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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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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宿城——
一个落寞了千年的绝迹古城。
千年前的战争,让这地方至今看起来仍然像是硝烟弥漫,那破碎的古城旧塔楼顶上汇集了一堆黏在一块的碎石子。
楼顶上看不见守卫的影子,月色下就只剩下一条脏了发臭的河沟与一个木头垫起的桥梁。
这是个被诅咒的国度,被战争诅咒过的国度。
“后面的人,都跟着走快点——”
抓壮丁的护卫在城前大声嚷嚷着,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鞭子,做足了一副官腔。
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女人,头发散乱,身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衣袍,她的面色模样有些冰冷,像是那种蛇蝎美人。
她的嘴唇微微有些干裂,走来的一路上也没见有什么水喝。
“大姐姐,喝点水吧。”
跟在她旁边的,是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
少年是同村被抓来参军的壮丁,但他的模样文文弱弱,不见得能干出什么成就。
衣澜瞪眼看着他,而后接过布袋道了句,“谢谢。”
“不客气……”
她接过布袋,里面还剩下最后一口水,而这离上城去的路至少还要个大半天。她倒是无所谓,可那少年这样下去怕是撑不过第二日。
于是衣澜把水推了回去,“我不用,你喝吧。”
少年便不再强求她。
“对了,大姐姐为什么要求主动参军?”
星宿城倒是历来没有女子参军的例子,可据说她走的那天里,跪地恳求军爷带她离开,像是铁定要离开那。
“不知道。”她小心地往前迈了两步,“村里的占卜师说我失去过一段记忆,一定要我来这里拿回。”
可她又没有离开过村子不知道路,只能跟着军爷来了。
灰袍女子的神情里隐隐约约透露着一种神秘感,好像心底深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可是谁不知道那村里的占卜师根本没有什么来头,只是个江湖骗子而已。
再二里之外,是星宿城的一条神河水。
“都小心点了,一会儿挨个从桥上走过去,千万别掉下去了。”
神河里的水,就是门口那条发臭的水沟。坊间传闻则更是离奇,据说落入水里的人,最终没能活过十年。
据说星宿城主的闺女七岁外出游玩落入神河,从此食欲不振,丧失天性。
新招来的祭司和占卜师都说她最多活不过十七岁。
“大姐姐,你要紧吗?”
神河的水是一滩死水,流不动。
“不要紧,你先过去。”
上面的断桥,搭着有点不太稳,到处是泥土和雨水,有些滑溜溜的,那少年矫健地身手跳过去以后才悠悠转身过去看着衣澜。
衣澜还停留在原地。
“喂,那个女的——”
那位官员有些不耐烦地吼了一声,“赶紧过来!”
“一路上怎么就只有你磨磨蹭蹭的……”
衣澜小心地往前迈了一步,可底下的神河水像是一只恶狼,在吸引着她下去。
“快点快点——”
那位官员又不耐烦地喊了一句。
衣澜有些着急,便加快了速度。
岂料那木板实在太滑,衣澜也没好稳住阵脚,直接底朝天摔了一跤,跌进了神河水。
“大姐姐!!”
“……他娘的!这哪里来的这倒霉运气。”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贪功把人拉过来凑数了。
这神河里的水,向来无法给星宿城带来好运,国主又明令禁止人们不能到神河水附近游玩。
可这毕竟是差事,神河水又是唯一的出路。
“这……这可怎么办呐!”
那官员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见衣澜趴在水里好一会儿才动弹起了身,她拍了拍衣上和手上的脏泥站在了岸边缘。
把她丢这吧,城主的命令怎么办?
把她带回去,这噩运只怕又要持续几年。
……
“姑娘,你要不……还是回头吧。”
不行!衣澜绝对不能走。
“官爷!求求您带我进去吧。”
“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大忌?”
“小女子知道。”她连连点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点了头,“村里的占卜师说我是祭司世家的人,星宿城的神河水对祭司是没有用的。”
“我……我保证,今天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衣澜想去伸手拽住那官兵的衣角,却被那人嫌弃地一躲。
什么祭司世家和占卜师?
他只知道这会让他丢了饭碗。
“就你?”
就算衣澜真是祭司,也是他一生以来见过最没本事的祭司。人家祭司少说也会点预知未来的占卜之术、
可她?能行吗?
面对轻蔑,衣澜也毫不示弱。
“你看——”
神河的黑水在她的手指间瞬间被吹了起来,那凝成块状的恶心“液体”附在她的身前,坠在空中却掉不下来。
那官员慌慌张张,持久不知道说什么好。
“快!快去通知城主。”
***
神河水的附近打盹了半个晚上,第二日一清晨才见到城里的守卫骑着马赶出来。
“你们哪一位是昨夜落水的?”
衣澜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不动。
为首的官兵点了点头说道:“她是。”
“行,跟我来吧。”
今日是星宿城的祭祀大典,朝上朝下皆是文武百官与祭司氏族的人。
众人的水平摆在面前也都参差不齐,但城主偏是瞧不上那些臭鱼烂虾。
那守卫死马当作活马医,将衣澜带上了高高的城楼。
女子一身灰色衣袍,慢慢地向上走去。
她是那样的沉默,哪怕祭司大典那天全城上下举国欢庆。
“快看快看!是咱们的大祭司来了!”一些不明真相的围观人群开始高声喊道。
她的气势很不平凡,跟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相同。
星宿城的城主举着酒杯,但是左半边脸上戴着一块深棕色的面具,看不清样貌。
好半天对方才开口问道:“你就是昨夜那个跌跌撞撞摔进神河水的人?”
