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秧子的初恋》任我平生

5、他给她打了电话

　　当文之淼看到来显的一瞬间，怔住了，她没想到：会是他打来的电话。

　　电话被接通的一瞬间，谁都没有说话。

　　“喂，是鹿野小先生吗？”文之淼本来想称呼“先生”，可想想对方确实是个不大的孩子，这么称呼，又显得有些过于成熟化了，便加了个“小”字。

　　安鹿野听清她的称呼，明显一愣，继而用尽可能克制的语气，回了一个“我是鹿野。”

　　文之淼觉得他这样说，像是在跟她强调，他不喜欢被称作“先生”似的，“有什么事吗？”

　　安鹿野整理了一下思绪，“下次来的时候，能帮我带一些写字的纸笺吗？”

　　文之淼听明白了，可心里还是有好奇：他的所有用品，应该都是由专人采购的才对吧？可既然他提出来了，她自然就要效劳，毕竟是职责范围内的工作，“要什么样的？”

　　安鹿野对于纸笺一类的东西，有些研究，因而能够顺利应答她的这句问话，“麻笺。”

　　“麻制材料吗？”文之淼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对，麻质纤维与书法线条相映，看着有意思。”安鹿野在艺术方面的天赋和审美，让他能够自信地表达自己的观点。

　　“好，那周二的时候，给你带去。”文之淼确定了他的要求，便想着去实施就好。

　　“你......”安鹿野想要问她，又有些犹豫，可还是问了出来，“在忙什么？”

　　“嗯？”文之淼这句话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将心里的诧异，变成话说出来了......“我在翻看论坛呢。”

　　看你自己的论坛吗？安鹿野在心里猜想，可他不能直接这样问，刚才听到她说出“嗯”的瞬间，他承认自己紧张了一下。

　　“想着下次应该推荐什么书，在作参考呢。”文之淼听他半天没说话，不想让气氛尴尬，便解释了一句。

　　“我刚才画了一稿，不太满意。”安鹿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着，要跟她说今天的安排......

　　“不要太为难自己。”文之淼最擅长的，就是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最宽慰人心的话。

　　安鹿野觉得他听到这句话的一刻，不单单是像之前那样忐忑，而是心口被一种未知名的力量，不轻不重地捏了一把似的。

　　“等我再去看你的时候，能否有幸欣赏你的新作？”文之淼知道对方其实还是偏静的性格，她也做好了以后彼此间的交流，都是她说话多一些的准备。

　　“当然可以~”安鹿野自己都听得出来，他回答得太快了，就像是等着她问这句似的......

　　“好的呀。”文之淼一边回复他，一边用眼睛盯着屏幕。

　　安鹿野觉得今天这通电话，已经破了他一般的通话时长记录了，他听得出她回答他的时候，语气平稳，像是经常与人通电话练出来了似的，可他呢，怎么好像就是很难保持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

　　就像之前他问爷爷的秘书，要文之淼的联系方式时那样，也是心虚得紧，可还能佯作镇定的模样，尽管听得出秘书听到他问话的时候，那既诧异又好奇的语气，这些细微之处，他都捕捉到了！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结束通话的时候，文之淼突然问了他一句，“今天山里下雨了吧？我家这边的雨，还挺大的。”

　　文之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问他如此家常的一句话，明明就是透着关切的意味，刚才他沉默不语的那段空档里，她的脑海里，闪现而过夜里独自坐在餐桌边上，靠一己之力，缓解噩梦带来压力的男孩子的孤单侧影。

　　她感知到了他孤独的一面，她也知道原因，是和他的身体条件有关。

　　安鹿野也在心里疑问了一声，可他并没有通过嘴巴传达出来，他更克制。

　　电话那端，又沉默了。

　　文之淼并不觉得这种沉默，让她难为情，她可以等他，给他思考的时间，对于敏感的人，唯有包容。

　　这是她的想法。

　　“雨很大，可以听得很清楚。”安鹿野说着，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雨帘细密，甚至看不清远处的山景，可这种模糊，也没让他觉得有什么可烦躁的，好像因为对方的一句问候，心情也变得好了很多，没有因为天气而阴沉。

