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恋甜橙》吉庆有余

19、第十九章

　　许文昊刚才和艾小米在一起时就发现易鹏飞脸色苍白，脚步虚浮，猜想他今天一定出了什么大事。
　　此时，易鹏飞一个人坐在靠窗户的地方，闷头喝酒，桌上东倒西歪地放着好几个空瓶子。他站起身，朝吧台喊到：“小二，拿酒来！”
　　许文昊暗笑，还小二呢，这人不是电视看多了，就是已经喝醉了。
　　服务小哥急忙小跑过去，见他脸色不对，支支吾吾不愿意再卖酒给他。
　　酒吧也不想让人喝出事来。
　　易鹏飞情绪激动，他拿出钱包“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吼道：“怕老子……没钱是吧？钱包在这里，少废话，赶紧拿……拿……拿酒来！”
　　经理闻声走来，了解情况后，小声告诉小哥：“去拿两瓶低度数饮料酒来。”
　　小哥拿了两个红红绿绿的玻璃瓶，放到易鹏飞面前。
　　他已经醉了，歪歪斜斜地坐在椅子上，拿着玻璃瓶直接往嘴里灌。
　　喝完一瓶后，他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说道：“小米……小米……他那么花心……我这么好……你怎么就不选我……小米啊小米……你还要我怎么做……”
　　易鹏飞身体变软，整个人往地上滑了下去，发出呻吟，捂着肚子卷做一团。
　　周围人发出惊叫。
　　许文昊急忙冲过去，见易鹏飞脸色白得吓人，整个人已经昏迷了。
　　酒吧叫来出租车，许文昊把易鹏飞放进出租车内，自己也坐了进去。
　　出租车直奔附近医院。
　　第二天早上，艾小米去招待所食堂吃饭时，看见许文昊在大厅沙发上等她，立即走过去。
　　“文昊哥，你昨晚没休息好？”
　　许文昊黑眼圈很重，神色甚是疲乏。
　　“昨晚你班长捡了一条命回来。”
　　“什么？”
　　艾小米吓了一跳，见许文昊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更加紧张了。
　　“怎么回事？”她问道。
　　“他昨晚不是去喝酒吗？后来酒精性胰腺炎发作，我送他去医院抢救。”
　　和艾小米关系比较好的几位学员围了过来，闻言俱是吓了一跳。
　　大家商量马上要去医院看望易鹏飞，被许文昊阻止了，他说：“易鹏飞现在需要安静地休息，如果你们不参加培训去看他，会让他过意不去的，你们最好利用午休息时间去探望他。”
　　短发小姐姐和卷发妹对视一眼，她们严重怀疑，易鹏飞昨晚买醉与眼前这位帅哥有关。
　　爱而不得，是多少人心里的痛。
　　许文昊并没有混去农科所参加培训，而是留在医院里照顾易鹏飞，
　　到了午饭时间，大家匆匆去食堂吃了饭，拎着水果和各种营养品，三三两两去医院看望易鹏飞。
　　到了医院，医生见来探视的人员太多，让他们选几位代表进去，只能探视5分钟。
　　艾小米、短发小姐姐和卷发妹被推举出来，她们拎着大家买的礼品，走进病房。
　　艾小米从来没见过易鹏飞这个样子：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经过一夜抢救，他整个人瘦了一圈，以前微圆的脸，现在能看见颧骨凸出，眼眶也陷了下去，可以想象昨晚的抢救有多惊心动魄。
　　白色的墙、条纹状病服和医院特有的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无一不提醒着艾小米，眼前这位平时成熟稳重的班长，现在却是一个刚刚从鬼门关救回来的病人。
　　至于患病的原因，许文昊已经告诉她了。
　　艾小米站在病床边，右手搓着左手，不知该怎样安慰易鹏飞。
　　易鹏飞睁开疲惫的眼睛，看到艾小米后笑了，虚弱地说道：“谢谢你……男朋友……救我。”
　　听见易鹏飞这样说，艾小米笑了。
　　她知道易鹏飞放下了。
　　许文昊拿着化验报告单回来，把报告单放进床头柜里的纸袋子里，主治医生每天都要来查看病人的相关指标。
　　“你要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培训中心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帮你过请假了。”艾小米坐到床边轻轻地叮嘱他。
　　易鹏飞点头。
　　他在医院躺了3天后，吃喝拉撒逐渐可以自理了，便不想再麻烦许文昊照顾他了。
　　“太麻烦你了，为了照顾我，你看你都长瘦了好多！这几天没睡好吧？眼眶下面好黑。我现在可以照顾自己了，你赶紧回去补一觉，好好休息。看病的钱，我回清远县后还给你，这次太感谢你了。”
　　易鹏飞知道，人在喝酒时急性胰腺炎发作，如果没有得到及时抢救，小命难保。
　　对方救了自己一命，哪里好意思再偷偷暗恋着他女朋友？做人还是要讲道德的。
　　许文昊离开医院，想混去听农科所的培训，被艾小米拒绝了，因为——
　　前面几位学员正在津津有味地议论一段“三角恋”：
