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笙歌处处随》不碌

9、面授鸡宜

　　“皇兄送的那些妖魔鬼怪怎么比得上她？人家可是真狐妖，千年的九尾狐。”易郭舟对易仁送的那些美人很是看不上，一个个的都把感情戏演的太过了，真把他当鸟哄呢？

　　“狐妖？”皇后娘娘嗑着瓜子，抬手指了指易郭舟心口，“不对呀？若是狐妖不应该是她主动上赶着吗？怎么倒是你引诱那狐妖？还不惜给人家下引。”

　　沉默是金。

　　易郭舟总不能说，人家眼拙，不知道他是凤凰，将他当鸡养着吧……

　　“竞争对手比较难对付，那人您也见过，之前还对他赞赏有加呢。”易郭舟只能甩锅窦阜，话说的半真半假。

　　“嗯？”

　　“窦熔。”

　　一听这个名，皇后娘娘果然炸了，把椅子直接搬起挪到易郭舟旁边：“你是说……窦熔？去年的那个状元？！”

　　“嗯，众人皆道窦熔乃人中龙凤，果真如此，货真价实青龙一条，可不就是人中龙凤。”

　　“那怪不得你拿不下那狐了，人窦熔是谁？是个若母后年轻千把岁也想追的男人，当初只顾着惋惜他已有心上人了，想不到，他竟是条青龙，藏的倒是挺深。”

　　您还真敢说……就算说窦熔有胆子当他爹，他和父皇也不能允啊……

　　郭若湘也不在意自己语出惊人，继续开口打击易郭舟：“你一个木讷的毛头小子和他争……很悬呐。”

　　这是亲娘？胳膊肘往外拐？

　　易郭舟想反驳一下，突然肩膀一沉，郭若湘起身拍拍他的肩：“虽然悬，但仍可一试，说不定就走狗屎运了呢。这个送你，就当是母后给你的助力吧。”

　　她的手收回，易郭舟的脖子上多了一条项链，金丝线串着颗白玉珠子，若细看便可发现白玉珠子中时而浮现红色的流光。

　　“这是！”易郭舟大惊，猛然抬起头，看着仍一派悠然自得吃着糕点的皇后娘娘：这是母后的……内丹！

　　“留下吧，内丹现在于母后这等吃闲饭的人也没有多大用处，便送你了。这下母后也可以彻底甩手了，以后有事你就自己担着吧。身后的靠山，身前的盾，都已经老旧了，再没能力护着你。前路荆棘丛生，你别无选择，只亲自得披坚执锐。”

　　易郭舟心中微动，皇后娘娘却一转话头：“当然了，最重要的不是你，而是本宫的儿媳妇，把她抢到手，再完完整整带回来给本宫瞧瞧。”随后转头小声嘀咕，“我还没见过九尾狐呢，倒有些稀罕。”

　　易郭舟：“……”

　　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了还不知道要在外面怎么传呢——震惊！一国之后竟怂恿其子强抢状元郎的未婚妻！

　　不过……“母后怎么突然起了将内丹给我的念头？”

　　郭若湘身子一顿，垂眸思考半晌，放下手中的点心，看向易郭舟：“我从未带你回仙界探亲你可知为何？”

　　“怕被强制留下？”

　　她摇摇头：“曾经是，现在……我无法再回去了，一介凡人怎能上得九重天呢？”

　　“凡……凡人？”易郭舟并没有太过讶异，实际上他已经多年不曾感知到母后的仙气了，也有过这种的猜测，只是不愿作深想。

　　“你也不是善男信女之流，总不会以为仙与凡人共结连理当真是你情我愿那么容易吧？更何况当年我逃的是与东海的联姻，还因此给人界带来不小的动荡。虽然最后我竭尽全力挽回，但终究是闯了祸，天罚是躲不过的。我这已经算是格外开恩，只去了仙身，剔除仙骨，十世轮回都无缘仙门而已，但修为和内丹都留给我了，平时耍耍小法术倒也不成问题。不过，一个没有仙缘的凡人要那修为有何用？不如赠与你炼化了，还能早日修得人身。”

　　“事情只怕不会那么简单吧？母后可惯来不是个会演慈爱一角的人，您的做事准则一向是自己先痛快了再说，留下大大小小的烂摊子给我和父皇收拾。这会儿怎么突然操心我的终身大事起来，按您的路数应是盼着我的恋情黄了才是。最好我再来个肝肠寸断，苦苦挽留对方。您最是喜欢这类小相公苦追媳妇儿的戏码了，我没说错吧？”

　　语毕，易郭舟果然看见皇后娘娘正经的神色有些许松动，于是拍桌而起，翅膀交叉在胸前俯视她：“果然有阴谋，又在算计儿子什么呢？”