　　“都说雨声是助眠的好东西，希望你今天能睡得安稳。”文之淼很少失眠，但也经历过，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安鹿野知道她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是一句祝福，也是跟他说再见的意思，“你也是。”

　　文之淼是听到他这句“你也是”的时候，心口才倏然紧了一下，“好，晚安。”

　　安鹿野等着她先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文之淼回想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奇怪感受，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了一个初步的定论：他是拿她当可以相信的人的！

　　无论什么感情，双向的，才是最佳的。

　　那个看似淡然安静的少年，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男孩子。

　　文之淼明白了这一点，觉得还挺欣然的，她见惯了客套虚伪的人际交往，对于这样纯粹坦然的交情，觉得难得，又心生出一些向往。

　　看来还没有被大环境完全同化掉啊，还会期待一些“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文之淼不由心里畅快。

　　***

　　安鹿野挂断电话，在几案前坐了好一会儿，又将画纸找出来，准备再画一稿，她说下次来要看，那就得画到满意为止。

　　这就是安鹿野啊，他对于自己的要求，一向不低，对于在意的人期待，他也不想辜负。

　　他傍晚看完那本书后，拽开抽屉，瞥了一眼里面的手机，原来的念头，还是没有褪色，可他又仔细想了一下，决定将电话打给爷爷的秘书。

　　“鹿野啊~”电话那端传来一个中年男人，带着惊喜的声音。

　　“辉叔。”安鹿野理解对方的心情，他确实不怎么给对方打电话的。

　　“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是不是有话要给老爷子转述？”男人笑问。

　　“不是的，就是......”安鹿野微微停顿，咬了一下下唇，他在想怎么才能尽可能语气平稳地问出那件事。

　　“嗯，你说~”男人对他很有耐心。

　　“那个，您那里，有没有......”

　　“嗯。”男人礼貌性回应了他一句，意思是：你继续说。

　　“有没有文之淼姐姐的联系方式。”安鹿野听到从自己嘴里，说出“姐姐”两个字的时候，握着手机的手指，明显攥紧了一些。

　　“谁？”男人似乎真的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文之淼……姐姐。”安鹿野重复了一遍。

　　果然，电话那端，传来了轻声呵笑，“她是你的助理，你没有她的联系方式？”他其实是有意逗安鹿野呢，他了解这个孩子，不太喜欢和不熟悉的人走动，没想着会联系，也是情理之中。

　　安鹿野不搭腔了。

　　“我去问问人事部。”男人虽然诧异又有些想笑，但还是得满足对方的要求，因为他自己也是家族办公室的一员。

　　“好，你查到以后，发给我。”安鹿野不想再被对方审视了，他已经紧张得不行了，不想再继续体验这样的感受了。

　　“好。”男人轻笑了一声。

　　就这样，安鹿野得到了文之淼的联系方式，他看着辉叔发来的号码，心里其实想嘱咐一句“别告诉爷爷”，可又觉得太过刻意了，反而有种“此地无银”的感觉，就打消了念头。

　　辉叔是看着安鹿野长大的，与其说是主仆，不如说更像是长晚辈，他也心疼这个孩子。他的职责，便是向董事长汇报他得知的全部信息，对于安鹿野这个反常的举动，他没有用公对公的口气，更像是闲聊时说起来似的，告诉了安云楠。

　　安云楠只是笑笑不说话，他觉得找文之淼来当助理，算是用对了人。自家的安鹿野，性格太独了，他不是不渴望朋友，只是怕失望……

　　安鹿野的最新一稿，一画就画到了半夜。

　　文之淼确定了她下周要推荐的书目后，就睡了，她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家庄。

　　安鹿野对于这一稿，比之前的满意了很多，他抬眸看了一眼挂钟：两点半了。

　　是该睡了。

　　他回到卧房，躺下之后，就闭上了眼睛，耳边还是窗外传进来的雨声，雨势已经小了不少，他在不知不觉中，进入了深度睡眠。

　　让他吃惊地是，一夜无梦，第二天睁眼的时候，看到床头柜上时钟显示的时刻，不禁吓了一跳：九点多了？！

　　这是他从来没有睡到过的时间点，和熬不熬夜没有多大关系，雷打不动，七点以前，就会醒过来……

　　这是怎么了？

　　安鹿野坐起身子，拥着被子，在床上，坐着想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