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王》只胡上家

6、忆往昔

　　晚上，宫里的消息就传到了贺湛这里。
　　贺湛一听就站了起来。
　　“有没有事？有没有人伤到？”
　　徐管家安抚他，“没事的，没事的，听说只是五殿下受了点轻伤。”
　　“那就好，那就好，老九呢，他今个怎么没来。”
　　“圣人震怒，皇子一应在宫里，还没出来。”
　　贺湛坐了下来。
　　“阿愿出宫后，第一时间将他请来。”
　　徐管家答应道：“老奴知道。”
　　说着，他又笑了笑。公子总是口是心非，说着不在意，却还是惦记着的。
　　入夜，诸皇子总算出来了。
　　“怎么样？”贺湛问贺愿。
　　“没事，六哥别急，一切都好。”
　　“调查出来什么人动手了吗？”
　　贺愿摇摇头，“没有，交到大理寺了，大理寺卿郑锐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六哥不必担心。“
　　贺湛睨了他一眼：“你觉得这是小事？”
　　“这当然不是小事，可六哥也没必要这般。”
　　贺湛笑了：“老九，你是糊涂啊。倚月阁是谁负责？太子，如今皇帝出了事，干系最大的是谁？”
　　“大哥？大哥不会的。”
　　“太子当然不会，这对他百害而无一利。说明已经有人对储君之位起了心思。”
　　“是四哥，现在的形势太子倒了，对他最有好处。”
　　贺湛含糊道：“也许吧。”
　　贺愿叹了口气：“唉，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贺湛嘲笑他：“你有什么不好过的，闲散皇子，谁管你？“
　　“你就让我感叹感叹嘛，要不显得我也太无用了。“
　　贺湛看着他，老九，这皇家无用之人才活得久啊。
　　太子灰头土脸回了东宫。
　　“二弟，现下咱们怎么办？“
　　“大哥想要怎么办？”
　　“当然是把那个真凶找出来，什么时候刺杀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刺杀。你也看到父皇多生气了，怕是要对我彻底失望了”
　　贺齐挑了挑眉：“大哥与其关心父皇怎么看的，不如好好想想谁要害你。”
　　贺梁不解：“你是说——”
　　想了想他否定到：“不会的，何况还有父皇，那是父皇啊！”
　　贺齐不在意：“真的不会吗？匹夫无罪怀璧有罪。何况父皇不是没事嘛。”他端起茶杯，细细品着。
　　贺梁说不出话来了。
　　一片波谲云诡中，乌桓族进京了。
　　“要斋戒三日吧。”贺湛淡淡的问。
　　“是，今个是初九，十一宫中摆宴。”
　　贺湛点点头，好像不在意的样子。
　　这夜，贺连城未传召妃嫔。带着冯运去了潇湘馆。
　　潇湘馆一如当年，一应摆设都未变。为首的明欣嬷嬷早就出来迎着。
　　贺连城一摆手：“不必跟着我。”
　　冯运还想跟上，贺连城轻声说：“你也是。”
　　冯运担心皇帝安危，却也知道此时不宜忤逆圣人。便小心守在外间。
　　冯运和明欣二人相视一笑，他们二人也多年未见了。
　　潇湘馆是梅妃生前住的。
　　贺连城好像看到那人倚在帷幔下：“但愿潇湘一世悲，尽换春宵片刻情。“
　　贺连城板起脸，“不懂就不要瞎作，朕不许你说这般丧气的话。“
　　那人撇起嘴：“我只要你有心。“
　　风吹起，灯灭了。
　　梅妃笑着走远了。
　　朕不许你说那般丧气的话。
　　我只要你有心。
　　梅妃是梅州人，他爹是从前的梅州知府。
　　梅妃其实对贺湛很严厉。反倒是贺连城总惯着他。
　　“咱们就这么一个孩子，哭着他干什么？”
　　“我要他顶天立地，我要他是你最好的助手。”
　　“那我立阿湛做太子。“
　　“不要。我也要他快乐。”
　　“你怎么要这么多？”
　　“怎么，陛下不给吗？”梅妃笑着问。
　　“你要什么，朕都依你。”
　　可梅妃对皇宫里的妃嫔们却十分客气。
　　“柔柔弱弱的，让人看了就讨厌。”欣妃如是评价。
　　那时候，贺连城并未完全亲政。
　　先皇帝立了皇后，名正言顺做了太后，在朝中的势力不可小觑。
　　宫中分成了三派：太后派，欣妃派，以及只有自己的梅妃派。
　　“无论对谁都要客气，你有得意时，也有失意时。”梅妃经常这样叮嘱他。
　　二皇子贺齐的母妃本是浣洗局的粗使宫女，贺连城一朝酒醉，临幸了她。于是便有了贺齐。贺齐与其他皇子是不同的。他五岁时，贺连城还未唤夫子教导他，是厌恶极了他吧。他那懦弱的母妃，只会抱着他，唱着歌谣，告诉他，要忍。
　　于是他万事忍。宫里的人拜高踩低不给他们母子足够的用品，他忍；不尊他们，他忍；五皇子，七皇子欺负他，他忍。
　　只是有时候他也会想，父皇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第一个向他伸出手的是贺梁。
　　“不必理他们，我教你读书。“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谁是召伯啊？”
　　“召伯是燕国的明君，所以人们立此诗缅怀他，阿齐只要和善明理，人们以后也会这般待你的。”
　　“会吗？”
　　“会的。”
　　贺齐悠悠转醒，喃喃道：“不会的。”说罢苦笑了一下。
　　“母亲，你怎么了，怎么了。”
　　小小的贺湛抱着梅妃。梅妃嘴唇发紫，显然命不久矣。
　　“阿湛，你听我说，听我说。”
　　“这是母妃的名，你不要怪任何人。你听着，听着，我要你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你不许哭，不要为了任何人流眼泪。你是我的儿子，我的骄傲，无论发生什么，我不许你去求人。你不许，不许——”梅妃狠狠咳了一下，一大口血。
　　“母亲母亲。”小贺湛哭着说。
　　“你听我说，你不许，不许三妻四妾，我吃够这样的苦，我不许你这样，你要一生一世对一个人好，守着她，爱护她。你不许怪你父皇，他也很苦的，你不许怪她，你不许，不许恨任何人，这万般，万般都是母妃的命。”说罢，梅妃眸中的光彩褪去，这个享尽六宫恩宠的女人便溘然长逝了。
　　“母亲！母亲！”
　　贺湛大声呼喊，满身都是冷汗。
　　风吹进屋子，他哆嗦了一下。
　　又是梦。
　　又是梦。
　　贺湛望着床顶喃喃道。
　　“不要恨任何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