　　“咳咳，这次真是为了正事。”郭若湘借茶盏平复自己满脸的心虚才抬起头直视他，“我总有种预感，似乎不久之后将有事发生。百姓一向信奉我，但不知我已脱离仙身，若是事发，我无力阻挡，到时必定人心惶惶，若让有心人借此引发事端，舆论一起，那就不仅仅是我让个位这么简单了，大周的天……恐会变。”

　　“我和你父皇现在尚且有力周旋，但大周终究是要交到你手上，所以我们商议后决定不等你化人形了，直接册封你为太子，也好早些上手熟悉政务。我心知你能任性时间越来越短，所以将内丹交于你，也不全是出于助你修炼的缘由。我希望不止是受到保护的现在，在不久的将来你独自一人时，也能拥有任性的能力。”

　　待皇后娘娘说完，易郭舟没有出声，又等了半晌，一时间安静下来，皇后娘娘手心的一把瓜子嗑也不是不嗑干拿着也不是。

　　她心里直嘀咕，这和她预料的戏份不一样啊，不应该是儿子抱住她的大腿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吗？她派人演习这段的戏曲时可不是这样演的，戏班那群骗子，尽是花言巧语糊弄她，改天可得扣薪水敲打敲打。

　　“就这？没了？”易郭舟确定皇后娘娘停了话头才开口问，“所以就是为了我？为了大周？”

　　皇后娘娘正欲开口，易郭舟就抖了抖衣袍施施然坐下：“想清楚再说。”

　　皇后：“……”

　　她这儿子什么都好，可就是太好了，你挑不出他的毛病，倒是自己在他眼前总有种无所遁形之感。

　　“咳咳，其实当时给我定下的天罚和如今略有些差别，你外公向仙帝求了情，天罚定下后还不待降下我便怀上了你。一拖再拖就到了前些年，正巧我的万年大劫将至，天罚就改到我渡劫那天，需多受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再拔去我的尾羽，还要破坏大周的龙脉，龙脉自行修复的百年之内大周都将国运不济……”

　　“你也知，渡劫的天雷降下的速度慢，说不得要劈个好几天，我既难得受那等子磋磨，又不愿大周的国运因我受影响，思量过后便觉得干脆不当这仙也罢，劫也不用渡了。”

　　“且我是南临凤君之女，仙界不欲得罪你外公，惩戒我这事便成了个烫手山芋。堕仙是重惩，我主动提及这事不让仙界难做，他们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而我能换得凡人的白头偕老也不算太亏。”

　　其实对于当年母后的逃婚一事易郭舟还有诸多疑惑。

　　例如天罚明明是惩戒母后逃婚一事，为何定在祸临人界之后？那时明明离母后逃婚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了，就算仙界降罚需得走章程，几个来回也都够了，却生生拖了这么久，里面有什么内情？

　　再有，母后联姻的对象窦黎，虽是东海龙王的弟弟，但也不至于有为祸人间的资本，若不然，窦黎真有那霍乱人界之力，当年又怎么可能让母后轻易逃了婚？

　　据说那场浩劫规模非常大，不少百姓是亲眼目击母后现了真身鼎力相护。祸乱平定后，在舆论之下，母后被推至人前，这时母后还后位不稳，明明是笼络民心的大好时机，父皇却明令禁止民间议论其中过程，违令者轻则抄家充军，重则流放荒芜之地，或驱逐出境。

　　于是现在想细查都无从查起，那场人界的浩劫就恍若一场梦，众人恍惚过后也记不清明，各人说法不一，真真假假倒难以分辨。

　　虽有疑，但毕竟是上一辈人的辛秘，郭若湘不主动说，易郭舟也不好直言向自己母亲打探，但是如今听来，这事情恐怕还没完。

　　被母后打了预防针，他收下内丹便告了退，回去写个章程，就算事出突然他也及时能有个应对。

　　好像是为了应证郭若湘的话一般，没过两天，不知从何流传出的消息，称有本禁|书从魔界流落到民间，叫做《弑神》。里面是一位魔界之人收罗的诡术秘法，若是按其修炼大成便无人能敌，号令天下，若有不从，可神挡杀神，故此书为《弑神》。

　　书中的邪术被仙家忌讳，因而这书一直被安置在仙界的藏书阁，重兵把守。不知怎么却被人偷了出来，偷书人身受重伤躲到人界，带着书一起不知所踪，不过据说偷书人很可能已经重伤不治去见阎王爷了。

　　这种摸不着边际略的流言显得有些可笑幼稚，本以为也就拿来做饭后谈资，翻不起风浪。不知为何这流言却像长了脚似的愈演愈烈，还传的有板有眼的，带起了一股寻书的热潮。

　　人人都知这是一本写满邪术的不正之书，落到不轨之徒手中只怕要天下大乱，于是名门正派的道家子弟、江湖人甚至连朝中大臣都打着维护大周太平的旗号大肆寻找这本邪书。

　　但是如此热切的寻书到底有什么目的那便不得而知了，众人心思各异，大周这平静的外表下实则暗潮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