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何朗》加绒牛仔外套

5、伯牙子期

　　书本交易基本发生在文学社，我惊喜地发现陈朗和我一样是杂食性动物，什么类型的书都看。不过他更偏爱军事政治一类，我更偏爱文学哲学一类。
　　有时候，我会和陈朗聊几句自己的看法。准确说来是我噼里啪啦地输出自己的观点，他认真地听。甚至我自己都觉得天马行空的想法，也能与他不谋而合。

　　我很高兴。
　　我平时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宋小沫总说我沉默寡言，死气沉沉的。但是她也说，她太能咋呼了，和我待在一起才能勉强赎了她扰民的罪过。

　　我身上好像有什么开关，遇到陈朗的时候就自动打开，然后把自己埋藏的想法一股脑地往外倒。
　　而他也愿意听。
　　我单方面认为，他之于我，是子期之于伯牙。
　　有一次我说：“总是找你借书，我都没什么好感谢你的。”
　　“你那些见解就很好。”陈朗这样回答。
　　于是我认定，陈朗是个好人。

　　虽然沈子寒和陈朗身形差不多，但其实他们俩的气质很不同。
　　沈子寒戴一副圆框眼镜，气质偏冷，斯文中有一些疏离，让人感觉不好亲近。
　　陈朗气质偏暖，但又不是阳光大男孩那种张扬的感觉，我更愿意用温柔来形容他。
　　最让我佩服的是他任何时候都举止从容的样子，这一点上，他和他母亲很像。

　　我问宋小沫为什么喜欢沈子寒那种脑门上巴不得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的人，她邪魅一笑：“这不是正好可以上演傲娇冰山爱上我的戏码？”
　　爱恋少女的心思真难猜。

　　期中过后班主任来班级巡视的次数越来越多，我不再敢明目张胆地把课外书摊在桌上看。
　　离期末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班主任就天天在班里扯着嗓子喊：“期末是全市联考，学习上都抓些紧！”

　　我打算把手头上陈朗那本书先还给他，等期末考试过后再想办法找书看。
　　但是那时班主任已经不让我们周五耗费两节课在兴趣爱好上了，我去不成文学社。
　　也去他们班找过他一两次，不巧他都不在。
　　宋小沫说：“我让沈子寒丢他桌上。”
　　我摇头。我想当面还给他以表感谢，这也是出于我的私心，这可能是我寒假前最后一次见他了。
　　但一直没能如愿。

　　头昏脑胀地考完期末最后一科，我开始琢磨什么时间去找陈朗。
　　我头昏脑胀并不是因为考试，而是每考完一科宋小沫都缠着我对答案。
　　一旦她错了，就会嚎得地动山摇，吵得我脑壳疼。

　　因为这次考试是全市联考，学校觉得成绩比较有说服力，于是想让年级前十在放假前讲一讲自己的学习方法，希望同学们可以有所借鉴。
　　年级第一还是那位王强，陈朗是第二，沈子寒紧跟在后面。我堪堪卡在第九。

　　班主任拍拍我的肩膀：“苏丫丫考得不错。年纪大会你先坐在第一排，轮到你的时候，你就上去发言。好好准备一下。”
　　我灵机一动，到时候我就可以把书还给陈朗了。
　　宋小沫开始嘤嘤嘤：“你个死丫头，考那么好，还可以和沈子寒一起到前面讲话，人家好羡慕哦！”
　　我已经习惯了她浮夸的演技，她这次在班上排第十四，和开学比也有进步。
　　“放学请你吃东西。”我抛出杀手锏。
　　她手舞足蹈：“好呀好呀。”

　　发完寒假作业，大家就准备去体育馆开年级大会了。
　　观众席最前面一排空给要发言的同学，各班级按班号坐在后面。
　　一班好像早就到了，整整齐齐地坐着，有人还带了本子和笔。
　　嗐，看看人家学霸。

　　班主任站在队伍前朝我招手，让我在第一排随便坐。
　　陈朗看到我，微微笑了一笑。他左边的沈子寒面无表情地看我一眼，转过头去和王强说话。
　　我犹豫着在陈朗右边的空位坐下，把书递给他，挠了挠头，只说出一句谢谢。
　　他自然地接过，随便翻了翻，轻声问我：“发言稿写好了吗？”
　　临近放假，大家都很兴奋，叽叽喳喳地讨论寒假的安排和计划。体育馆吵吵闹闹的，我没听清。
　　他侧过来一些，又重复了一遍。我看到他清澈的瞳仁里映着我小小的模糊的身影，仿佛还能闻到他校服上洗衣粉的清香。
　　我迅速撇过头，有点结巴：“写…写好了。”
　　陈朗“奥”了一声，又去翻手里的书，翻到一枚小小的鲜红的叶子。

　　我想起来那是我在学校一棵树下捡的。深秋时节百树枯黄，只有那种树满树鲜红，像熊熊燃烧的烈火。
　　不知道那树是什么品种，叶子小巧可爱，叶缘圆润，纹路清晰，红艳似火。
　　我当时顺手夹进这本书里，完全忘记了这回事。
　　我怕陈朗觉得我不爱惜他的书，瞅着他的脸色说：“我当时觉得这片叶子很像秋天，就…夹进去了，我用纸擦过，很干净的…”
　　陈朗微笑：“没事，我很喜欢秋天。而且…我觉得这片叶子也很衬这本书。”
　　我放下心来，年级组长试着话筒，年级大会快要开始了，我们就不再说话。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也许，秋天正如我所说，住在这一片又一片风情万种的叶子里吧。

　　陈朗真是个人才，枯燥无聊的学习方法也被他说得娓娓动听，上面的领导、老师都满脸慈爱地看着这个好学生，下面的女生拼命地拍巴掌来表达自己看到帅哥的激动之情。
　　相比之下，我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念稿机器，匆匆读完逃跑一样回到座位。
　　以往觉得冗长乏味的年级大会居然很快结束了。

　　陈朗对我挥挥手：“明年见咯。”
　　“明年见。”

　　我跟在人群后面慢慢往出口挪动，也不知道宋小沫怎么拨开人山人海挤到我面前来的，我先给她打预防针：“沈子寒他们已经走了。”
　　宋小沫却不接这茬：“我在后面可看到你和陈朗说悄悄话了哦，有什么实质性进展没有？”
　　我心道：我和陈朗那是纯洁无暇的革命友谊，和你跟沈子寒那郎情妾意能一样吗？
　　但说出口的只有一句：“你想多了。”

　　我反省，和宋小沫待久了，我连心理活动都变多了。

　　宋小沫追问：“就没交换个□□号、电话号码啥的？”
　　“没有！”
　　我像是那种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