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山石34

3、chapter 3

　　阎王殿位于冥界阒都内，众判官府邸皆在其中，可叶大判官偏偏要守在那忘川河畔，将府邸设在了阒都城外。
　　两人并肩而行，行走在忘川边，河水深不见底，叶见川只愿能沉溺其中。在地府生活的百余年间，他性情愈发冷僻，若不当值，便独坐在忘川边，守着静谧的河水，一坐便是一天。阎王起初有意开导，叶见川油盐不进，阎王也没了兴致，便随他去了。阎王爷的这个首席判官，断案决绝，阎王只褒不贬。除他冷僻的性情不讨喜外，这个叶判官当真称得上“首席”二字。
　　两人正无言同行，见一花甲老人迎面蹒跚而来，佝偻着背，一瘸一拐，眯起双眼来打量着眼前两个人。“孟婆大人。” 叶见川抬手作揖道。“叶判官这是找阎王去？“ 孟婆的声音响起，却不同于她苍老的外表，那声音与及笄女子并无二般，娓娓动听。叶见川颔首作答，依旧是那张俊美无情的脸。“你就是那个喂人喝汤的孟婆？” 傅铭在二人问候之际回忆起人间关于孟婆的神鬼传说。孟婆将目光投向这个一身匪气的男人：“其一，正是老妪，其二，孟婆汤并非我强于他们，皆是自愿，世上无一人不想忘却此生悲欢离合，你且尝它一尝？” 孟婆随即从手中拿出一盅来，喂到傅铭嘴边，叶见川伸手拦下，“大人，别滋他开心了。”
　　“哟，瞧我这记性，倒是把判官大人您给忘了，这冥界之中，上至阎罗王，下至孤魂野怪，只有您不曾喝我孟婆汤，淌这忘川水。” 傅铭诧异的望向叶见川，他对这个判官大人愈发的好奇了。叶见川面不改色作揖而毕，往阒都走去，傅铭只愣了一会儿，便忙追上前，询道：“人世间常道孟婆汤有八引.......”孟婆望着二人并肩而去，想起百余年前，在忘川边，叶见川也不过只给她留下一个孑然一身的背影而已。“这次不是一个人了啊...” 孟婆暗自叹道，同二人相反的方向离去，细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一滴生泪，二钱老泪，三分苦泪，四杯悔泪，五寸相思泪，六盅病中泪，七尺别离泪，第八味..乃是.....是......” 孟婆蹒跚的身影隐在忘川河畔。
　　“.....八味伤心泪。” 叶见川回应着方才傅铭所问。紧接着又言道：“乃孟婆的伤心泪。”
　　“为何这第八引取自孟婆？”
　　“孟婆前世谓谁，除阎王，到底无人知晓。”
　　“那汤，味道如何？”
　　“未曾尝过，不知。”
　　“为何只判官大人你不曾尝过，何事值得你这般难忘？”
　　叶见川停住脚步，目光投向忘川河上，“不只那孟婆汤，同这忘川河...” 他稍顿，转向傅铭，“我也愿尝，愿淌。”
　　“那又为何......”
　　“无需知此甚多，今夜你便能如偿所愿，品那一盅孟婆，淌这一河忘川。”
　　傅铭无言。

　　阎王殿内
　　“阎王大人。” 叶见川对着高座上那位眉眼带笑，全身上下无不透露出温文尔雅气质的男人行礼道。
　　“好些时日不见，叶判官又清瘦不少。“ 阎王走下殿阶，立于叶见川身前，将他扶起，脸上仍挂着笑。
　　傅铭所想的阎王爷，是一身红袍，目露凶煞的厉鬼形象，却不想传说中凶神恶煞的阎王竟是眼前这样一位翩翩公子。可他并未放松警惕，适才阎王对叶见川的嘘寒问暖以及两人之间亲密的动作，令他对这阎王多了些许莫名的情绪，心里不是滋味极了。
　　“职责所在罢了，无需挂怀。今日前来所为只一事，昨日览此魂生平，我心有疑，故私自将人扣于府中，得以前来禀报。” 叶见川向阎王复道。
　　“此事我已知晓，这魂生平般般，不必耿耿于怀，放他轮回去罢。“
　　叶见川强忍着心脏抽搐的疼痛，答到：“是”
　　他召来生死簿，翻开傅铭那页，提起判官笔，正欲写上“入生殿，堕轮回”六字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叶见川硬着头皮，将判官笔贴上生死簿。傅铭乍然伸出手攥住叶见川微颤的手腕。
　　“判官大人，我说过，我有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