累了，脸色憔悴了，王教授会认为她是既要学习又要帮朋友做生意没有休息时间所致……总之，艾小米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在老教授眼里，都是她黑心的奸商朋友拖累了她。
　　艾小米可是他的得意门生啊！
　　“我得找你那位朋友好好聊聊，研究生的时间非常非常宝贵！她怎么能要求我的学生去给她卖衣服？你每天的学业那么重，要写论文，要做科研，还要去基地管理，她怎么能让你去卖衣服？！我要去找她好好说说！”王教授越说越气，拿出笔记本，唰唰唰地记上，生怕自己事儿多忘了。
　　艾小米无语捂额，不敢再多说。
　　另外3名学生强忍住笑，不敢求情。
　　艾小米提醒自己，回去要好好做任晓丽的思想工作，万一脾气耿直的王教授找上门了，让她千万不要跟老教授争吵。
　　王教授把要找艾小米朋友的事记下来之后，抬头指示道：“小米，你陪许总去基地看看，我下午出差就不去了。”
　　“哦。”
　　王教授和许文昊道别后，许文昊静静地看着艾小米收拾书包。
　　“小米，我跟你一起去。”崔雪梅走到艾小米面前，双手环着她的腰，亲热地要求道。
　　艾小米正在为难，不想单独和许文昊一起去基地，听见崔雪梅的话，眼睛一亮，小声说道：“要不你带许总去基地，今天……我刚好有点事。”
　　崔雪梅高兴极了，歪头看向她，神秘兮兮道：“原来你朋友……还真的让你去看店了，去吧去吧，我会替你保密的。”
　　由于距离太近，许文昊将两人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心里愈加不悦，冷声道：“我突然想起下午也有重要会议，这样吧，等哪天有空了，我联系艾助教去基地。”
　　说完不等她们回答，他转身就走，留给两个女孩一个挺拔冰冷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