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上层楼》苏菜大虾

7、意外

　　棠安留了个心眼，告诉老将军这几个人是魏人，于是陆余罗桉虽以客人身份留在军营，却是被严加看管起来，活动区域仅限于划给他们的营房，外出更有专人跟着。罗桉少年心性，心有不服，要去找老将军说理，却被陆余拦下。
　　“怎么说也是在人家地盘上，别瞎闹”陆余心中明白，就他们的所作所为来说，护送公主怎么也算是有功的，如今这待遇必定是棠安的杰作。
　　罗桉气的在屋里走来走去“梁人真是狡诈，咱们帮了他们的忙却得这样的待遇，只怕棠安现在也是不自由。”
　　陆余不再理他，这傻小子喜欢上了棠安，脑子都转不过弯来。
　　棠安人虽自由，心中却仍是烦躁，谢峥召集部下谋划围城。她对这些一概不懂，心有余而力不足。却总是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这一路太过顺利，总觉得有不为人知的阴谋在酝酿。
　　谢峥召集部下，全军上下都同意起兵，他们名正言顺，当不负皇恩。只是城中有他们的家眷，都不同意强攻。老将军只好决定围而不攻。临了嘱咐其余人“只是此次行动需得速战速决，不能走漏风声，若是边军知道，他们为保钰王爷动兵的话，大梁边境不稳，怕是会引起更大的祸事”
　　众将领一一应道。
　　今夜就要行动，老将军让棠安留在营内，等事成之后再接她进城，这是一场必胜的战事。棠安不担心结果，答应安心等待，只是怕老二狗急跳墙，在城里不知做出些什么事来。
　　棠安等了五日终是等来了接她的小将，眼前的少年兴冲冲的向公主讲着不远处发生的战事。
　　老将军围城三日，大梁京都的百姓平日过惯了富足生活，不过几天吃不上新鲜瓜果蔬菜就已经多有怨言，对于他们来说几个皇子谁当皇帝都无所谓，不是外族就行，能延续他们的好日子就行。朝内官员受不了萧承瑾的无能多疑，联合守城将士在围城的第三日晚上打开了城门。
　　谢峥将军一马当先，嘱咐将士不可惊扰百姓，一路将禁军杀到了皇城门口，禁军将领战死，剩下的看大势已去，自己毕竟是梁人跟哪个主子不是跟，遂纷纷投诚。
　　萧承瑾不肯接受如此结果，压着皇五子萧承旭威胁谢峥。
　　萧承旭虽才七岁，却临危不惧，朝众将士喊到“我今日身死是为大梁，将军不必顾惜我”
　　众将士无不佩服七岁小儿竟有如此胆识。最后谢小将一箭将萧承瑾射杀，箭锋划破了五皇子的脸颊。萧承旭将血一擦大赞“将军好箭法”。
　　棠安听到此处已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她的弟弟，不愧是她的弟弟。
　　“公主，咱们赢了，谢将军派我来接您回城”小将军笑的灿烂。
　　“好，咱们这就启程”棠安哭完又笑着答应。说完又想起陆余“等等，你随我去接几个朋友”
　　棠安领着小将去陆余他们的住处，先是拿出手帕擦了擦脸，又整理了下衣襟转头问到“你看我这样如何”
　　小将从小被谢将军带大，长在军营，性格直爽，听棠安问他，笑的灿烂“好看，公主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油嘴滑舌”棠安笑骂道，但心里有愧，犹豫了半天也不敢进去。
　　“公主还不进去？”小将疑惑道
　　棠安眼里闪烁“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叫猴子”小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棠安看着他的样子笑出了声。“猴子啊，怎么叫这个名字？”
　　“属下从小长在军营，没个正经名字，大家看我从小上蹿下跳的不消停就猴子猴子的叫惯了”猴子还是笑嘻嘻的样子。
　　棠安有些心疼他，说道“等回去后我替你起个名字，以后可是当大将军的人，难道让人称呼你猴子将军么”
　　猴子心中欢喜“公主回去可别忘了”
　　棠安笑了笑算是应下，终是鼓起勇气上前两步敲了敲门。
　　里面无人应答，棠安推了两下门却推不开，猴子上前把门踹开。
　　屋内的床上躺着人，猴子翻开被子，发现竟是三个只着里衣，被绑的牢牢的同僚。他拿出塞在他们口中的巾子，一边解绳子一边问到“怎么回事？”这扣子极难解，猴子费了半天的力才解开一个。
　　“那三个人把我们骗进屋里，换上衣服跳窗跑了”床上的人说道。
　　“多久了？”棠安心中一动，上前问到。
　　“昨日夜里”。
　　棠安想，营里军力空虚，确实是逃跑的好机会。“猴子，我们快回去”
　　猴子应到，忙出去备马，二人也不顾其他了，直接上马直奔京城而去。
　　若说此生至此棠安最痛恨的人，陆余当排的上第一，她信错了人，连国土都葬送小半。自己对他有过懵懂的爱意，但此时确实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有刻入心头的恨。
　　棠安站在生活了十六年的宫殿之内这样想。
　　棠安与猴子入京时，前线传来消息。萧承钰听说城防营异动，于是领兵回京。魏国趁此，大举发兵。第一批派出通信的士兵不知所踪，消息整整延迟了三天，魏军号称二十万，边防要求支援，却是等不到调度的军令，伤亡惨重。魏军一路势如破竹，攻克了大大小小八座城池，直逼京城。而萧承钰走到半路听说消息后决定回边境支援，却被魏军伏击身亡。
