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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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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雨一动不动,甚不敢大幅度呼吸,好像呼吸幅度过大都会扰乱现在的气氛和某种类似于磁场的东西。
他庆幸周玉邈握着的是他的手背,因为他的手心已经出汗了,如果他们是手心和手心相扣的话,他怕他手心里的汗会弄脏周玉邈的手。
“是冷,还是被吓的?”周玉邈问。
“嗯?”陈青雨茫然。
“我问你的手为什么这么凉?”周玉邈说,“是冷,还是被吓的?”
“都有……”陈青雨说。
其实都不是,陈青雨气血不足,一直以来都手凉脚凉。
周玉邈站起来,回房间拿了一床被子过来,把陈青雨裹起来,而后打开灯,换了一个喜剧节目。
陈青雨想周玉邈只是比较体贴,看他是个病号所以体贴,握着他的手看为什么这么凉也是正常的,就像看一个人脸色不好第一反应是摸摸他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
这是正常的,普通朋友就会这么做。
周玉邈很优秀,作为朋友他也是个一百分朋友,对朋友保持着一百分的体贴。
陈青雨呆呆地看着电视屏慕,到该笑的笑点部分也不笑了。
他想他现在的状态和陈一看电视的状态有点类似,都是眼睛在看,心没在看。
只是心态估计不一样,陈青雨并不觉得失望和悲愤。
看到晚上十点的时候,周玉邈去洗澡,而后陈青雨去洗澡。
周玉邈问陈青雨需不需要帮忙,陈青雨说他可以坐在小塑料凳上洗,周玉邈没再说什么,回房间去了。
陈青雨擦洗完身体,问周玉邈借了针线在灯下细细地往棉拖鞋上绣字。
周玉邈在旁边看着陈青雨绣,时不时地给以提示。
陈青雨觉得他的手根本不听他拿唤,绣出来的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就好比他想象中的是蒙娜丽莎的微笑,绣出来的是微信自带表情。
“好了,停。”周玉邈实在看不下去了,“我以为我做的心理准备足够了,但你还是给了我惊喜。”
陈青雨想周玉邈想说的是惊吓,但仁慈地换成了“惊喜”这个词。
周玉邈拿来一块黑布,用笔在上面画好“陈青雨赠”这四个字的轮廓,而后把这四个字剪下来。
“你把这四个字缝上去。”周玉邈说。
这下一下子就把这项任务简化成了傻瓜模式。
陈青雨用黑线在黑色的布上缝,远看看不出来,所以陈青雨只要缝牢就可以了,缝得难看对拖鞋的颜值也不会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四十分钟后,大功告成。
“太好了,我终于弄好了!”陈青雨变得很兴奋。
周玉邈用打火机把字的边缘稍稍烧了一下,这样就不会脱线了。
“这你都会啊。”陈青雨惊讶。
“看过我奶奶做衣服。”周玉邈说。
“你快穿上试试。”陈青雨无比期待地说。
周玉邈穿上,站在陈青雨面前,像个颜值超高超听话的模特。
“走一走,转个圈。”陈青雨笑眯眯地看着周玉邈。
“你是以为你给我买了一条花裙子是吗?”
也对……陈青雨有点得意忘形了。
不知道周玉邈满不满意,反正陈青雨是很满意,尤其是拖鞋上有“陈青雨赠”四个字,简直像陈青雨在周玉邈身上盖了戳一样。
上面缝的是“陈青雨赠”,这四个字到陈青雨的眼睛里自动变成了“陈青雨已占此人,他人请绕行,不能看,不能摸,不能碰”。
折腾完这四个字已经挺晚了,陈青雨打乱了周玉邈每天按时睡的养生作息,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两个人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晚上陈青雨躺在他的床上……客房的床上。
陈青雨来这里住了几次竟然产生了归属感……
可能是因为这间房没有杂物间的气质,比陈青雨自己住的地方更像一个房间。
这张床的旁边有个床头柜,而没有腊肉、大蒜、坏了又舍不得扔的柜子、陈一长高了之后穿不下的衣服、破了一个角的花盆、特别不待见又没办法立刻扔出去的陈青雨……
回到现在的情绪,陈青雨送完周玉貌鞋特别兴奋,躺在床上还一直在回想周玉邈穿上棉拖鞋的样子。
想了一会儿想到了交叠在一起的手,想到了恐怖电影里的恐怖画面。
陈青雨把被子遮过头顶,觉得这样更有安全感一点。
他总觉得他的床下爬满了蛇,正在沿着床角往上爬,马上就会爬到他的被子里……
陈青雨掀开被子跳下床。
好了,现在被子里也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周玉邈应该睡了吧……
陈青雨抱着枕头走到周玉邈房间门口。
他应该克服恐惧回去睡觉……
床上不可能有蛇……
陈青雨神奇地产生了尿意,于是拄着拐杖去上厕所,上完厕所在周玉邈房间门口犹犹豫豫。
周玉邈房间的灯忽然亮了,门打开,周玉邈站在房间门口。
“你怎么醒了?”陈青雨问。
“你拄着拐杖在地板上‘哒哒哒’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我怎么会不醒。”周玉邈说,“我只是睡着了,不是昏过去了。”
“啊……不好意思……”陈青雨愧疚地说。
“你怎么了?”