　　“哇，好刺激啊！听说我们学员中有个男人为女人自杀了！”
　　“谁呀？死了没？”
　　“自杀未遂！”
　　“谁呀？这么热闹，我怎么就不知道？”
　　“那女的就是魏教授特别喜欢的那个女孩呀。”
　　“没见她长多好啊，皮肤黝黑，瘦瘦小小的，眼睛也不大，还两个男人争，男人都眼瞎了吗？”
　　“哈哈哈就是！听说她男朋友又高又帅。”
　　“可能那女的超级有手腕吧，咱们这些老实人学不来的。”
　　“肯定是朵虚伪的白莲花！”
　　艾小米气得想冲过去骂人，被许文昊紧紧拽住。
　　等那群叽叽喳喳的学员走远了，许文昊握着艾小米的肩膀，弯腰和她平视，掰着她的肩膀把她转来转去看了几秒钟后，低笑道：“果然瘦瘦小小，眼睛也不大。”
　　“文昊哥！”艾小米气呼呼地瞪眼看着他。
　　“呵，男朋友又高又帅，”许文昊得意洋洋，“你可要好好珍惜。”
　　“她们不是说我超级有手腕吗？”艾小米眼珠一转，坏笑道，“找个帅哥还不容易？”
　　“艾小米你敢！”许文昊立即正色警告道，“你是我女朋友！”
　　极力让艾小米把自己是她男朋友的事告诉易鹏飞，碰见易鹏飞时也颇为倨傲挑衅，可最后把易鹏飞从鬼门关拽回来的人，却是他。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而已，”艾小米舍不得让许文昊着急，扑进他怀里安慰道，“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
　　许文昊想起易鹏飞躺在病床上昏迷时，不停地叫“小米、小米”，叫了一整晚！他哪里放心得下？绷着脸重申道：“你要时刻把你男朋友我放在心上。”
　　“知道啦知道啦！你不是又高又帅吗？能不能自信点？好了，我要去参加培训，你一个人先会回去吧，2天后来接我。”
　　说完，她干脆利索地把他往培训中心相反的方向推。
　　“手机带好啊，让我随时可以联系你。”
　　“培训时别电话我！”
　　“知道，2天后我来接你！”
　　许文昊恋恋不舍地离开女友，骑摩托车回清远县。
　　摩托车行驶到丝绸厂职工宿舍区时，他隐隐听见有人呼叫的声音，呼救声听上去有些熟悉，只是耳边风声太大，他听得不甚清楚。于是他加快了速度，向着呼救声冲去。
　　丝绸厂大量裁员后，很多职工去南方城市打工，导致大量宿舍空置，工厂便把这些宿舍对外出租，只是清远县经济并不发达，没有多少外来人员，租出去的房屋并不多。
　　以前天气好的时候，十来幢宿舍大楼挂满了职工洗晒的衣服，花花绿绿，密密麻麻，一串串像无数彩旗，在风中呼啦啦地飘扬。操场周边花坛上、健身器材上，也晒满了各种颜色的棉被。
　　现在，原本热闹拥挤人头攒动的住宿区，变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废弃的设备被随意扔在操场上，长时期日晒雨淋后锈迹斑斑。路边的野草长得比人还高，也没人来清理。
　　许文昊以前和丽娜谈恋爱时，来过几次这片宿舍区，所以他对这一带比较熟悉。
　　摩托车在十来幢红砖楼房之间穿梭，渐渐地他听出来了，呼救的正是他的前女友，丽娜。
　　去年歌舞厅那件事后，丽娜托人带口信给许文昊，提出分手，自那以后两人再也没见过面。昨晚艾小米告诉他丽娜回来了，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许文昊咬紧下颌，加快车速冲了过去。
　　听见摩托车冲过来的声音，正在调戏丽娜的两个流氓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从摩托车上下来的许文昊，骂道：“MD又是你这小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眼前正是去年把艾小米拖进树林的那两个流氓。
　　“放开她！”许文昊跳下车冲过来吼道，额头青筋暴涨。
　　几个月不见，丽娜变化大到许文昊都快认不出来了，他的心猛地一抽，痛得难受。
　　“大哥，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走！”
　　黄牙被许文昊的个头和气势吓到，松开丽娜撒腿就跑。
　　跑了几步，见大哥并没有跟上，他扭头去找，看见大哥从腰间拔出匕首，顶在他们挟持的孕妇脖子上，瞪大眼睛和对面的男人对峙。
　　许文昊双手微微上举，不敢轻举妄动。
　　黄牙咬牙骂了一句，回身站在大哥身边，趾高气扬地嘲笑许文昊：“小子你来呀？怎么不吼了？刚才不挺嚣张的吗？”
　　许文昊望着脸上挂着泪痕的丽娜，难过得红了眼眶。
　　去年她站在舞厅中央大喊“那个要娶我的男人，在哪里”时，他逃避了，后来听说她哭得伤心欲绝，匆匆把自己嫁了出去。
　　此时，大腹便便的丽娜被两个流氓拽住无法动弹，许文昊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小声冷静地对她说：“别怕，有我。”
　　这一回，他不会把她一个人留下。
