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雨霏霏夕花白》夕林言

8、云霞与飞嫣

　　云霞在床上躺着，恍恍恍惚惚间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勉强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个十一二岁的清朗少年在拍自己：“小妹，别睡了。你看哥哥手里的是什么？”

　　云霞想要回话可身体无法动弹，才发现自己是一个游魂，飘荡在空中。

　　一个约六七岁梳着总角的女孩，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哇，哥哥是小鸟。你从那里拿来的”

　　少年得意地笑着：“是哥哥救的。来，我们把它养大了，再把它放走吧。”小女孩追着男孩往门外的回廊跑去，云霞立即追了上去。

　　门外回廊里男孩和女孩不见了，自己却忽然跑进了卧房里，一个斯文儒雅的男子抱着一个襁褓：“娘子，辛苦你了。快看，咱们的宝贝女儿。”

　　床上一个秀美的夫人，脸上还带着刚刚生产完的疲倦：“官人，看看女儿像你还是像我？”

　　男子小心的把襁褓放在妻子身旁；“必然是像娘子的，像为夫就麻烦了。”

　　一个六七岁梳着总角的男孩对着襁褓说：“不对，爹爹娘亲，妹妹像我，你看妹妹看见我就笑了。”

　　男子与女子闻言都笑了，女子问男孩：“那哥哥要不要给妹妹取个名字啊？”

　　小男孩摇头晃脑地说道：“这个自然，妹妹像天上飞来的仙女，还对着我嫣然一笑，我要叫她飞嫣，步飞嫣。”

　　云霞颤抖的双手想要摸男子想要拉女子，可是触碰不到他们，手径直穿过他们的身体。云霞想要喊他们：“爹爹，娘亲，哥哥。”但是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挣扎着冲过去想要抱住他们，一瞬间他们却消失不见。

　　她满心欢喜的冲过去又满心绝望的看着亲人消失不见，她回头想要看看家人去哪里了。只见自己已经站在了书房里，两个男子面色凝重相对而坐。

　　：“老师，如今燕王的军队已经直捣京师。您是圣上的帝师，天下文官以您为首，只怕城破之日，老师您………”年轻的官员不无担忧的说道

　　中年男子亦面色凝重：”言之，自古忠臣不事二主。圣上即尊在下为师，为师者怎可背弃弟子，背弃为师之道。”

　　刚刚还在说话的男子，忽然间已经被破门而入的官兵押进了囚车，男子仿佛看到了云霞所在的地方，他忽然转过头来：“飞嫣别怕，好好活着，好好的活下去。”少年也转过头来：“妹妹，逃出去，别回来，忘了我们。”

　　父亲与哥哥都消失了，站在云霞面前的是母亲，母亲已经把自己挂在了家里的横梁上，她也看着云霞：“飞嫣，好好活下去。忘了我们。”

　　云霞发疯的要冲过去拉母亲下来，可是怎么都摸不到母亲。

　　她发疯地拍打着母亲的身体：“母亲，母亲。不要啊，不要。”可是手只能穿过母亲的身体，无法抓住。云霞绝望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心里在呐喊：“为什么？为什么？”

　　一阵镣铐的声音让云霞停止了疯狂，只见在一个宽大的法场被围得水泄不通，父亲被捆在木桩上，监刑官看着眼前已经被血水泡红的广场，似于心不忍：“步大人，只要您现在就点头给圣上写即位诏书，马上官复原职，您的门生族人也不必再砍头了。”

　　父亲沉默良久：“圣上已崩，无话可说。”

　　监刑官无奈地摇头：“步大人，马上就是您的儿子了。杀了您的儿子，你们家就灭族了，您还是不肯吗？”

　　哥哥已经被押到了断头台上，父亲抬起头来看着哥哥：“愈儿，你怕不怕？”

　　哥哥咧着嘴一笑：“爹爹，我不怕。我能做您的孩儿很开心，如果有下辈子我还做您的孩儿。”

　　父亲颤抖地点头：“好，好孩子。爹爹一会儿来陪你，不怕。”

　　躯体倒在地上的闷响声如同刀子割肉般扎进了她的心里，八百七十三人每一条命都如同割在云霞身上的一刀，她无力地看着自己的心被割成了一地碎片，拣不起来也缝合不了，一步步的掉进了黑暗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