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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我眼睁睁瞧着他朝我走来的时候脚滑摔进湖里,他挣扎着被我拖起来,看着他的狼狈模样,我发自内心地觉得好笑。

      “你还没回答我。”我靠近他耳边:“你将才为什么盯着我看?”

      他拧干身上的水,被我冒犯地靠近惊扰,连忙退后几步。

      “你觉得我的专业很有意思?”我抱着手问他。

      白梦蝶从水里回到岸边,双脚踩在柔软的嫩草上,黑亮的眸子看向我。

      “你的专业很好,是有功德的好事情。”

      我本以为他还会说点什么,可并没有等到期望中的话。我揣摩他的神色,隐隐约约感觉到,也许他并不像爷爷说的那么不愿意念书。

      下山途中我把自己的干衣服换给了他,自己光着胳膊跟在后头,我两秒钟没留神,白梦蝶就不晓得窜到哪里去了。

      几乎是扯着嗓子找人,等他再次出现,背篓里已经多了几节新鲜的笋子。

      我此时惊觉,也许把他丢山里,他也能活地很自在。

      下了山,小陶瓷就嚷着要回去给爷爷做饭,不愿意再陪我游荡下去。瞧着他急赤白脸的小样,我只能放开他,自己陪着自己,绕着田埂转悠。

      “哎呦,温潋啊。”

      我扭头,发现王爹和几个大叔坐在田野边的杂草堆里,他们都叼着烟,笑呵呵地朝我招手。

      “抽?”接过王爹的香烟,另外一个大叔给我点了火,我们四五个人就齐齐蹲在草堆里吞云吐雾。

      “诶?话说不是要帮扶贫困户吗?山上那李瞎子帮扶到了没?”

      “村长让人给他翻修漏雨的房子,那瞎子不要,就要钱。好嘛,得了钱又去赌,一个瞎子,偏有赌瘾,被人骗地要去卖血。”

      “想不明白。”

      我左边的大叔吐出口烟圈:“不是说又帮修房子也给补贴吗?那瞎子为什么不让人碰他的破烂屋子,我看再过一两年,他那房子非塌了。”

      这时王爹挑眉,烟抽地快烫手,答道:“哪里能修,他无儿无女,又是残疾,还不得靠国家养着,给他修了房,以后谁记得山上有个瞎子?”

      “呦呵,长远买卖啊。”

      我蹲在原地听他们长吁短叹,过了会,他们似是想起了我这个愣头青,话题就引到我身上。

      一根烟抽到太阳下山,王爹他们聊开心了,拉着我非要让我上他家去。

      我来不及拒绝,就被这个叔那个哥地挟着往村东口走。

      到了他家,他媳妇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菜,王爹招呼我们入座,抬手抱起汽油桶形状的酒壶倒出地道的米酒,房内顿时酒香四溢。

      “妮儿,出来!”

      不稍时,就见着个大姑娘从后门走来,她长相清秀,两股麻花辫子搭在淡绿色的衣服上,羞答答地低着头。

      “王妮儿,我唯一的女儿,哎呀!你扭个什么,过来叫人!”

      王爹把她拉到桌边,一个个叫人,叫到我时又突然没了主意,不晓得如何称呼我,扭头望向自己的父亲。

      “我是温潋。”

      “叫温哥。”王爹笑地眉飞色舞,等正式开席,一来二往地敬酒,众人皆是有些醉意,声音大了一倍,脖子都粗了。

      王爹在推杯换盏中挤到我旁边,低头悄声问我:“小温,你看我闺女怎么样?”

      我拿着酒杯醉地大舌头,一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

      “我闺女,王妮儿,你觉得她漂不漂亮?”

      “漂亮,漂亮。”我傻呵呵地回答,眼前的东西开始出现重影,逐渐模糊,万万没想到这白酒度数这么高。

      后来我隐约记得,叫王妮儿的女孩坐到了我身边,给我夹菜倒酒,倒也受用。

      不确定闹腾到几点,桌席都散了,王爹见我醉地脚步虚浮,就让王妮儿扶着我,要我在他这过夜。

      我直想吐,说不出话。

      “王叔。”

      脆生生一道声音在门边响起。

      我的意识当即像是被浇了一杯凉水,眯着眼睛就要往门外去。

      “哎呀,温潋啊,在我这呢,他实在醉了,今天就在我这过夜吧,你回去跟他爷爷说声,就说他孙儿在王叔叔家,不用慌。”

      看着王爹的媳妇挡在门口,我眯着眼睛看不清外边到底是谁。

      “小陶瓷?”

      我下意识地一唤,下一刻,白梦蝶就从门外探出半边身子,眨巴着眼问:“你还回家吗?”

