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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首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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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他的呼吸慢慢趋于平缓后,萧棠安举起尖石用力的砸向了他的头。
棠安是大梁的昭阳公主,可此时,她并不确定这个头衔是否还被人承认。棠安的父皇有个不安分的后宫,这些年来避过各种祸事存活下来的有五个儿子,唯她一个女儿,皇帝很是宠爱,即使棠安的母亲不过是一个卑贱的采珠女。棠安年少时受过很多苦,见惯了宫里各色嘴脸,得势后挨个寻了由头报仇,不论是贵人娘娘还是奴婢太监,都让她收拾个遍,因此名声确实不太好。三天前,谁都没想到正值盛年的皇帝突然驾崩,他并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储君的遗愿,各位皇子自然都想要争一争,而棠安身为最受宠爱的帝姬,也想为她一母同胞的弟弟萧承旭夺得那至高无上的尊位,虽然他才刚刚过完七岁生日。他们的母亲在生承旭时难产去世,一个无势可靠的采珠女能产下一子一女,在这梁国后宫中也算是个奇迹。棠安假传父皇口谕传皇位于皇五子萧承旭,崔勋,姜云为辅政大臣,没想到却被偷入宫的二哥拘禁了起来。
夜色正浓,庭院如往常一样寂静无声,皎皎月色洒在中庭,映得少女面容更加苍白。棠安用力的在侍卫的衣袍上蹭掉手上的血迹,快速的朝院后的凤鸣湖走去。棠安的二哥萧承瑾早前未得召命,偷入皇城联合他那禁军统领的姐夫上演了出逼宫的把戏。将她关在了皇宫东面的最角落,后面的凤鸣湖正连接着宫外的水道。萧承瑾虽然占据皇城,却不得朝臣支持,他所依仗的只有宫中禁卫军,因此也无暇多派人来看管这位失势的公主。
棠安闭了口气跳入水下,水中的栅栏年久失修漏了个大洞,仅能供一人身形出入,棠安并不想在皇宫坐以待毙,不管她两个得势的哥哥谁上位,最后都会定她个矫旨的罪名,既然一击不中还不如趁乱救出弟弟再做打算。
棠安在水中游了很久,尽力压低声音,已是筋疲力竭,于是选了处浅滩爬上岸,看此处应是城中市集的偏僻处,放眼望去,城中并无灯光,夏日夜里寂静无声,偶有几声蛙鸣。正值变故,城中哪有百姓敢在夜间出门,昔日繁华熙攘的夜市,在月色笼罩之下仿若一座死城。
往日仗着父皇宠爱,棠安经常偷跑出来,因此对这京城地形也熟悉一些。这外城居住的是百姓商户还有是朝中一些小吏,内城多为皇氏宗亲,三品上大员混杂着一些城中富户,就是平日里,内城外城之间也有士兵巡逻看守,更何况此时,而棠安想去求援的三哥却是在内城居住。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隐有整齐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应是巡逻的士兵,棠安瞅准右边店铺之间的缝隙,迅速隐身过去。
耳边传来一阵吸气声,竟然还有人在此,棠安吓了一跳,心里想着,姑奶奶这阵子果真是时运不济,一只大手迎面而至捂住了她的口鼻。罢了罢了,就算死在探子手中,也比在方寸之地关一辈子的强。
等等,借着月光,棠安发现这个人有些眼熟。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棠安顺势眨了下眼表明顺从,他便将手拿开还指了指脚下,原来刚才棠安踩住了他的脚。棠安朝他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又往深处走了两步。这种窄道平日里只能容一人通过,此时棠安与他相对几乎贴面而立,棠安暂时将困惑丢到脑后,静心听外面动静。这人方才捂住她的手是细致柔软的,那么他应该不是习武之人,并且出身还不错。若自己动作快些,他未必能拦的住,不管他是哪一方的人,就凭这似曾相识的感觉,便不能久做停留。
脚步声已然走远,不待思考,身体已经做出最迅速的反应,离开巷子。可是身后人反应更为迅速的拽住了她的手腕,将棠安拉回并靠近她的耳边说“殿下那么快就忘记在下了?”他果然认识自己,棠安并没有回头,手上再用力两下,竟挣不开他。
“放开我”棠安回转过身,自以为极具威严的看着他,她的父皇曾说过,棠安的眼神最像他,生来带着蔑视一切的气势。此人是敌是友未可知,但她明白,越是未知,越不能让步,否则便失去了谈判的资格。
他云淡风轻的避开了棠安的眼神却并不放手“公主衣服还带着潮气,莫不是刚从河里爬出来?”