　　今日，是三王爷萧承瑜登基的日子，什么都未有准备，十分仓促，迎接他的不是盛世太平而是个恼人的烂摊子。棠安没脸前去观礼。若非是她轻信陆余，劝三哥登基，城防营不出动，此时梁国怕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棠安带着几个侍卫回到了陆余的宅子，门上的牌匾依旧还是书着陆园，她将看守的那对老夫妻赶了出去，只留下剪云，二人相对。她看起来倒不像是浣云楼出来的，一双眼睛像是受惊的小鹿，湿漉漉的惹人怜爱。
　　“你可知道我是谁？”棠安轻笑着问她。
　　剪云摇了摇头并不敢出声。
　　“我是昭阳公主”棠安轻轻笑道“陆余对你好吗？”
　　“陆官人是个好人”剪云说着抬头大胆的看了她一眼。
　　“对啊，他对任何人都好的无可挑剔，只等你放松警惕，再在身后毫不留情的捅上一刀”棠安说罢不再理她。
　　“你们带她出去，我想一个人在这静静”棠安向侍卫吩咐道。
　　待他们离开后，棠安坐上了湖中的小船，放开了绳索任由它自己漂流，上次在此处时，还是半个多月前与罗桉一起，那时船里还放有一坛荷花酿。
　　棠安躺了下来闭目养神，大抵上天是看不惯，她的人生中出现那么一点甜就要用铺天袭地的苦来盖过。
　　感到船身微晃了一下，棠安睁开眼，却是罗桉。
　　“罗公子可是专程回来看我死透了没有”棠安笑着直起了身，眼里盛满了嘲讽。
　　“棠安，我并不知道四哥竟是这样的打算”罗桉一脸关切的看着她“我以为四哥娶你是真心实意的，却不曾想他们连我也骗，”
　　“你的四哥是罗缜？”这个家伙此时回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我父亲是怀安王，大魏太子是我的堂哥”罗桉对她说“棠安，我喜欢你，此前我以为你与四哥是天定的姻缘，因此一直控制着自己，但现在，我只想与你表明我的心意，我回来，是想带你走”
　　棠安斜瞄了他一眼“你们魏国人皆是有名的骗子，偏我还傻乎乎自以为是，我此时却有件事求你”
　　“什么事，只要你肯跟我离开，我什么都答应你”罗桉急切的答应道。
　　“别叫我棠安，我犯恶心”棠安此时却是一点也没有与他说话的力气，自己仿佛得了种看见他便恶心的病。
　　“不要再想利用我”棠安感觉身上一直发冷，十分难受。心里有个声音在劝她闭眼，棠安却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棠安，你怎么了”罗桉看她不对劲，急忙赶上前撑住棠安。而棠安眼前最后的画面是罗桉放大的脸，棠安心想，这真是十分恶心。
　　再醒来时棠安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屋里燃着只蜡烛，罗桉就在灯下小憩。棠安站起身，却是眼前发黑，脚下发软，又靠着床沿摔了下去。
　　这一声惊醒了罗桉，他跑过来将棠安扶上床。
　　“棠安，你终于醒了”他的眼圈发黑，脸上起了些青青的胡渣。
　　“这是什么地方”棠安避开他的眼睛问到“我睡了多久”
　　“你高烧不退，昏迷了两日，这是京城外的一家客栈”他为棠安盖上被子，就着床沿坐了下来。
　　“你怎么敢将我带出来”棠安狠狠的盯着他“我忘了，你们魏人一向胆大包天”
　　“你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激我，跟我走吧，最迟两个月，魏军就会打过来，到时，你要怎么办”他的眼中充满了红色血丝，熬夜照顾了棠安两夜，脸色十分憔悴。
　　“我跟你走？你们将我的家园毁成这个样子，然后让我跟你走？”棠安心中悲痛，只觉得嗓子里像是塞了一把辣椒般，火辣辣的疼，声音更是嘶哑难听。
　　罗桉起身端了杯水，棠安接过水咕咚咕咚的咽下。
　　“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跟我走是对的”他的声音轻轻的，不敢高声仿佛是怕惊到了什么一般。
　　棠安抹了抹嘴边的水珠就要下床，她消失了两日，怕三哥和旭弟要担心。
　　“棠安，你的样子还不能下床”罗桉伸手拦住了她。
　　“滚开”棠安语气平淡，实是不想与他多做纠缠。
　　他仍然不让，棠安举起手来狠狠的抽了他一巴掌，没想到这一下倒是让她力竭，眼前发黑，棠安只得跪倒在床上闭上眼慢慢缓一下。
　　罗桉将她揽入怀中，棠安却再没有力气挣扎。
　　“棠安，怎样才能让你消气呢”他的下巴抵着棠安的头轻轻的说。这倒是难倒棠安了，哪怕将陆余千刀万剐她怕也消不了气。棠安不说话，她的身体十分虚弱，只想睡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觉。她终是抵挡不住眼皮的沉重，又睡了过去。
　　棠安用了大力挣开眼睛，眼前的罗桉睡的十分熟，可能自己的病的确折腾的他厉害。此时两人同卧一床，罗桉依旧保持着睡前的姿势，抵着她的头，双手搂着她的腰。这个傻子，胳膊这样被人压着，有他难受的。
　　棠安轻轻拨开他的手，想要就此离去，但转念一想，他说这是京郊，靠自己走要走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于是又转过身想要在他身上摸索些钱财。
　　棠安打开他的荷包，里面却只有一株干枯了的茉莉，仔细嗅嗅还有未散尽的芳香。
　　棠安叹了口气，将它放回。蹑手蹑脚的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