      见来接我的人是他,我挣着要出去,王妮儿压根搀不住我,我歪歪扭扭地挪到白梦蝶面前,伸开双手:“你扶我。”

      回去的路程远,我也没真让他扶,自己撑着土墙往前挪。胃里的翻江倒海被夜风一吹,消解不少,我便在星辰之下唱起歌来。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没醉地那样凶,调子也不至于跑到十万八千里。起先还好,经过之处只有沉默的绿树田野,再沿着青石板走上一段,房屋就多了,恍若银河的灯火下,就见一大娘猛地摔开窗户,横眉怒目地指着我。

      她指手画脚大骂了些我听不懂的土话,但显而易见是在骂人,我还没反应,白梦蝶却在一边噗呲笑了。

      问他笑些什么,他只是摇头,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指着我:“破锣嗓子。”

      我眯眼,作势要追过去教训他。

      这小子机警,还未待我发作,自己迈开步子呵斥呵斥跑开老远。他跑累了,就撑手坐到路边大青石上,过了会见没人追来,心下疑惑,就回头望去。

      我只依稀记得,起步时磕到了石头,啪叽给我摔了个狗吃屎,我那时又困又醉,干脆就不起来,趴在地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醒来,晕地险些没站稳,闻着一屋子的酒味,赶紧下床开门透风。

      “小陶瓷!”

      我推开房门,去院里寻他。

      见着水光处似有人影,转头就看那小子坐在树下的小马扎上,在水光淋漓的井口边洗衣服。

      瞧着他手里攥着的面料有些眼熟,我就蹲到他对面,指指衣服又指指自己:“我的啊?”

      他点头,将衣物挂在院中,回头时往我身上扔过来条帕子,似乎是叫我去洗漱。

      清晨的云塘村空气极好,微风似是从清亮的湖边吹来,带着丝凉意直往人心口钻,老爷子家后院有颗桂树,眼下已过了花季,葱郁的墨绿色叶子上镶着露珠。

      我弹掉几颗水珠子,心情愉悦地踱到厨房去。

      厨房里的构造还是儿时那样,一盘锅台,一口铁锅,一台风箱,再往放碗筷的地方望去,就见白梦蝶伸手往上取下一碗,从熬汤用的小锅里舀出白玉样的米粥来。

      看着他在蒸腾的水汽中往上边放糖,我颇为疑惑地看看外头的太阳:“这个点了,你和爷爷还没吃饭?”

      这两日我倒学会了同他说话的方式,白梦蝶虽有耳疾,但不至于完全听不见,只要你说话大声些,说慢点,他总能听明白。

      但也许是我的错觉,这小子不想理人的时候,就会当做没听见,你若执意问他,他也不恼,做出一副真没听到的表情。

      眼下,他又不搭理我了。

      “吃吧。”白梦蝶将碗塞过来,我毫无防备地接过,一上手,实在是要命,米粥烫地我龇牙咧嘴,险些就将碗砸了。

      将碗忙不迭地放到锅台上,我捏着耳朵回身,却不见了白梦蝶,没一会,爷爷倒是进来了。

      “我昨晚怎么回来的?”我问。

      “你这小子。”他回头白了我一眼,从台上抓了把蒲抽我:“喝酒喝到人家院里撒泼了。”

      我:“?”

      “也亏钱木匠认得白梦蝶,把你送了回来,不然周家院里的兰草都要被你糟蹋光了!”

      糟蹋人花草?我不解,无意间露出的困惑却在老爷子眼中看成了傻相,气地一脚就要踹过来。

      之后我被他暴虐一顿,我揉着头顶的大包听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我醉倒在石板后白梦蝶曾回来寻我,他意图将我撑起,但本人醉地像滩烂泥他压根扶不动,急地绕着我直转圈。

      眼看我闭着双眼不愿起身,他只能鼓足勇气去附近的人家房前敲门找帮忙,可他性子本就怯生胆小,绕过好几户灯火通明的房前,也没敢去打扰。

      我本人,温潋,就是趁着他寻人的档口,爬起来翻到别人院子里,摘花去了。

      墙后边的人家是村里有名的暴发户,周姓,听说儿子在大城市当了什么主管,别人住木房子坐石板凳,他们家就要盖砖瓦房坐沙发椅,别人前院里种豌豆白菜,他家就偏要种名贵的兰草。

      这兰草没吸引来屈原,倒是将我这个偷花贼引了去。

      “白梦蝶叫了钱木匠出来帮忙,回来又不见你,急地要哭。”爷爷边说边瞪我:“你倒好,被周家媳妇撵上了树,还扯着兰花呵呵傻笑。”

      眼瞅着他又要动粗,我连忙发誓再也不喝酒了。

      听完自己昨夜的胡闹,走回到大堂,我没见着白梦蝶,又转到前院,也不见人,我晃悠悠地背着手往他房间走过去,房门虚掩着,我唤了两声,没人回应。

      “小陶瓷?”推开门,大步跨进去,入里的刹那,我闻到股奇异的香味,像是庙中的香火味道。我又仔细闻闻,好似还有一缕清香,寻着味道转至床边的柜子,就见阳光洒在台上,台面放着个细长脖颈的翠白小瓶子,瓶身反射阳光,内里插着几只兰草。

      我挠挠头,退出门,心道:“我将花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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