棠安不再搭腔,他不放手,便没必要与他多罗嗦,此时他知晓棠安的身份而棠安却对他一无所知,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还不如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看来公主是真的忘记在下了,一个月前在下曾在贵国朝堂之上向公主提过亲啊”他松开了手,略感无趣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这么一提棠安倒想起来了。这些年来各国陆续都会有人来提亲。可两个月前却有个最特别的存在,此人非皇室宗亲,也不是世家大族,而是以财富闻名天下的大魏首富。初到梁国时阵仗摆的很大,五十里红绸铺地,又是琵琶又是敲锣,各种乐器一锅乱炖的在前开道,他的马车更是缀满各色宝石缨络,在阳光下流光溢彩。所以听到他是来提亲的时候,棠安兴致勃勃的去看了两眼,却被他那一身的珠光宝气闪到了眼,梁国一向对商人嗤之以鼻,那次召见他也只是好奇他的名声在外,根本不会答应,不过因为他是魏人而应付了两句。
这些日子乱事一波接一波,没想到这个魏国首富竟然还留在大梁境内。
“我想起来了,你叫陆。。。”有时话到嘴边偏说不出人名真是让人着急。
“陆余,公主”他适时的接了下去。这人文弱书生的样子,此时一袭黑衣,任谁也不会将他与三个月前金灿灿的首富形象联系在一起。
“你为何会在这里”棠安毫不掩饰的打量着他。
“此地不宜久留,殿下不如先跟我去安全的地方再说”陆余声音里透着悠闲,与说话的内容毫不相符。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这人行迹可疑并不可信,何况还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
“公主不和我走,难道要等巡守的侍卫再将你送回去么”陆余好笑看着她,仿佛并不在意棠安的拒绝。
的确,凭她自己不但进不了内城,并且随时有被抓住的可能。不如跟他走,看看这个商人打得什么算盘。“好罢,我跟你走”
“冒犯了”陆余话语刚落便握住了棠安的手腕,没想到此人竟会轻功,还是判断失误了,只要他想,刚才棠安绝没逃跑的希望。
棠安随他走了一阵,眼见越走越偏远,就在她心中起疑之际,终于到了地方,竹丛长势不错,差一点就将木门掩住,应是很久没人打理了。
“到了,公主请稍等”陆余前去敲门,一老者开门将他们迎了进去。
“夜已深,公主奔波劳累,不如先去沐浴换下湿衣,以免着了风寒,什么事我们明日再谈”陆余对她说道。
棠安正四周打量他的住宅,竹林密集,曲径通幽,并无半分奢华之气,便应到“也好”
经他这么一说棠安才反应过来这一身外面虽然干透,但内里却还湿着,再加上奔波出汗实在难受。夜风一吹,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棠安跟着他召过来的一个小丫头前去厢房,陆余这宅子十分特别,仿佛是在一大片竹林之中开辟了几个小院子,其间只靠石径小路相通,两侧皆是茂密的竹林,无人领着很容易迷路,也搞不清究竟多大。
小丫头将棠安引入院内,又备好了洗澡的用具,便懂事的退下了。
棠安背靠青石砌好的池边,四边是遮挡的帷帐,抬头便是墨色如漆的天空,外面是栅栏隔开的密集竹林,除了偶有几声虫鸣,再无别的声响,此时仿佛置身于山林之中,倒是一番好意境。
她的脑中不由思索起陆余,这个人今日表现与那日大殿之上完全判若两人,以他的身份在大梁如此内乱之时应该尽快脱身离去,却不知道留到此时有什么图谋。今夜行踪更是奇怪,这人绝不会是一个简单的商人。
