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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过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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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孝宗的眼角惨出了眼泪,朝廷上下大小臣子每次都要挣得面红耳赤,而他头上的疥疮已经压迫神经,早已疼痛难忍。现在的他再也顾不上北伐了。
“医官在哪里,何时能施针?”
“回禀殿下,针灸施术其凶险不堪估量,还望殿下三思。”
“三思,三思,就知道三思,寡人的旨意,你竟敢不从?”
都承旨伏地不起,孝宗艰难起身,俯首看着他。
“庆安君的婚事办得如何?”
“回禀殿下,婚事一切顺利,庆安君还向大内行了一个大礼。”
“是阳川许氏家的闺秀吧,让庆安君择日携内眷进宫领赏。”
“是,臣听闻庆安君就在今日进宫拜见娘娘呢。”
“如此甚好。”
孝宗重新躺了下来,宗亲完婚后应当进宫问候中宫殿和各宫小主,这原本就是王室的礼数,如今却觉得此事颇有蹊跷。
“内殿觐见之后让他们到偏殿吧。”
孝宗合上了眼睛,近日一合眼就看见鲜血淋漓的昭显世子和姜嫔的冤鬼现身斥责,使他辗转反侧,彻夜不眠。而如今他刚闭上眼睛,昭显世子如期而至,痛斥着他。
“登上王位又如何?只顾北伐,全然不顾挨饿受冻的百姓,你让他们该何去何从?”
“大哥忘了三田渡的屈辱了吗?我们还当了八年的人质!大哥在沈阳馆舍过得逍遥自在的时候,我连梦中都在想该如何报仇雪恨。。。”
孝宗声嘶力竭地喊道。
“你以为只有你自己受苦受难了吗?只有你自己忠贞不渝吗?”
“我。。。”
“要知道民生的安定才能使这个国家繁荣昌盛,而北伐的征税增加了百姓的负担,难道你对此事真的不以为然吗?”
“大哥。。。”
“我不在乎我们俩之中谁登上王位,你以为我真不知那汤药里有蹊跷吗?”
“大哥此话。。。”
“不要让我死不瞑目。王弟,让我死得其所,虽死犹荣吧。”
待世子的身影飘远,姜嫔的影子迎上前来。
“凤林大君。。。不,殿下。妾身叩谢殿下给桧儿一个容身之所。”
“王嫂。。。”
孝宗羞愧地低下头。回想起曾经在沈阳馆舍的时候,清朝官吏为了刁难朝鲜的世子嫔,不让她坐轿,却也未曾难倒过她。孝宗依稀记得当时的姜嫔拎起裙摆,跳上马背,一路策马奔腾,是何等的英姿飒爽。他还记得当时姜嫔豪气地说,高丽姜邯赞将军的第19代孙女怎会惧怕区区一个乘马。此事广传为姜嫔的佳话,如今水流花落,时过境迁,言犹在耳,却已物是人非。
“小弟惭愧。”
“妾身毫无责备殿下之意。”
姜嫔的声音逐渐远去。
“桧儿的事就烦请殿下多加体恤,现在请记住我说的话,殿下。。。”
“王嫂。。。”
“请殿下远离。。。珠。”
“什么珠?远离什么珠?”
姜嫔的影子也逐渐消失,孝宗忽地苏醒过来,顿觉浑身冒汗,冷颤不已。他深深吸了口气,此时,至密尚宫走进偏殿禀报。
“禀殿下,庆安君前来叩见殿下。”
“让他进来吧。”
偏殿的门开了,孝宗看到了身穿紫色团领(朝鲜时期王室宗亲的官服)的少年缓缓走向前来,少年显得比先前更加俊逸,少年的身后跟着一位美丽的少妇。
“桧儿,过来,到寡人跟前。”
孝宗坐直了身子,桧走近了他,少妇也跟随其后。两人向孝宗行了大礼后坐了下来。孝宗抬起浑浊的眼睛望着少妇,少妇一碰到他的视线,竟眼神一颤,低下了头,孝宗慈祥地发话。
“司宪部许掌令的令媛,果真名不虚传,家中可好?”
“回禀殿下,托殿下的鸿福,父亲一切安好,只是母亲抱恙在身,久居内屋,不曾外出。”
“如此,庆安君该多加关心才是。”
“微臣遵旨。”
见孝宗神色略显疲惫,桧和少妇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当他们离开偏殿不久,医官申可贵带着医女匆匆走了进来。
“医官申可贵叩见殿下。”
“嗯,可曾做好施术准备?”
“回禀殿下,此术需用针挑起疥疮,使其溃破,过程凶险无比,还望殿下三思。”
“寡人已经听了这番话无数次了!你小小医官,竟敢不从王命?医官申可贵接旨,寡人有疾,责令施术!”
见孝宗怒气冲天,医官魂飞魄散,伏倒在地。医女替医官把针灸拿到跟前,医官颤抖着起身,拿起一根针,冲着孝宗的头部一针扎上去。
“啊!”
瞬间,疥疮破脓,鲜血淋漓,孝宗当场晕倒在地。见此情形,医官仓皇失措,后退数步,随即转身跑出去,医女怔怔地望着他。
“本,本官去叫人,你在此候着。”
医官脚下一个踉跄,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偏殿,医女回过头望着已昏厥的孝宗,神色一变,眼神冷漠无比。
稍后,她轻轻地伸出手,孝宗的嘴不由得微微张开。一颗略呈白色,晶莹剔透的珠子从孝宗的嘴里飘出来,到医女的手中。此时,本已昏厥的孝宗猛地睁开了眼睛,孝宗望着医女的脸,倒吸了一口气。
“你,你是!!!”
