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甜橙》吉庆有余

24、第二十四章

　　曼丽火锅店。
　　艾小米走进火锅店，发现这里已经完全看不出以前曾是歌舞厅了，吧台、开放式雅间、多头旋转灯……全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分布的餐桌。但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去年丽娜站在中央高喊“那个想娶我的男人，在哪里”，耳边恍惚出现了观众欢声如雷的尖叫声和口哨声。
　　那一夜后，丽娜的人生发生了改变。
　　“艾小米，这边！”
　　易鹏飞的喊声将艾小米从沉思中惊醒。
　　还有好几位同学也纷纷挥手招呼她，艾小米高兴地和她们打招呼，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向易鹏飞。
　　这是铁杆联盟毕业前最后一次见面，明天易鹏飞就会离开清远县，两人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面，艾小米特别珍惜这次毕业聚餐和老友坐在一起聊天。
　　为了节约钱，每桌坐10名同学，饮料、啤酒和菜品也是提前和店家协商好的。
　　服务员端着一盘盘午餐肉、牛肉、鹌鹑蛋、酥肉等荤菜，穿梭在几张圆桌之间。今晚来吃火锅的主要是艾小米和她的同学们，还有一部分是附近的居民。
　　艾小米在易鹏飞旁边落了座，又和同桌其他几位同学打了招呼。有好几位同学因为在外地实习，艾小米这一学期都没怎么看见他们。
　　易鹏飞举起手里的啤酒站起身来，用勺子“当当当”敲了几下。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很快静了下来。
　　为了让同学们畅所欲言地聚餐，放开手脚地吃喝，辅导员和教授们都没有来，易鹏飞当仁不让地成了今晚聚餐的负责人。
　　“同学们，同学们！”易鹏飞干脆举着酒杯走到中间空地说道，“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我们3年大学时光结束了，我们马上就要开启新的人生征途！这3年来，我们在一起学习，我们在运动会上声嘶力竭地为同学加油，班团活动上大家激烈讨论热心建议，外出旅游时友好互助……同学们，这3年是我们在一起共同成长的3年！”
　　说着说着，易鹏飞喉咙哽咽了，眼角湿润了，他的视线扫过同学们的脸，在艾小米脸上停了几秒后继续移动。
　　受班长情绪感染，有些女生拿出纸巾在眼角轻轻擦拭了几下。
　　大学期间，大家看到很多负面的小细节，比如哪个室友晚上睡觉磨牙，谁有脚臭，谁小气得要死一句无心的玩笑话他都能一辈子记仇……到了离别之际，同学们突然挖掘出很多共同成长的温馨时刻，还有很多平时没有注意到的暖心互助之事。
　　“同学们，古人说人生有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和久旱逢甘霖。过了今晚我们就要各奔东西，在这里我作为你们曾经的老班长——”
　　“永远的班长！”
　　“永远的班长！”
　　易鹏飞的话被同学们的吼声打断。
　　他点头接受，吼声才停了下来。
　　“作为你们的老班长，我在这里祝福所有的同学们，祝大家有健康之身心、有心爱之人、有热爱之事、有安居之所！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四大喜事，这是我们的完美人生！”
　　掌声响起来。
　　“有健康之身心！有心爱之人！有热爱之事！有安居之所！”艾小米默默地重复着易鹏飞的话。
　　她也要这样的完美人生。
　　易鹏飞开始一桌一桌地给同学们敬酒，同学之间也彼此敬酒，平时有什么矛盾纠纷的，此时诚意十足地道歉，一笑泯恩仇。
　　服务员开始上第二波菜了，粉丝、豆腐、大白菜、莲藕、山药、萝卜、土豆……堆满了餐桌，生活委员拿着相机给同学们拍照留影。
　　有些女同学哭红了眼，大家彼此拥抱，敬酒，相互说着祝福的话，看得艾小米也有点眼睛湿润。