梦中是满脸血迹,污头蓬面的黑衣侍卫,是表情凄惨却不住将棠安按入水底的母亲。心中知道是梦可就是醒不过来,逃不开也避不了。
就在那侍卫的手向棠安伸来之际,她猛地睁开眼睛。青色的帐幔温柔的将阳光阻隔在外,棠安抬手擦了下汗,是了,这是魏国首富陆余的宅邸,昨日幸得他的收留。
“来人,我要洗漱”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个婢子从屏风外入内,伺候棠安梳妆穿衣。果然还是改不掉被人侍候的习惯,被囚禁那会一个人也没感到什么不便,这可以使唤人了却压根忍不了。棠安想到这里忍不住嘲笑自己。
“随我出去逛逛”棠安抬手摸了摸梳好的发髻随口向身边的侍女招呼道。
“诺。”
住所不远处就有块湖泊,湖中种满荷花,满池的夏荷在微风下轻轻摆动。湖畔旁有个以茅草为顶的歇脚处,有块木扁悬挂中央,上书“清风徐来”。
“让你们主人来见我”落座后棠安对身边的侍女说,小婢子应声后便离开了。藤桌上放了盘荷花糕,棠安突然感觉到有些饿了,昨日奔波一宿,如今已是日上三杆,这陆余忒不会招待人了。这样想着已是入嘴了两块糕点,有茶点却无茶,这不存心让人口干舌燥么。
就在棠安咬下第三块荷花糕的第一口时,陆余终于出现了。今日他穿了一袭白衣,更显风度翩翩。两次见面都未见清全貌,如今才算的上是第一面,棠安细细看他,这人生的一副好样貌,再加上气度不凡。若不是知道他首富的身份,倒更像是纵横睥睨的白衣卿相。只见他双眸含笑向棠安走来,手中还提了一个...食盒。
“公主恕在下招待不周”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食盒,倒全是些清粥小菜。
“不必客气”这人是故意给我下马威么,怎么全是些清淡食物,棠安心想,他倒是自觉,谁请他坐在了藤桌对面的?算了,本公主也并非小气之人。
“公主先喝口粥润润胃”
棠安微微颌首,一口粥入喉之后,才发现唇齿间竟有股荷叶的清香。各个小菜虽然皆看似平淡无奇,入口却各有特色,让人越吃越有食欲。
“这荷叶粥倒是挺不错,唇齿留香,虽是清淡倒让人回味无穷。”尝遍了山珍海味,发现这小小的一碗粥能做到这般,实有妙心。
“除此外这厨娘还以荷花酿酒,荷叶制茶。”陆余边说边举起酒杯示意。“公主尝下味道”
棠安自然的举起荷花酒回敬,“水光潋滟,赏荷品荷。今日托陆公子的福了”
酒过三巡,这陆余仍然句句在乎山水之间,他倒耐的住性子,可棠安却没那么多时间。
“陆公子莫要怪我破了你的雅兴,本宫知道,商人皆是重利之人,也就不与你转弯抹角了,你应该知道本宫的处境,你收留本宫并没什么好处,我大梁如今内乱不息,你又为何在此逗留这么久呢”棠安定定的看着他,她心里从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无缘无故。
“陆某到大梁的目的从头至尾只有一个”他毫不避讳的迎着棠安的眼睛,虽然他此时一脸坚定,但他的眼睛似是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人看不透。
“娶本宫?”棠安不敢确定,他并没有非她不娶的理由啊“难道你觉得做个富可敌国的商人还不够,一定要做个皇亲”
“哈哈哈,我知道公主看不上我的身份”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此行是为了两国连姻而来,我的主子是大魏的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