　　丽娜听见熟悉的声音，想起以前两人相恋，自己短暂的婚姻，丈夫走了，肚里的孩子……明明才过了大半年，却好像过了一辈子似的，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哎呦喂，原来是老相好啊！”黄牙的眯眯眼在许文昊和丽娜脸上转了几个来回，尖着嗓子骂道，“我们哥俩连女朋友都没有，你TMD相好倒挺多！”
　　大哥用另一只手狠狠拍了黄牙一巴掌，骂道：“跟他废什么话！”
　　“你们不要伤她，她有孩子，跑不动，不会伤害你们！”许文昊死死盯着顶在丽娜脖子上的刀，声音平缓，他不想激怒歹徒，“你们到处流窜，不就是想找点值钱的东西变卖吗？我给你们钱！”
　　两歹徒对视一眼，面露喜色。
　　他们今天来厂区这边转悠，的确是想偷点值钱的货去黑市变卖，谁知厂区这边穷得叮当响，让他们什么也没捞到，正准备回去时看见这位漂亮的孕妇，两人便起了歹心。
　　许文昊从皮夹克里拿出钱包，取出一摞百元大钞，对着歹徒晃了几下：“看！你们放了她，这些钱都是你们的。”
　　说完，他弯腰把钱放地上，用石头压着，避免被风吹跑。
　　两歹徒眼睛发亮地看着地上那一摞钱。
　　“你们放开她，丽娜往宿舍方向走一步，你们往钱这边走一步！她是孕妇，我要她和孩子的安全，你们要钱，这是我们双方都想要的交易，OK？”
　　两歹徒又对视一眼，点头同意。
　　于是他们松开丽娜，丽娜慢慢远离歹徒，许文昊一个箭步冲过去抱住她，那边黄牙正在弯腰捡地上的钱。
　　就在这时，大家听见远处有人喊：“丽娜，你们在干什么？”
　　“周姨救我！”丽娜回头喊道。
　　“小黄，快！救姐姐去！”
　　黄牙回头，看见一条大狗朝他们猛冲过来！
　　“大哥，快跑！”
　　顾不得拿钱，黄牙拖着他大哥撒丫子没命地跑，一只磨歪了后跟、皱巴巴的白皮鞋，从大哥脚上掉了下来。
　　“丽娜，怎么回事？”
　　一高胖女人走了过来，丽娜离开许文昊扑进她怀里，哭到：“刚才那两人用刀逼我！”
　　周姨气炸了，高喊道：“小黄！咬他们！”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几声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周姨小心翼翼地扶着丽娜，扫了一眼弯腰捡钱的许文昊，认出他是丽娜以前的男朋友，冷哼一声。
　　许文昊想对丽娜道歉的话，堵在喉咙没说出来。
　　“丽娜，以后出门带上小黄，省得遇到狼心狗肺的东西。”周姨一边帮丽娜擦眼泪，一边盯着许文昊说道。
　　“谢谢。”丽娜转身对许文昊轻声道谢。
　　“你这孩子！对他有什么好谢的！”周姨扶着丽娜往宿舍走，颇为严厉地轻斥道，“你孤儿寡母的，要面对多大的社会压力！你走到今天这一步，他没有责任？你还嫌自己吃的苦不够多？！做人不能心太软！”
　　对周姨声色俱厉的指责，他没有声辩，只是怔怔地望着丽娜臃肿的背影，愧疚，难过。
　　丽娜背对着许文昊，说道：“周姨，跟他没关系的，我们走吧。”
　　周姨小声责备了声“你这孩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慢慢回宿舍。
　　许文昊望着丽娜远去的背影，长吁一口气，心情异常沉重，默默地说道：“对不起，丽娜。”
　　小米昨天告诉他说，丽娜没有嫁给老头子，她前夫是一位40出头的香港商人，因亚洲金融危机生意亏空，男人承受不了生意上的巨大亏空，走了。
　　丽娜腹部高耸，应该怀孕好几个月了，看着样子她应该会把遗腹子生下来，独自抚养。一个女人独自抚养孩子，生活必将异常艰难。
　　如果那天他没有逃避，好好和丽娜沟通，她是不是就不会生气，不会仓促结婚？她或许会和她的小姐妹一起闯荡深圳，然后在那里找个年龄相当、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恋爱、结婚，过着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她的人生或许会完全不一样？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时光也不会倒流。
　　他原谅了母亲的不辞而别，丽娜会原谅他的怯弱和逃避吗？
　　两名和周姨一起从菜场买菜回来的阿姨，见许文昊怔怔地望着丽娜的背影，问道：“那不是她以前的男朋友吗？”
　　许文昊冷眼扫了两位阿姨一眼，骑着摩托车跑了。
　　“当初丽娜问他要不要娶她，这姓许的外地人怂了，什么都没说，掉头就走。”
　　“现在他后悔了，想重新来追丽娜？”
　　“只是他愿意替丽娜养其他男人的孩子？”
　　“唉，兜兜转转，他这是何苦呢？”
　　“是啊，丽娜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姑娘了，人家马上就要做妈妈了。”
　　“这就是人生，总有苦，总有憋屈，总有这样那样无可挽回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