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尘》清 歌

7、第六章

　　灵奚走后，有侍婢上前送上汤药。萧涣亦不犹疑，将药喝干净后又躺下休息。
　　第二日他醒来之时，发觉自己已然恢复了体力，但是内力被彻底地封住了。
　　他于是走出房间，便看到了灵奚口中“洗尘宫”的面貌一角：他的房间门前只有窄窄的一条小路，小路之外皆是水面，那些水泛着青碧的波光，清澈得叫人一眼便能看到水底的蔓草和卵石，水面之上有曲折的廊桥，放眼所及之处，都烟水缭绕，绿柳垂波，恍若仙境。
　　萧涣嘴角牵动，绽露出一个姣好的笑容，正欲信步游走，突然走上来一个蓝衣小婢，眉目清秀，笑吟吟又有些含羞地瞧着他道：“公子醒了？显圣女要见你——请跟我来罢。”说着说着，便不自觉低下头去，两颊微红，说罢，也不等萧涣应答，便自顾自向着水上的廊桥走去。
　　萧涣于是就跟着她走了过去。
　　转过一折又一折的迂回的水上曲廊，穿过一片又一片的色彩迥异的粼光水面，那蓝衣小婢最后停在了一池的红莲碧叶之前，指着水面尽头玉石质地的门，回头对他道：“显圣女在里头等你，公子请进罢。”然后退下。
　　萧涣慢慢悠悠地踱过这最后一座曲折的廊桥，边赏观那些盛放着的红莲。待他踱到门前，门便自动打开了，同外面水光映红莲的潋滟迥然不同地，一片彻骨的寒气扑面而来，那寒气虽然寒凉，却并无半分阴湿，反而，弥漫着一种极淡极淡的奇异幽香。他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迈了进去。
　　里头竟是一个冰雪世界。萧涣迈入的第一步，落在的竟是厚厚的纯白的积雪之中，四壁皆为半透明的冰质，而大厅尽头，却令人不可思议地，自半透明的墙壁之上，潺潺地，流淌着澄澈无色的，缓缓散发着暖意泉水。黄白色烛火照映中，一个纯白的身影背对着他，亭亭而立。同灵奚古怪华丽的袍子相似，这个背影的宽大裙摆上面绣满了花纹，繁复难以看清，却隐隐有云朵的模样。漆黑光亮的黑发并未束起，如绸缎那样倾泻着，弥漫着幽微叆叇的光泽。
　　“你来了——萧公子。”听到萧涣停下了脚步，显圣女转过身来，微微笑着看他。
　　水光烛光交相辉映，那张微笑的脸庞上有星眸璀璨，红唇晶莹，宝光流转。
　　只是，这美丽不可方物的面容，也是那么地，熟悉。
　　萧涣微微地眯起眼睛，含着一点薄笑，不动声色道：“沈陌嫣？”
　　“更多时候，我叫作云袂——洗尘宫显圣女云袂。我已经等了你很久了。”云袂像是笑意愈浓，微微侧着头，有些狡黠地看着他。
　　萧涣保持着先前的神情，依旧用那样淡淡的口吻接话道：“那么，云袂圣女，你们如此大费周章，未知我与贵宝地有何渊源？”
　　云袂拖着她长长的如同流云一样的裙裾，缓步向前，一直走到萧涣面前，方才停了下来。她仰起头来，莞尔一笑，向他道：“你，是在生气么？”
　　面对她熟悉又陌生的美丽笑颜，他不禁笑意愈浓：“敢问有佳人如此相候，在下又有何气可生？”语毕，他唇角已经牵成姣好的弧度，笑容轻佻却魅惑。
　　见他如此形容，她亦没有动气，只是垂下眼眸自嘲地哂笑一下，复又抬头，看着微笑着的迷离眼眸，依旧自嘲道：“真是对不住，我几乎要忘记萧公子风流倜傥的为人了，在这里与公子说这些，真真是自不量力的——那么——”
　　没有注意到萧涣申请微妙的变化，她只是忽然收敛了笑容，神情在一瞬间变得认真凝重：“让我来告诉你一些事情罢。”
　　萧涣依旧笑道：“洗耳恭听。”
　　“想必你已经知道，此地唤作洗尘宫。从前南陵国民间的一句歌谣‘南陵盛则洗尘隐，南陵衰则洗尘出。’，大概就可以让你了解我们是做什么的了。洗尘宫第一任宫主尚宸与南陵皇族颇有渊源，他创立洗尘宫，也就是保存实力，为了在南陵衰败、蓝氏危机的时候，挺身而出，重振蓝氏和南陵国。现在南陵已经亡国，我们的任务，就是把土地从中原人手中讨回来，把蓝氏皇族重新扶上王座，重振南陵国。”
　　说道这里，云袂略停了一下，只见萧涣依旧维持着他惯常微笑的表情，并没有要插嘴说些什么的意思，于是又接着说了下去：“六年前南陵亡国的那一刻，我就用术法在这洗尘涧水之中看到了你的脸——南陵的命运指引者。这是鲛神赐给我们的神谕，告知我们，你，可以帮助我们复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