“小女子参见殿下,这么多年了,此物该物归原主了。”
“你,你怎会。。。”
“殿下抱恙多年,全靠此物支撑着,但是天意不可违背,时辰已到,殿下安息吧。”
医女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偏殿的蜡烛瞬间全部熄灭了。
1659年,反清君主孝宗驾崩,医官申可贵被处绞刑。
......
4.
5年后。
汉阳庆安君的府邸,贺客如云,这一天是庆安君李桧次子的百日宴,从先王孝宗到当今储君玄宗,李桧是众多宗亲中备受宠爱,进宫也是最频繁的一位王弟。
“夫人看这孩子,眉宇间这股聪慧活像夫人的模样。”
庆安君李桧早已褪掉一身稚气,已长成一位气宇轩昂的俊美男子。他哄着怀抱里的婴儿,把视线投向了妻子。虽经过两次分娩,许氏的美貌丝毫不减当年,她微微地笑着,娇嗔一声。
“大人不要取笑我,府中上下都说他像极了大人小时候的模样。”
“他们如何知晓我小时候的样子?”
桧惆怅地一笑,他的父亲昭显世子死因不明,母亲姜嫔则被含冤赐死,两位兄长也在济州岛先后病故。如果不是当年孝宗网开一面,自己也会被一直流放外地,全尸难保。
“殿下今日为何又召见大人?”
许夫人问道,桧把怀中的婴儿交给乳母,亲自穿上官服。
“沈阳的文物到了,殿下召我进宫瞧瞧有无怀旧之物。”
“几岁时的事情,如何记得?”
李桧穿戴完毕,轻柔地抱住夫人的肩膀。
“我速去速回。”
“晚膳之前可以回来吗?”
“不要等我,夫人先用膳,我要陪殿下到晚膳之后回府。”
“我等大人回来用膳。”
许夫人执着地说,李桧摇了摇头。
“夫人为何如此执拗?”
“大人难道还不清楚我的为人吗?快去吧,免得耽搁时辰。”
许夫人笑道,李桧也欣然一笑。
李桧一进宫,玄宗马上迎来,玄宗对他不像别的宗亲那么疏远,可能是因为从小一起在沈阳馆舍玩耍的缘故。玄宗拉起他的手,急步走进偏殿深处。
“今日如此召见,全是因为这些清国的文物。”
“臣深感荣幸。”
“王弟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沈阳馆舍时候的事吗?”
李桧抬起头,静静地望着玄宗。
“殿下指的是哪件事?”
“就是在先王的住处,寡人把那个东西偷了出来。”
李桧思索片刻,随即微微一笑。
“是那颗珠子的事吗?”
“果然还记得!”
玄宗拍了一下手掌,既而皱紧了眉头。
“此事说来蹊跷,那次被先王痛斥一顿之后,寡人再也没见过那颗珠子,原以为放在清国,派人寻找,但是馆舍传来消息说也未曾见过珠子,这可真是大海捞针,徒劳无功啊。”
“是否存放于国库?”
“已派人寻觅,毫无踪影,甚是古怪。”
“殿下为何非要寻找此物?”
“先王如此喜爱之物,肯定有它的妙处,这些是沈阳馆舍送来的清国文物,你陪寡人查看一下。”
“臣遵旨。”
宫人们打开了箱子,桧上前一一查看,稍后,他的视线被一样东西紧紧吸引住了。那是一副画,看似是清国的美人图。他拿起那幅画,皱了皱眉头。
画中的美人静静地坐在那里,他注意到美人的裙下有几根长长的东西,不知为何物,神秘又魅惑。
“此画中是什么人?”
桧问,玄宗瞥了一眼画。
“哦,那是清国的九尾狐图。”
“九尾。。。”
桧的眉头皱得更深,玄宗自顾自地往下说。
“寡人在沈阳馆舍时听说,九尾狐下山,其扮相跟人一摸一样,还是个大美人。”
“。。。”
“也曾有人说自己亲眼目睹九尾狐,可能那幅画就是依照他们的描述画的,他们说九尾狐吃一千人的肝,或者跟人生活在一起,而且不能让人发现,10年之后方可成为人类。”
“10年。。。”
“但是如果借助狐珠之力,可以把10年缩短成5年。”
“狐珠?”
“据说九尾狐要修行千年方可修成正果,而成了人类之后只要修行500年就可以成天狐。”
言罢,玄宗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桧,桧也默默地望着玄宗,两人沉吟片刻,便异口同声地说出口。
“那是狐珠?”
“那这幅画。。。”
桧低下头,仔细端详画面。玄宗恍然大吾,兴奋不已。
“这并非是偶然,当年沈阳馆舍里确实存在九尾狐。”
“那狐珠和九尾狐如今去向何处?”
“据寡人所知九尾狐不可丢失其狐珠,如果假设先王的那个珠子是狐珠的话,九尾狐亦有可能来到朝鲜。这真是一个奇闻轶事。”
“哎,民间神话里才有的故事,怎会发生在朝鲜王室里?”
桧笑了笑,折起那幅画,放回箱子里。然而关箱子的时候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他飞快收回了手,也收回了他的微笑。一副黯然的神色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王弟说的也是,九尾狐之说只是民间传说而已。寡人受教了。”
“臣不敢。”
玄宗尴尬地一笑,桧也轻轻地勾起了嘴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