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向然

1、第 一 章

　　一只萤黄小鸟扑嫩扑嫩飞进屋：“师父师父，我到底是人还是鸟？”
　　白衣女子本手执书卷面窗而立，若有所思地仿似在寻找窗外春到的痕迹，闻此杂音迅即回身，手中书卷啪地拍将过去：“鸟人！和你说过多少遍，说人话的时候用人形。”
　　小鸟应招落地，现出人形从地上爬起，摸着脑袋嘟囔：“我还和你说过多少遍，打自己人不要用真力呢。”
　　有时真觉得师父一个身体里住有两个人，翻脸快过翻书都算正常，诡异的是一会儿让人觉得不食人间烟火温软如玉，一会儿让人觉得粗俗暴力。
　　白衣女子走到桌边坐下，喝口茶去去火气，再抬头看身着鹅黄飘逸长衫的少女，怎么看也是一娇俏娃儿，怎地一开口就形象全无了呢？枉费自己多年来对她的淑女养成教育，略沉吟，放下杯子淡然开腔：“说吧。”从小抱回来养，能不知她脑子里在转的并不只是这貌似哲理的问题。
　　华珏本见卓泠又不言不语了，就只敢诚惶诚恐地尾随，见她坐下，就低眉垂目地站在她面前。这时听她开了声，虽只是两字还是让华珏精神大振：“师父，我想下山历练历练。”
　　果然还是爱热闹的性子，卓泠也不阻止只说：“出门不要随便变成鸟，很容易被人打的。变成了鸟就不要说人话，很容易被关起来研究的。”
　　华珏苦了脸：“师父您教我变成鸟时不是说方便出门，飞起来比较快比较方便么？”
　　卓泠仍是表情淡然反问：“你飞是不是比你走快，比你走方便？”
　　华珏想了想，点头：“这到是的。”
　　卓泠无表情状结案：“那还有什么问题？”
　　华珏赶紧摇头说：“没了。”已然开始困惑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问一个显得自己很钝的问题。
　　卓泠挥挥手：“下山要带什么自己整理，为师就不送你了。”
　　华珏“哦”了一声转身走向自己房间，明明是自己想要下山去，这会儿怎么有点象是被逐出师门，完全没了争取到自由的兴奋感。

　　打发了华珏走，卓泠也没了伤春的心情，起身回房，关了门，袖中滑出与她这身长衫飘飘的装扮极不相衬的手机，拨号。
　　秦川正手抽筋般往电脑里输资料，闻得手机响，左偏头看，摘眼镜，接起。卓泠的声音传来：“那个谁，我徒弟要出山去你给罩着点。”
　　就知道卓泠来电摘眼镜是必须的，捏捏眉间：“叫我师姐。你说你要隐居深山干嘛要抱一个活泼的孩子进去，这下好，养得听得懂点人话了吧就要走了。”
　　听着秦川和自己说话的语调，一贯地由貌似忍耐无知幼童的略低沉，上拔到教训无知幼童的略高亢，卓泠就想跳脚，在房间来回跺步，咬着牙：“秦川，我打电话给你不是要你落井下石的！”
　　秦川揉揉太阳穴：“叫师姐。你不成天整点不着调的事，我能这样说么？”
　　卓泠忍不住地低嚷：“不就是孩子要下山去么，有多不着调？那你说你家南枫现在在干嘛？”
　　秦川往后靠：“她说山深云更好常住去了。“
　　卓泠哼笑：“说得这么迂迴，直接点说不就是隐居去了，你说你要学大隐隐于市，抱这么个向往深山的孩子干嘛？”
　　秦川手弹桌，其实是恨不能弹着卓泠的脑门，语调却平静：“当初我让你抱这个孩子，你偏不，我有什么法子，只得抱了。”
　　卓泠这会儿平静下来：“你就该姓赖难道天下就只有两个选择？”
　　秦川赶灰尘般拍拍坐椅扶手：“我只知道天下并非任由你选择。”
　　秦川指桑骂槐的本事看涨，卓泠语塞之下到又想到正题：“华珏下山去了，我也就是尽责地通知你一声，免得到时她高兴起来去你那捣乱你没个防备，没事，我挂了。你好好保重！”
　　秦川看着已挂的电话愣了会儿神，那句温温软软的‘好好保重’怎么想怎么象是诅咒，卓泠放冷枪的功夫渐高。摇摇头，手机摆一边，仍是奋力与电脑搏杀。
　　卓泠则出了房间向书房走去，看来秦川现在是不靠谱了，自己得恶补一下如何迅即跨越空间：乾坤大挪移，凌波微步……太实在，不适合自己。幻化成鸟，这选项莫名冒出脑海让卓泠不禁缩了下脖子，手在书堆里耙的速度加快，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先吧，用来骗华珏的说辞说得多了自己差点都要信以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