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王》只胡上家

5、倚月阁

　　宫女兰洛在倚月阁很多年了。
　　早几年，梅妃娘娘在的时候，皇上可喜欢听戏了。她们这群在倚月阁服侍的也很得脸。后来梅妃娘娘去了，皇上就再没来过倚月阁。这也就逐渐荒废了，连带着，他们这群做奴婢的，也被人瞧不起。还好，乌桓族要来京了，太子殿下奉命重修倚月阁，这回看宫里谁还敢瞧不起他们倚月阁！
　　她也是有私心的。
　　按例，宫女满二十五就可离宫。她家里困窘，回去了只怕要被爹娘卖掉，在这宫里，纵使没有男欢女爱，但是也算是衣食无忧了。
　　兰洛十五岁入宫，最该动情的时候来到了这除了皇帝没有正经男人的宫里，本是不想的。这几日宫外有不少匠人入宫，把原来的几个小戏台子拆了，重整成一个大的。兰洛许久没见过这些生男子，好奇的不得了，像有什么勾着她似的。尤其是那个最高大的！
　　那真是一个极俊的青年，那般粗重的活计在他手里也有一种赏心悦目。兰洛有时偷偷看他便看的痴了。
　　她收买了管事的嬷嬷，让嬷嬷把倚月阁照看宫外匠人的活计交给了她。
　　她整了整自己的服饰，确定没问题很得体后，走了过去。
　　“午膳到了，诸位移步偏厅吃饭去吧。”
　　匠人们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兰洛看到皱了皱眉，她走向那青年。
　　“不差这么一会的，赶紧去吃吧，小心凉了。”
　　那青年看了她一眼，眉头紧了一下，随即又放开了，声音有些低沉。
　　“谢谢。“
　　点了点头，就目不斜视从兰洛身边走过去了。
　　身上有淡淡的皂粉与木屑混合的气味。
　　兰洛却觉得很好闻。‘
　　她看了看青年挺拔的背影，忽然很想出宫了。
　　这几日天阴恻恻的，活干的慢，乌桓又要进宫了，还得给戏班子提前排练的时间。工匠们为了赶工没日没夜的干。兰洛忽然就讨厌乌桓族了，这么早进宫干什么！
　　傍晚，她本来是去送水，却看到那青年偷偷朝小厨房去了。他是饿了吗？也是，活计那么重，兰洛本来想追上去，他们不许随便乱走的！
　　鬼使神差的，兰洛并没有叫住他。
　　那青年并没有进小厨房，脚步一转，他去了放杂物的库房。
　　他去那干什么？该不会是私会相好？兰洛失落了。也是，这么好个人，怎么会没有中意的姑娘。但她还是悄悄跟上去了。
　　那里面灯都没点上一盏。黑漆漆的，陈鸣升低下声问：“找我干什么，这是宫里，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那人嗤笑一声：“比这更胆大的事你都敢做，倒是怕了这件？“
　　“这机会来的不易，我不想丢了。“陈鸣升看向阴影下的那人：”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主上说，明日，明日主上就会引他过来。“
　　陈鸣升眼里泛出光来，“你确定？“
　　“主上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鸣升答应下来。“好，我知道了。“
　　那人还想说什么，窗外传来轻微的声响。
　　“谁？”
　　陈鸣升赶紧冲了出去。
　　兰洛是不小心踩上的野草。她急忙躲进了小厨房。
　　陈鸣升在小厨房找到了兰洛。兰洛这事躲在炉灶旁边，脸上全是惊恐的泪水。那么大个人能藏住嘛？陈鸣升认出这是管事的宫女，有点想笑。
　　外头，那人在门外。
　　“有人吗？”
　　陈鸣升下意识就开了口，“没有，一只鸟，还说我小心，你也不过如此。”
　　那人好像信了，左右看看，向小厨房探了一眼，陈鸣升长得高大，挡住了兰洛，那人没看到什么，就交代了一句。
　　“明日你自己小心，这刻起你同主上就没有关系了。”
　　陈鸣升敷衍道：“行了，我知道，不会连累你家主子的。”
　　那人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兰洛紧张的浑身都是汗。陈鸣升见那人走了，走到兰洛身边。
　　“想不到你胆子还挺大的。”
　　温润的气息喷到兰洛脸上，她的耳根一下就红了。
　　陈鸣升看着她红透了的耳根，稀奇。
　　“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不然你会没命的。这倚月阁的所有人都会死。”
　　兰洛僵硬的点点头。
　　陈鸣升看着他，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走了。
　　这夜，云海翻涌，兰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个人的声音有点熟悉，他们的话像一个很大的谜团。兰洛觉得自己陷进去了，她知道，她会做点什么。
　　这日是个大晴天。
　　早朝过后，诸位皇子就到了紫宸殿商议乌桓族朝拜之事。