衣澜很快接话回答,“是。”
那话一出,引来一阵群嘲。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什么离奇事都有。”
“神河的水碰得之后丧失意志,我倒是要看看这女人还能苟活多久?”
……
那一言一语的讽刺,衣澜却好像浑然不在意。
“派去的官差说你自称是祭司,那你究竟师出何门?”城主终于才有些忍不住怒言,“为何凭空冒出?”
占卜师说她虽没有记忆,却拥有无上的能力,那种能力,未来无人能敌。
只是她的性格,注定做不成什么大事。
“我是衣澜。”她说着,慢慢向城上的人跪了下去,“我师父是池幻大祭司。”
池幻……池幻。
可惜她就只能记得这一个名字。
衣澜的话音刚落,那星宿城主才咬咬牙放下酒杯。
她口中所言的池幻不是外人,正是星宿城之前的大祭司。也正因为她,星宿城才能重新走上正轨。
可惜这样一个奇女,却突然去了。
去的离奇。
“那你是否知晓你师父的死讯?”
那城主放下酒杯以后,就再也没有把东西拿起来。
“不知。”
衣澜没有记忆,只是觉得内心里有些触动。
她好像很久没见过这个人,却心里满是喜欢,可惜就连这个名字,也都是村里的占卜师告诉她的。
“我很久未见着师父了。”
她倒并不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只不过是祭司家族的人上了一个阶级就必须自己离开,而衣澜是家族里面唯一一个水平过了五阶的祭司。
此后她离开了,就再也没见过池幻。
那位星宿城主突然起身问道:“那你的能力大约差你师父多少?”
她仔细想了想占卜师说的话,应声而出,“一般吧。”
“那是几阶?”
她多言一句,“五阶。”
五……五阶?
要知道这个世间,祭司能力分为一至九阶,再上一层是最高境界,则被视为天宗,便是原先的池幻大祭司也才七阶。
她的徒弟倒是难得出了一个奇才。虽然城主从来都不屑那些二阶、三阶的人来到星宿城,但想着至少也该是个四阶之上的。
却未想到过,阴差阳错地请来了池幻的小徒弟。
五阶不差,拿下一个山河社稷是完全够了。
“不论怎么说,很感激你能来我星宿城。”台上的城主夫人突然说道。
衣澜仔细地抬头打量了那个之前一言不发的人。
城主夫人很年轻,穿着月白蝶纹束衣,头戴五凤挂金钗。那样的精神气质怕是星宿城上下无人能匹敌。
她站了起来,给自己斟了一杯清茶。
“我酒量不好,也没有池幻大祭司的坚决,只有以茶代酒。”城主夫人将自己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星宿城的祭司。”
衣澜不言不语,只是好意谢过。
这世上祭司千千万,她也并非最强。
衣澜以笑回应,而后正要将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
霎时,门外却突然闯进来一位士兵。
那士兵的面貌看起来多是狼狈不堪,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等着惩罚。
“城主,不好了!!”
那人声音十分哄亮,一瞬间只有震耳欲聋的吵闹回响在那。
大多数人都在议论纷纷,唯有衣澜站着。
“怎么回事,慌慌张张的?”星宿城主冷着脸问道。
“小……小公主刚才在岸边游玩,婢女们没看住人,公主便掉……掉水里去了。”那下属吞吞吐吐,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被降罪。
要知道那小公主可是城主和夫人通过祭祀求来的孩子,是有血缘的。
夫人和城主平时也最疼爱那孩子,就连池幻祭司也说过她最有潜质。
再加上小公主七岁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情,无疑让城里的人更加恐慌。
“那还不差人去救,姑娘掉水了你还有时间来这?!”星宿城主的声音是那样震怒。
虽然放眼星宿城,也没几个地方有水。
便是有水,也是神河水与雨水汇聚的污水。
城主和夫人的担心已经摆明写在了脸上。
“我来——”
衣澜一闭眼,突然一个疾步蹿了过去。
那底下一片清澈见底的死水,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人落入。
衣澜没再思考,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一纵身落入水里,那水虽不深,但也不浅。
可要救的,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不能让她就这样生死未卜。
衣澜接着沿着河流向水下划去,找寻了整片区域才发现了人影。
那孩子散着头发,双手平摊着。
衣澜游过去将她横抱了起来推到岸上。
女孩好久才睁开眼,“你……你是?”
若是直接爆陌生人的名字,只怕不能让人信服,她只好轻轻喘了一口气说道:“我是大祭司,衣澜。”
大祭司衣澜。
这名字并不陌生。
池幻也经常提。
她沉默了些许时间,而后扭干衣裳上的水又起身踮脚将对方身上的水也拧干。
“我叫星宿。”
衣澜有些怔住,而后才明白过来这个名字的有趣。
她并不随城主和夫人一个姓,而是随星宿城一个姓。
……
她是星宿城的孩子。
可是这个孩子,这座城池,与她死去的师父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