　　都说学生很单纯，大学时代是人生最美好的阶段，花儿一般的年纪，每个人都处在自己的颜值巅峰期，无忧无虑。但等他们进入社会后就不同了，如果不幸遇到狠心老板，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同学们的青春容颜很快会被摧残，成了残花败柳。如果再遇到婚姻不幸、失业，整天为一日三餐奔波，为房租发愁，那日子……糟心。
　　易鹏飞给班里所有同学敬完酒回来，坐到艾小米旁边。
　　“来，艾小米，咱们铁杆老友喝一杯！”易鹏飞举着啤酒杯和艾小米的饮料碰了一下，说道，“今天老班长郑重向你道歉！”
　　艾小米吓了一跳，以为是前几天他和许文昊谈心谈出了什么事。
　　见艾小米脸色微僵，好像很担心的样子，易鹏飞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笑道：“别担心别担心！我为春节前讲文昊哥的坏话向你道歉。”
　　哦，那次啊，艾小米松了一口气。
　　“因为坊间谣传他很花心，老班长不是担心你上当受骗嘛，所以我就……我说他交往了很多女朋友，只知道纸醉金迷，还说他是一个没有前途的男人。”
　　“唉，算了，班长也是担心小米才说出那样的话，小米不会生气的。”
　　艾小米用公勺在火锅里给易鹏飞捞了几片莲藕，放进他的调料碗里。
　　“谢了。”易鹏飞挑了一片藕，在调料里滚了几下喂进嘴里，开玩笑道，“不生气？当时不知道是谁气得满脸通红拂袖而去？还说就算全世界的人说他不好，你也觉得他好，相信他一定会前途无量！”
　　艾小米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好在喝酒的同学不少，红眼睛红脸的同学比比皆是。
　　易鹏飞一口干掉手里的啤酒，又吃了一片莲藕，感慨道：“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羡慕文昊哥那小子！你当时好勇敢呀小米同学，真的，一个女孩子能在众目睽睽中把心里话说出来，在全城人都不看好他时毫不犹豫地维护他，这样的爱，没人不羡慕，真的小米。”
　　易鹏飞看向艾小米，眼眶红了，两腮也是红红的，不知是情伤还是酒醉。
　　医院聊天那天晚上，许文昊讲了他和艾小米认识的过程，易鹏飞听了心里很难过。他和艾小米在一起学了3年，给她讲了很多很多题，艾小米也没爱上他。不是说日久生情吗？老一辈讲的话也骗人啊。
　　艾小米急忙站起身来，拿着公勺在火锅里打捞，一边捞一边说：“班长，你刚才出去敬酒，空腹喝了太多酒，赶紧吃点火锅垫垫肚子，不然今晚有得难受的。”
　　坐在爱小米的旁边的同学闻言，也劝道：“是啊，空腹喝酒易醉，班长要赶紧多吃点，不然明天都没法回家了。”
　　易鹏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但他很快稳定了情绪，把艾小米给他挑的荤菜蔬菜一扫而空，吃完了觉得不够，站起身来，给自己捞了一碗粉丝和大白菜。
　　“班长，留学后是回国还是留在国外发展？”艾小米问道。
　　转移话题。
　　“回来。”易鹏飞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文昊哥说他养好伤后会马上去上海开公司，我争取回来后找家律师事务所先干起来，到时候大家上海见。”
　　“好，上海见！”
　　艾小米给易鹏飞和自己斟满果汁后，举杯碰了一下，祝福道：“也祝班长大人有健康之身心、有心爱之人、有热爱之事、有安居之所！祝福我们都有你说的完美人生！”
　　“好！”得到暗恋女孩的祝福，易鹏飞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只是这一回他借着喝果汁的时间，很快恢复如常。
　　聚餐结束了，同学们依依不舍地相互告别。
　　易鹏飞邀请艾小米去学校操场走走。
　　明月当空照，月光如水，凉风习习。
　　操场周边的花坛里绽放着各色花儿，在夜风中散发出迷人的香味。
　　“班长，你今晚酒喝得有点多。”艾小米陪易鹏飞慢慢散步，提醒道，“记住把闹钟时间调好，明天早上别错过班车。”
