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秘密[聊斋画皮]》人迹板桥霜

3、绯闻

　　午夜，东方四季酒店顶楼套房。

　　“You are still beautiful，my Louis.”嘶哑的嗓音，戏谑又暗含期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灰颓的阁楼，坐着一个垂暮的人，破败的纱幔遮住被火焚烧过的身影，佝偻的姿态看起来格外可怜。

　　Lestat，一个近乎全能又玩世不恭的吸血鬼王子。他因为寂寞，制造了另一个吸血鬼Louis，让Louis陷入永远的痛苦——人性和吸血鬼天性的挣扎和背离。

　　为了让Louis接受吸血鬼的命运，Lestat用设计Louis，让他把人类小女孩Claudia变成吸血鬼。于是他们仿佛一个家庭，过上了看似幸福的生活。直到，Claudia发现自己永远无法长大。

　　Claudia和Louis计划逃离，但Lestat过于强大，几次三番都无法杀死他，直到Louis点燃大火……

　　光打在来客身上，精致的眉眼，忧郁的气质，包裹在中世纪礼服下的颀长躯干，将会让无数女人尖叫。这就是Lestat心心念念的Louis。

　　高榕裹着被子，眼睛专注在屏幕上。

　　在她看来，Louis再美，也不及那个面容窝在破椅子上的青年抓人。

　　Lestat的眼神看不分明，但观众从他的身体的细节，已经看明白他的所思所想。

　　轻纱被晚风拂开，皱纹密布、脏污不堪的侧脸，出现在屏幕上，但那线条和骨骼却鬼斧神工，上帝杰作。

　　如果张平在这，就会发现高榕的秘密。

　　她不是天才，所有的领悟和体验，都源于对过往精品佳作的反复推敲和总结。唯一与众不同的是，她拥有寻常演员两倍的时间——她不需要睡眠。

　　夜访吸血鬼是一部相当经典的吸血鬼影片，很多人看出了基情无限，毕竟Louis和Lestat都足够美型，但剧情里关于吸血鬼世界的设定，中世纪的氛围和音乐，以及对于自我的排斥和认同的思考，都足够引人注目。高榕总在内心波澜的时候，反复观看这部片子，她有时候觉得，Lestat那种孤独又热烈的性格，和她如出一辙。

　　永生总是寂寞的。

　　Louis找来的记者，聆听完他的故事，不但无法理解他的苦闷，竟还梦想变成新的吸血鬼。恢复容颜的Lestat成全了他。他对他说出，曾对Louis说过的那句话：

　　“I'm going to give you the choice I ‘ve never had.”

　　片尾曲Sympathy For The Devil响起，Lestat驾驶着飞驰的汽车，带走了又一个想成为吸血鬼的人。

　　或许，又是另一个轮回。

　　“扣扣扣。”急促地敲门声。

　　这么晚了，小童怎么过来了？

　　高榕坐起来，披上针织开衫来开门。果然是急匆匆的童颜。

　　“高姐，香蕉媒体报道了解哥的死讯，微博上已经炸了。”

　　她把手机递给高榕。

　　解穆洋死因和《冰山一角》剧组已经被顶上热搜前两名，香蕉媒体也出了一波风头。

　　“张总已经撤下了你的热搜，但霞姐说，这不是长久之计，她让你赶紧去公司。”

　　“现在？”

　　“张总也在。”

　　高榕点点头：“你等我半小时。”她需要一个青春洋溢的妆容。

　　天海金融大楼A座，28层。

　　江润影视灯火通明，所有工作人员被紧急召回工作岗位，等待第十会议室里传达的所有指令。

　　张平穿着晚宴上的衣服，高榕抽抽鼻子，她闻到了浓郁甜香。张总看来有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她耸耸肩，裹紧了身上果绿色的针织开衫。

　　“张总，香蕉媒体那边有现场照片。”张衡打开门走进来，他第一时间联系香蕉媒体，试图用一定数目的金钱，换回那些照片：“他们同意了我们的条件，不发布照片，但发出的新闻，他们不会撤。”

　　“这个价格三倍以内，和他继续谈。”时间点是相当巧妙的存在，他设想的曝光时间，是一周后。

　　张衡把任务交待下去，十五分钟之后，他回复：“那边态度很强硬。”

　　资本的世界，不是一家独大。

　　香蕉媒体背靠青山集团，虽然不如江润树大根深，但架不住青山集团体量大，不差钱，硬生生在三年之间用钱砸出了一份话语权。

　　“这个叫林路的什么来头？”

　　“刚毕业的大学生，拿到采编证以后的第一个热搜，总是热血多过理智。”张衡把外头整理好的文件递给张平。

　　林路，人比名字好看，高高瘦瘦，一双眼睛如同鹰隼。张平把手放在照片上，颧骨高的人，野心都大。这个林路，或许会是个狠角色。

　　“初出牛犊不怕虎，也正常。”张平拿出手机，他要亲自联系香蕉媒体的老总诸葛任。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做事，何必撕破脸？

　　电话很快就接通，高榕听他和诸葛任寒暄半晌，末了，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解穆洋，很快就挂断电话。