“我……”
陈青雨觉得被恐怖电影吓成这样挺没种的,有点说不出口。
“你要来我房间睡吗?”周玉邈脸上的表情给陈青雨一种看破不说破的感觉。
“这合适吗?”陈青雨说,“会不会挤到你。”
“你长得那么瘦那么小,一个小号行李箱都塞得下你,不会挤到我。”周玉邈说,“你要是不好意思那你就回去睡。”
周玉邈说着就要退回去关门。
陈青雨赶紧说:“我其实挺好意思的……”
周玉邈扶着陈青雨进去,扶着陈青雨爬到床上。
陈青雨尽量让自己睡有床边边上。
“我身上有跳蚤吗?”周玉邈问。
“没有……”陈青雨说,“我怕我挤到你,我睡相不好,靠边点比较好。”
“睡相不好就往中间躺,”周玉邈说,“别睡到半夜滚到地上,我还得再把你捞上来。”
陈青雨往中间挪了一点点。
“再挪点。”
陈青雨又挪了一点。
“再挪点。”
“差不多了吧……”陈青雨说,“不久以前我和你坐在一张桌子上你都要让我离你远点,现在我和你躺在一张床上你让我靠近再靠近……我们发展是不是太快了?”
陈青雨说完这番话才反应过来他的措词很不恰当。
很显然周玉邈也觉得陈青雨的措词很不恰当,他沉默了。
安静的晚上,安静的房间,安静的空气。
“我是说……我是说……”陈青雨浑身滚烫,他现在看上去一定像个被煮孰的虾米,“我是说我们的友谊是不是发展太快了。”
越描越黑。
陈青雨浑身更烫了,他现在是个煮老了的虾米。
“睡吧。”周玉邈打开床头灯床,关上房间大灯。
陈青雨盖好被子紧张得睡不着。
因为周玉邈躺在陈青雨身边,尤其因为陈青雨说了那么一堆蠢话之后周玉邈还敢躺在他身边。
陈青雨怎么能不紧张?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陈青雨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没有。”
“我也没有。”
陈青雨又在说蠢话了。
为了让周玉邈快点忘掉陈青雨刚刚说的蠢话,陈青雨快速找了一个新话题:“小时候我会这样和我爸爸躺在一张床上。”
“嗯。”周玉邈说。
“那时候挺开心的,不用担心成绩,想看什么电视节目就看什么电视节目,我爸每天晚上给我讲故事。”陈青雨说。
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适合追忆往事。
“他给你讲什么故事?”
“狸猫换太子,穆桂英挂帅……我爸爸爱看戏,就讲这些给我。”陈青雨说。
“很不错,我小时候自己睡一个房间,自己听讲故事机,识字之后就自己看书了。”周玉邈说。
“哈哈……”陈青雨说,“后来我爸讲完他的故事存量就没有了,我当时怎么不知道到你这里来蹭故事听,不然说不定咱俩早就特别亲近了。”
“说不定。”周玉邈说。
“现在你还记得那些故事吗?”陈青雨说,“我很久没有故事听了。”
陈瑞祥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给陈青雨讲故事了。
也不能这样说,顾秀梅有时候也会给陈青雨讲故事的,讲陈青雨将来会如何一无所有、会如何居无定所、会如何一事无成的灰色现实恐怖故事。
“我想想……”周玉邈说,“我想到了。”
陈青雨更精神了,兴致勃勃地调整了一下躺姿,以防漏听什么。
“从前有一条鱼,被大浪冲到了海滩上,海水迅速退去,把这条鱼留在沙滩上,忍受风吹日晒,这时候有只猫走了过来,看着那条快要干掉的鱼,想起了曾经像这条鱼一样快要干掉的猫。”
“猫怎么会干掉?”陈青雨插嘴问。
“……”周玉邈沉默了一下说,“他们一起穿过了沙漠,这只幸存的猫有水喝,干掉的猫没水喝。”
“哦……”陈青雨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