　　“太子第一次布置这种事，有什么不懂的就同礼部商量，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贺梁低下头，恭敬地说：“儿臣知道，请父皇放心。”
　　五皇子贺顺趁机开口：“父皇还不知道吧，大哥重修了倚月阁，听说现在格外气派呢。”
　　倚月阁，贺连城微微失神。很久未去过了呢。
　　他抬眸，看向太子：“是这样的嘛？”
　　贺梁笑了：”儿臣听说当年乌桓朝见时，就很喜欢咱们中原的戏曲，这次才特意准备的。“
　　贺连城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贺齐顺着说到：“大哥这次准备的很周全呢。“
　　贺连城赞同道：“周全点好，为人君当是如此，也罢，既然这样咱们就一同去看看。“
　　几位皇子拱手。
　　“儿臣遵旨。“
　　贺骁眉头偷偷皱了皱，显然不愿意参与这般无趣的事，但谁让那是自己老子呢。
　　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向了倚月阁。
　　兰洛这边坐立不安。
　　她要怎么办呢？
　　有了，兰洛偷偷去了倚月阁后院。因为最近匠人早晚赶工，倚月阁后院便分出一半给匠人住。管事嬷嬷是下了令的，不许宫女去他们的住所。白天匠人们都在前院，是以兰洛很轻易的就去向了他们的住处。兰洛把火折子从手里拿出来的时候，手都是抖的，宫中纵火可是大罪。
　　她也不敢闹得太大，只是略略燃了点，就逃走了。
　　“走水了，走水了。“一个小太监眼尖，没一会儿就发现了，火还没大，倒也没惊动多少人就被扑灭了。只是那些匠人的床褥行李有些损失，今晚这里也不宜在住人了。
　　那首领太监踱着步走向了这群匠人。
　　“你，你，还有人。你们三个跟我来。“
　　陈鸣升指了指自己：“我？“
　　老太监瞥都没瞥他。“叫你来你就来。”
　　陈鸣升看着时辰：“公公，我这忙不开。”
　　老太监也是有脾气的：“再不来，让你在这宫里干一辈子。“
　　原来匠人们的屋子烧了，得重搬。便换了几个匠人来收拾。
　　陈鸣升搬得卖力，不断看着时辰，想着赶快干完赶快回前院。
　　可这老太监好像故意折腾他，一会让他们干干这，一会让他们干干那。看着陈鸣升卖力的干着，老太监转到偏殿。
　　“小兰洛你告诉我，他怎么惹你了。“
　　兰洛笑笑：“他吓我，福公公一定要帮我出气。“
　　这位福公公以前也很得脸，也是个狠毒人，偏生老了，来这倚月阁，性格反倒和顺了。这满宫里的宫女太监他都当是自己人，小心护着。
　　“吓唬我们小囡囡，该罚。“
　　兰洛撒娇：“就知道福公公最好了，那我就去忙了，福公公可得好好教训他。“
　　福公公看着兰洛的背影。
　　感叹，你这丫头哪里是被吓到，怕不是被迷上了吧！
　　前院，通传的公公早就到了。众人都预备接驾。
　　贺连城许多年没来过这了。自从那件事后，这就成了他不愿触碰的禁地。
　　看着你即将落成的戏台，他仿佛还能想起身边人目不转睛的样子。这，让他熟悉也让他陌生。
　　贺骁向来不喜欢舞文弄墨，对唱戏也不感兴趣。他无所趣的看着那群匠人。看着看着，他眯了眯眼睛，有几个人很明显很紧张，很像军中刺探的奸细。
　　贺骁冷笑一下，真是不想活了呢。
　　贺齐扫了一眼，眸色也暗了暗。
　　贺连城还在伤神中，不自觉走近戏台。贺愿是喜欢这些的，也新奇的看着。
　　忽然几个匠人冲向了贺连城，贺骁和贺齐第一时间拦了上去。
　　“小心，护驾。”
　　人群一下子嘈杂起来了，太子护着贺连城，就往外退，贺愿被隔在了最外头。贺骁是时刻注意这些匠人的，是以第一时间有所动作，没想到贺齐反应也如此快，他诧异的看了贺齐一眼。五个匠人胜在出奇不意，哪怕贺骁先有防备，一时也让两个奔着贺连城去了。
　　“父皇，小心。”
　　眼看着那刀要落到贺连城身上，竟是老五贺顺挡在贺连城前面。禁卫军来的及时，很快控制住了刺客。
　　陈鸣升在后院急的团团转，听到前院有了声响，忙就冲了出去。可到了前院，刺客已被控制。他知道，错过时机了，他狠狠的瞪了福公公一眼。偷偷又溜回后院了。
　　但是，陈鸣升也很疑惑，那人竟然除了他还安排了这么多刺客？
　　这事闹的很大，天子震怒。
　　狠狠训了太子，将刺客交到了大理寺。
　　朝中人心惶惶，谁都怕天子降罪。
　　贺愿等诸人离去后，又回了倚月阁，弯着腰，不知道再找什么。来福奉了贺齐的命令回了倚月阁。正巧就看到了贺愿。
　　“九殿下吉祥。”
　　贺愿看见来福，笑了笑。“是来福啊。”
　　来福看着贺愿像在找什么。
　　便问道：“殿下丢了什么吗？”
　　贺愿没抬头：“一块玉佩，午后发现掉了，我来找找。”
　　“那小的帮您找找。”
　　“你忙你的，他们都在找呢。”
　　来福躬身退下去了。戏台边下，来福弯了弯腰，看向贺愿，悄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