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秘密[聊斋画皮]》人迹板桥霜

49、我爱你

　　高榕穿着睡裙，踩着拖鞋，就这么形容狼狈地出现在301的急诊室门口。她眉头紧锁，最爱的手机也只是攥紧在手上，没有精力去关注微博一下又一下的提示音。

　　张平也受了伤，他为了制服高瀚海，右手手臂划破了。警察陪着他过来包扎。他站在安全通道指示标相反的位置，定定地看着高榕凌乱的短发，他皱眉，想要说什么。

　　“走吧，该回警局了。”警察催促他。张平叹口气，从急诊室正对着的通道走过去，鬼使神差地，他回头看了一眼高榕。高榕却一无所觉，她那双洒脱又无所畏惧的眼睛，此刻竟然盈满泪光。

　　急诊室的门突然打开，出来一个医生模样的人。他神情疲惫，对邵队遗憾地摇头，张敏惊呆了，她哭着问：“人没了？”但语气还算平静。她们这一行，见惯了死伤。

　　“不不不，手术还算成功，但他什么时候能醒来，我们也说不准。”那颗子弹的位置太敏感，直接击中了头部，压迫脑神经和脊柱。虽然已经取出子弹，但损伤后果严重。

　　护士推着于博出来，高榕第一个冲了上去。她听不见护士的劝阻，固执地握着于博发黄的手。他总是笑得很爽朗，像永远充满生机的太阳。此刻，他却双眼紧闭，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

　　“我就是喜欢你这样……”

　　“你不如给我个机会，以观后效。”

　　于博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高榕强忍住的眼泪，突然就大颗大颗地掉落在于博脸上。他却无知无觉。

　　“幸运的话是十天，更长的，谁也说不准。好在，他是因公。”医生交代几句，他也觉得可惜。

　　“多谢你，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们局。”邵队和他都熟了。

　　于博住院了，案子却不会停。邵队对张敏说：“你在医院搭把手，我还要去现场，有什么事情，你先扛一会儿。”办案的时候，不一定顾得上接电话。

　　张敏也明白这托付。她才来了不到一年，却一瞬间就长大了。于博被推进单独的病房，高榕寸步不离地跟着。张敏看着高榕那副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她给她找来披肩，轻轻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别担心，会好的。”她说。

　　高榕没有说话。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于博？于博？”是蒋秀兰。她搭尹书双的车赶到医院，一路心就悬着。她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但躺在这的是她儿子。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不醒？”

　　高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难过地看着蒋秀兰，张敏安慰她们：“于博受了枪伤，医生说手术还算成功。没准十天半个月就醒了，你们也别太着急。于博是我们局最优秀的警察，他身体素质好，肯定会没事的。”

　　枪伤？蒋秀兰眼前发黑。头部的枪伤，她一下子就猜中了张敏没说完的话。说不定，就成了植物人了……

　　“不可能，不可能……”蒋秀兰那么坚强的女人，都几乎站不稳。她拿出手机打电话，那头却一直在通话中。尹书双扶着她，对张敏和高榕说：“蒋姨年纪大了，我先送她回去。这里……”她第一次觉得挺无力。遇到事情的时候，没有什么能指望上的人。

　　“你放心，我们能顾得过来。明儿就有同事来给我换班。一个单位就是一家人。你好好照顾阿姨。”张敏丝毫不在意地说道。

　　若是于博的妈妈也病了，他们才真会内疚。

　　“高榕……对不起……”尹书双突然小声道歉。高榕奇怪地看着她：“什么？”

　　尹书双说：“要不是因为我们，于博也不至于……”

　　“你说什么傻话。”高榕擦擦眼泪，她勉强地挤出微笑：“这又不是你的错。张怀秋才是罪魁祸首。况且，于博他选择了这一行，就是免不了的……你别内疚。我……他肯定不希望你有负担。快回去吧。”

　　高榕其实有点生气，但她没有立场，也没有办法对这样的尹书双生气。她想把于博锤醒，问问他后不后悔。

　　“探视的时间到了，只能留一个人陪护。”

　　竟然是护士小丽。

　　她看着高榕，又看着双目紧闭的于博，心里了然了。那会儿这警察受了枪伤都没休息，就赶回去上班了。没想到，再见面竟然是这个情景。

　　“我留下吧，张敏，明天记得给我带洗漱用品。”高榕已经从极度悲伤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她下了一个决定。

　　“我身体素质好，还是我……”张敏怕高榕瘦瘦弱弱的不方便。

　　“我想陪着他。”高榕抚摸着于博的脸，温柔地说。她第一次这样触碰他。

　　“那……好吧。”张敏懂这种心情。

　　夜幕低垂，星子闪烁。在这间漆黑一团的单人病房里，高榕没有支开简易C。她盘腿坐在地上，双目紧闭，呼吸轻柔舒缓，仿佛和天地融为一体。

　　随着她的呼吸越来越深入，窗外的风声紧了，月光大盛，高榕突然从嘴里吐出一团灿灿荧光，看不出那团东西是什么，只觉得这荧光非同小可。但这团东西却没有停留，刺溜一下，从于博紧闭的嘴唇滑了进去，荧光在他的X腔闪烁了两下。一切恢复宁静。

　　秋天的风温柔中带着一丝凉意，于博睁开眼，他敏锐地发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原来，高榕竟然枕着他的手臂，就那么靠在C边睡着了。她呼吸又轻又浅，整个人小小一团，看着是瘦了。于博起身，把她抱起来，放进被自己捂热的被褥里。

　　啊。

　　四肢百骸，充满力量的感觉。于博甚至惬意地伸了个懒腰。他能听见十八层楼下蛐蛐的鸣叫和电瓶车被触碰发出的声音。一切都充满生机。

　　有人来了。他听到了张敏在楼道和护士打招呼的声音。咦？我怎么会在医院？于博茫然地回想了好几分钟，才想起他似乎中枪了。

　　张敏惊呆了。

　　昨天还差点被医生下了植物人通知书的于博，这会儿竟然看起来状态还不错。他抱着高榕躺在窄小的单人间上，呼吸又沉又重。

　　张敏轻轻放下东西，出门去买早餐。于博睁开眼，若有所思。他记起来了，他脑部中了一枪，但现在，他一点不适感都没有了。这一切，都显得无比虚幻、违和。

　　他拿出手机，时间显示，才隔了一夜。

　　高榕疲惫地睁开眼，她浑身酸痛，昨晚的姿势显然留下了一定的后遗症。于博好笑地看着她的眼神从懵懂到清澈。

　　“你醒了，太好了。”高榕几乎要蹦起来，她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于博身上，整个人都洋溢着放松的感觉。

　　“你好像不太惊讶哦。”于博小声说。高榕没有说话，她用力抱紧了于博，说：“我答应了。”

　　于博一瞬间就理解了她的意思：“我爱你。”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