　　“好。”
　　回忆3年同学时光、对彼此未来的真诚祝福……刚才餐桌上都已经讲过了，此时两人默默地在操场上走着。
　　沐浴着温柔的月光。
　　易鹏飞还是穿着拍毕业照那一身，白衬衫黑西裤，身材颀长。艾小米穿了一条乳白色长裙，这是她表姐琪琪去英国留学前寄给她的衣服，在裙子的袖口和领口处有淡淡的蓝色刺绣花纹，显得特别淡雅、清新又纯洁。
　　“小米，那天我和文昊哥聊了很久。”
　　离别在即，易鹏飞打算再叮嘱一下，在他心中像美酒一样珍藏了3年的女孩。
　　“文昊哥对丽娜目前的处境怀有自责，小米你也别太难过，从这件事我们可以看出，文昊哥心地善良。”易鹏飞偏头扫了艾小米一眼，继续说道，“只是小时候的经历，特殊的成长环境，让文昊哥有时候不够勇敢。我说的这个勇敢，不是说他不敢斗勇斗狠，也不是说他看见坏人会害怕，不是的，小米你知道我的意思。”
　　小时候被抛弃的恐惧，让他内心住着一个没有长大的小孩，但好在你阳光、乐观而自信，许文昊有你陪伴，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
　　“嗯，文昊哥内心敏感脆弱，喜欢自责，这些我都当他面分析给他听了。小米你就放手让他去上海拼搏，我相信他会好起来的，他很有商业头脑。文昊哥对我说，他记得对你的承诺，你放心吧！给他一些时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我知道了。”
　　艾小米脸红了，她没想到文昊哥连对她承诺的事，都告诉了易鹏飞。
　　“丽娜姐那边应该问题不大，这几天我看她平静淡定，忙着经营超市，超市里另外两位合伙人对她很好。只是周围舆论对丽娜很不友好，超市门口经常站着一群大妈，整天无所事事围在那儿神神叨叨，文昊哥离开县城是明智之举。不然，那群大妈不知要编出什么话来中伤丽娜。只是我们都走了，你一个人留在县城，还要在这里再待一年，小米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到了美国，会经常联系你的，如果你需要什么学习资料，可以让文昊哥，也可以让我给你买。”
　　任晓丽走了，杨宏斌走了，易鹏飞和许文昊也要相继离开，人长大了，就要经常面对分离。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班长放心吧，我是山里长大的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倒是你，一个人在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的，要是孤单了难过了，你就联系小米，小米陪你聊天，你有我的地址和手机号的。”
　　两人唠唠叨叨地叮嘱对方，又绕着操场走了一圈。
　　时间不早了，易鹏飞不想让女孩子陪自己太晚，便说道：“今晚空腹喝酒有点难受，我想再走几圈，你先回去吧，明天也不用送我。等你考上上海的研究生，咱们以后上海见。”
　　“好，那班长我就先走了，你一路平安！”
　　艾小米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小米。”
　　身后传来老友的呼唤。
　　艾小米转过身来，看见易鹏飞张开双臂小声喊她。
　　她眼角湿润了，快步走到他面前，和他紧紧拥抱在一起。
　　“多保重。”易鹏飞轻轻拍了几下艾小米的背后松开她。
　　“好，保持联系。”艾小米向易鹏飞挥手道别，转身小跑离开了操场。
　　离别总是让人难过。
　　易鹏飞看着女孩长发飘飘，裙角飞扬，逐渐消失在夜幕里，小声说道：“小米，再见。”
　　他无力地倒在草地上，从钱包里取出他和艾小米在千年古塔前的合影，在月光下仔细地看。
　　照片里的少年双手背在后面，头微微偏向艾小米，露齿而笑。艾小米用手指向白塔，阳光照在脸上，眼睫毛都闪着金光。
　　易鹏飞看得泪流满面。
　　就让皎洁的月光，见证他告别少年时期这锥心的暗恋吧。
　　明天醒来，他将是一个崭新的易鹏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