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小记》醉古

18、或许

　　金秋时节，烈阳高照，气温与仲夏相比稍稍惬意，但也相当闷热，远处天边堆积着几片云层，实在是反常，怕是晚点会有暴雨来袭。

　　赵士诚以改往日的素色长衫大袖，一身戎装，束发爽朗，英气十足，骑着自己的坐骑，小白，在清晨的街道上穿梭，直奔东湖而去。赶到时亭子里已经两两三三来了几个往日里的好友，来福上前为各位雅士斟酒，赵士诚觥筹交错之际，陆家马车匆匆忙忙的停在亭子的旁边，陆游从车上下来，人未到声已至，为自己来迟颇感内疚，小跑的前往亭子里与各位兄台赔礼。

　　陆家马车里传来几声女子的声音，赵士诚和几位同僚颇为好奇，只听一人眼神暧昧，似有深意的询问道：“陆兄可是带了嫂夫人前来？”

　　“哈哈，内子听闻德辅今日要北上杀敌，心中女子豪气尽显，央求着要来为德辅送行”，陆游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这不过来见亭子里各位都在，她一妇道人家不易抛头露面，在车上才没下来。”

　　正在陆游讲话之际，微风拂过，掀起马车上的帘幕，车内人儿正好奇的透过缝隙往这边看，正好与盯着马车愣神的赵士诚目光交汇，一个眼神道不尽千言万语，似怨似恨，似痴似不甘，似无奈又似担忧。

　　亭内喧闹声唤回赵士诚的理智，姗姗赔笑，与庭中众人辞行，一饮而尽杯中酒，眼尾撇了眼陆家马车，一切情绪化为杯中之酒。

　　一骑一人，绝尘而去，见人已走远，庭中众人互相此行。

　　而此时马车上的唐婉，紧握双手，心中有一万次想要掀开车帘一探究竟，再看看那人，不合时宜不合礼法，云儿在旁边看着她家小姐隐忍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小姐，你不掀开帘子看一眼？再不看，人就走远了。”

　　唐婉坐在窗帘后面，伸了伸手又放了下来，如今已是陆家妇，有这等心思已是不该，又怎么能放任自己，违背道义。微微叹了一声，目光微直，对外面的车夫道：“小四，你去询问一下少爷什么时候回家？”

　　来福没法跟着少爷上战场，但昨天少爷交给他一件重要的事，便是要自己多多留意唐家小姐在唐家生活的如何，有没有受人欺辱，要时常给她写信告诉她唐小姐的情况，看来自家少爷还是喜欢唐小姐的，可为何不娶她，又偷偷摸摸的在乎她。嗐，不想了，听少爷的话就对了。

　　来福在赵士诚走后，悄悄离开了亭子，躲在马车不远处，见陆家车夫离开，悄悄上前，喊了几声云儿姐姐，云儿拉开帘子看见是他，没好气的给来福一记眼刀，来福尴尬的笑笑，将手中云聚斋的云片糕递给她，压低声音开口道：“云儿姐姐，这是我家少爷临走时让我给你家夫人送来的。”

　　云儿听到这里，看了眼车厢内的小姐，“小姐，你看这？”

　　“既然是他送的，就收下吧。”唐婉一脸平静，宽大的袖子下交缠的双手掐出了很深的指印，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什么也没有，听到他的事还是想要 了解一下，还是想见他一面，还是……

　　云儿接过来福递过来的云片糕，见他像做贼一样左右顾盼，“你家公子又让你带话吗？”

　　“额，没，我先走了。”看见车夫回来，来福缩缩头，逃也似的跑开。

　　小四站到马车前，告诉她，陆游让她先回家，自己再坐上一会儿。

　　回程之路霎时短暂，唐婉刚进陆家后院，婆婆兼姑妈陆唐氏带着她身边伺候的老嬷嬷秦妈已经赶了过来，还没等唐婉开口，呵斥声起，责怪她不好好在家料理家务，跟着陆游出门游玩，已为人妇，整日里抛头露面学着男子般诗词歌赋，不守妇德。

　　陆唐氏询问之下，才知道她的宝贝儿子此刻在外饮酒，唐婉不但不劝阻，经任由他在外，自己先行回来，越说越生气，对儿媳的行为颇为不满，吩咐秦妈去请家法，要在陆家祠堂给唐婉长长记性。

　　秦妈拿着荆条抽打在唐婉身上，唐婉闷哼着一声不响，攥紧了双手，身体微微颤动，云儿跪在一边地上哭着求着道：“老夫人，你放过我家小姐吧，都是云儿不懂事，求求你。”

　　“哼”，陆唐氏看了眼不肯认错的唐婉，转身扭过头去，又听到数声抽打，还没见她服软认错，也怕打出来个好歹，儿子怨恨，哥哥责怪，吩咐秦妈住手，离开了祠堂。

　　趴在床上，云儿一边给她的身上上药，眼泪一边啪啪啪的往下落，嘴上埋怨着陆唐氏。

　　床上的唐婉回想着起自己未嫁之时的事情，她最喜欢当代才女李清照，希望自己也能有如此的才华，于是默默努力，也希望自己能嫁一个开明的夫君，只可惜当时的李清照不在山阴，她又不能出门，只能从姑母家陆表哥那里知晓外界的变化，表哥颇有才华，她从小便对表哥的才华有几分倾慕，至于喜欢说不上几分，在得知父亲要把她嫁给表哥的时候，在得知表哥喜欢她的时候，她时常会想起被人流传在坊间有关李清照和其丈夫的趣事，也幻想过能有一个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如知己般的丈夫。

　　而姑母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女人，不喜女子盼头露面，不喜女子有才华，她的眼里女子把丈夫服侍好，能生养，便是好媳妇。所以从小姑母便不是特别喜欢我，结婚半载尤为明显，表哥不知当时怎么将姑母说动，同意了这门亲事。而自己当时说不上是什么心情，因为遇见赵公子的时日尚短，仅仅是喜欢她身上的气息，说不上来，却和和表哥在一起时的感觉不同。几次见面，无疾而终。

　　或许是受了委屈，或许是今日马车上的深深一眼，或许是那有点故事的云片糕，扰乱了唐婉平静的心房，竟然将那人悄悄地放在了心里。

　　且说这边的赵士诚，离开山阴，一路向北，与几路北上人马汇合，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才赶到韩将军的大营，皇家子弟，初上战场，毫无经验，直接就给了个校尉，一方面是带几十个人，另外一方面是让这几十个人在危险之际护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