　　她百无聊赖地端起手机，才发现热搜已经换了一茬。

　　一个网红的出轨视频，顶替了在榜的解穆洋。高榕甚至不知道这网红是谁，但还是带着猎奇的心理，点开视频。

　　战况激烈。

　　“张总，我刚才搜索时，发现了一张照片。”张衡瞧见高榕的动作，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他不理解，为什么张总对高榕另眼相待。即便她是出色的明星，但江润影视，只是海天集团巨额资产的一小部分。

　　心里的偏见，不妨碍他做好本职工作。

　　张衡拿出一张打印的照片。向日葵花田里，一个女孩穿着果绿色连衣裙，眉眼弯弯，笑容灿烂。乍一看，竟和沉迷八卦的高榕有五六分相似。

　　“这是香蕉媒体今年准备推的艺人。”

　　张平摩挲着A4纸，神色莫名。

　　手机铃声响起，张衡拿起来一看：“林路的电话。”

　　张平颔首。

　　张衡划开接听键，林路简单地朝他道歉，并表示微博已经删了。张衡很温和地感谢他，在挂断电话后，火速给他转了之前没谈拢的钱。

　　又是一个资本教做人的年轻人。高榕摇摇头。

　　“高榕，你用小号发一段。”张平决定要两手准备。

　　“缅怀故交？”高榕想起解穆洋，总会想到他的勤勉。跟了好几部戏，她懒懒散散，解穆洋却仿佛上了发条的钟，每场戏都提前到，剧本上做满记号，化好妆穿好衣服后，再饿再累也不吃东西不休息。

　　他对人却格外好，和张衡那种纡尊降贵的温和不同，他谦虚礼貌，细致周全，乐于提携新人，给人讲戏也从不藏私：“可惜了。”

　　高榕想起张怀秋和艾莉。

　　那些绯闻轶事，高榕以为，男人总是不吃亏的，解穆洋还不至于为了名节要死要活。
　　她悄悄打量着张平。张怀秋对话指向的那个人，难道是他？那招标？

　　高榕求助于微博。

　　搜索结果里，很快出现她想要的招投标公告。廊桥水岸那块地，这个月就要开标了，天海集团参与了这次竞标。

　　“发了吗？”张平看她捣鼓了半天，问她。

　　“正在编辑。”高榕赶紧切换账号。明星都有小号，大多不止一个。她的大号小号，一般都是小童打理，她只有一个吃瓜专用号“兰若寺的大榕树”。

　　她情真意切的编辑了一大段文字，回忆往昔，追古思今，无比感伤。大部分辞藻是堆砌，但情义很真诚。

　　“不用这么多，一句话说明情况，两句话表明立场。”张平把她手机拿过来，推翻重来：“愿天堂四季如春，你未完成的梦想，我帮你一起努力。”@人间四月超话。

　　有点酸腐，有点陈旧。

　　高榕很嫌弃。

　　张总太老派了，交往了那么多年轻小姑娘，竟然没有吸收一点养分，暴殄天物。

　　但她很怂地一字未改，按下发送键。

　　等粉丝回过头来扒，就能看到她今天的帖子，如果能因为羊羔cp，顺便再支持一波人间四月，那就是意外之喜了。

　　“叫你过来，还有一件事。”

　　张平喜欢她的乖巧听话。

　　他享受着雕琢的快乐，看到一块有灵性的璞玉，一点点发光发亮，充满成就感。

　　张衡拿出一份合约，是新合同，利益分成比之前更加优厚。

　　“我的合同要到期了？”高榕惊呼。

　　她印象里，仿佛才刚刚签约。看着白纸黑字上一圈圈的零，她满意极了。人世间的安全感，大多来源于此。

　　“你入行十五年了。说起来，你也快三十了。”张平好看的眉头皱起来。岁月无情，这年轻的容颜，迟早会布满瑕疵和皱纹：“张衡，你去了解一下安全可靠的医美项目。”

　　“我老了吗？！”高榕发出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女人，都无法接受关于衰老的话题，她也不例外。

　　“不，你依旧美丽。”张平感慨。他见过无数医美堆砌的饱满脸庞，都不及她毫无修饰的天然姿态。

　　被他专注的凝视着，高榕内心难免兴起波澜。她好奇地回以注目，想要从张平深邃的眼神里，读到她渴望的东西。

　　可惜，张平很快就转移视线。

　　“签字呗，笔呢？”高榕有些失落，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只停留了三秒钟，她有一种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抽离感。

　　张平从西装外套口袋，摘下他随身携带的钢笔，递给高榕。钢笔上温热的体温，仿佛能听见心跳。

　　高榕捏着笔，她想要问出很久以来的疑惑，想坦白所有的感觉。

　　“叮咚叮咚叮咚。”

　　张平的电话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是晚上联系的小姑娘，她应该醒来发现枕边人不在，慌张地打电话来寻。

　　“告诉她，我在开会。”张平把手机递给张衡，说话的语气冷漠，毫无温存的情意。

　　高榕摘下笔帽，收起情绪，认真地签下自己的名字。能有机会过这样的人生，她很珍惜。

　　洒脱的她，美得惊人。

　　张平捕捉到了这个微笑，他突然很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