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卿如是》萤伴流徽

6、第六章 旧事

　　酒醒。
　　宿醉。头痛欲裂。在哪？闻郎迷迷糊糊的想。
　　恍惚间有一双温暖而厚实的大手，把她从黑暗中救起，带到了一个光明而又温暖的所在，仿佛有厨房里饭菜的香气，还有许多人走动的声音。好像是自己熟悉的床榻，一切都是熟悉的感觉。
　　闻郎费力地睁开眼，发现她已经回到了将进酒酒馆，躺在自己平时睡觉的床榻上。难道是做梦？和晓娴几人一起去后山树林里探险？后来呢，记不得了。
　　对了，晓娴呢？
　　忽的，闻郎急忙起身从床上下来，赶忙奔进厨房，抓住淑芬嫂子的手便问：“婶婶，晓娴呢？”
　　“闻郎你醒啦？晓娴还睡着呢。你们这些孩子，真是太不晓事了，居然去后山树林那么危险的地方。若不是有寒山派柳道长相救把你们送回了家，怕不知道现在出什么样的好歹了。”淑芬嫂子着急地说。
　　“哦，原来是这样啊。婶婶，我知道错了，我先去看看晓娴了。”
　　闻郎来到晓娴床前，发现晓娴除了还在熟睡，其它也并无大碍，终于放下心来。又问过了淑芬婶婶，得知路远路平他们也各自回家，柳道长给每个人都喂食了辟邪除浊的丹药，也便十分安心了。
　　晚，夜深人静。钟长桑和柳无尘对坐桌前。
　　“道长，今天多谢你将孩子们送回来，救命之恩老朽一家真是粉身难报。”
　　“老人家不必客气，夜已深了还冒昧打扰您，是有一些事情想要问您一下，如果方便的话可否详细告知？”
　　“道长救了我孙女晓娴的性命，老朽定知无不言。”
　　“谢谢您，老人家。”柳无尘从怀中取出白日从晓娴处得到的龙鱼钳，递给钟长桑看。
　　“此物名为龙鱼钳，是我寒山派之宝，失传已久。不知老先生一家从何处得来此物？”
　　“竟有此事？这是十年前我儿钟闻天回家的时候留在家中的。”钟长桑感激柳无尘道长对孩子们的救命之恩，便将这龙鱼钳的来由如实告知。
　　我家本是千叶国老太傅一脉的后人，在千叶国也算得上是钟鸣鼎食之家。我也曾在千叶国国朝任职，不过靠家族封荫，做一闲散的太常罢了。多年来膝下唯有一子，儿子自幼在寒山派学道，师从多年，孩子也极是孝顺，每年必要回家一次。
　　十四年前，我儿奉父母之命回家娶妻，之后又重回师门。十二年前的一天，大概是我的小孙女几个月大的时候时候，我儿子忽然回家说师门有要事派他远，可能会有危险。若有万一，这宝物是将来孩子与他相认的信物，所以就留在家里了。
　　自此之后十余年，我儿从未回家。老朽我四处托人寻访不得，又知寒山乃道家清修之地，凡俗人难以拜访。后来老朽干脆致仕，一心一意寻儿，一日偶然来到这边陲小镇，感觉这附近的后山有些奇异，或许与仙家道法能有关联，又因为这里是仓岚国信息云集的边城，便来到此地开了这样一家酒馆，希望能得到我儿一星半点的音讯。
　　孰料十几年过去了，来往商旅或求仙问道之人却总说，寒山派从未听说过有叫做钟闻天的弟子。难道我儿，竟凭空消失了不成？哎……
　　“老先生莫慌，外人不知，其实这是我寒山入门的规矩，凡俗人入寒山，一律有道号作为新名字，可取自己喜欢的姓氏或名字为道号，以示诸弟子清修向道，众生平等，不入俗世繁华之意。外界人没听过令郎的名讳，也是有的。除此龙鱼钳之外，家中是否还有令郎其他信物？”
　　“我儿自幼爱习书画，有字帖书画等为证，老朽这就拿给道长。”
　　柳无尘拿起这些字帖，端详良久后，内心一声仄叹：“哎，果然是他。”
　　看到眼前两鬓斑白的老者，柳无尘一时竟不知将这故事从何处讲起了反而。思虑再三，也罢，便就顶着师门压力，将这些人世间不容与不知的密辛告诉这盼儿十载的老人，又能如何？
　　许久之前的世界上是有神的，但神的后代与凡人一直住在不同的大陆，各族并不通婚且不相往来，遂让世人无法觉察神仙的踪迹。只留下神族到凡间历练时的些许传说，逐渐流传于世。凡人又出于自己的心理诉求臆想创造出来各种神话神迹来佐证神族的伟大，以至于凡人想要成神修炼之心从未熄灭，此后便逐渐衍生出适合凡人修习的诸般术法……岂不知，在这人神并存的世界，神亦有贪嗔痴慢，爱恨情仇。
　　这世间最令人向往的地方当属昆仑山。传说昆仑山是地与天，神与凡人分隔的界限。昆仑山顶是父神降生和创世的地方。昆仑山通天，是地上最高处，有人问昆仑山究竟在哪？这世上鲜有人知，因为凡是知晓的，莫不早已得道或身死神灭。有人说昆仑高几何？对于这个问题，有两种说法，说得少的是两千五百里，说的多的竟有一万一千里。
　　他们说昆仑山从上到下可以分作三层，下层叫做樊桐，又称板桐；中层又叫做悬圃，又称阆风；上层叫做增城，又叫天庭。传说一个人只要走到中层就可以不死了；如果直走到上层，就真的能上天了，他就是一个神了。要是一个人真有勇气，一直上去，马上就成了神，但是世间没有那么便宜的事。
　　凡人需经多年修炼大成之后方可走进昆仑，而且凡人的最高境界便是仙人，这要通过昆仑下的历练。而且凡人因是凡胎，终其一生最高成就只能到仙人，绝不能越过中层的天门，否则便是成了仙也要灰飞烟灭。
　　而天生的神族则要自出生的那一刻便要准备经历天劫，天劫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降临的，以任何可以为人所知或绝不可知的形式。待一轮天劫历尽便可走进昆仑挑战。昆仑山的三层，天生的神族每经历一层，修为便精进一段。神族经过第一层便可成为神仙，经过第二层便可成为上仙，如果经过第三层便可成为上神与天地齐寿，非毁天灭地重塑世界不可断绝其寿命。
　　昆仑山三层，可由地通天。天上有天门，下层的天门叫闾阖，有九重。每一重都有虎豹守着，它们一见下界的人走近，就跳起来把他咬死；咬死之后还有许多竖升眼睛的豺狼走来，先把尸首玩弄一番，玩厌了便抛弃到深渊里，凡人若不敌便永世不得超生，神族打不过就注定灰飞烟灭。过了第一层天门凡俗之人便可以成仙，神族之人便可成为神仙。
　　中层的悬圃。朱树，玉树，旋树，不死树在西面；沙棠，琅玕在东面；绛树在南面；碧树，瑶树在北面。旁边有四百四十个门，这门到那门都相隔四里。又有九个井，井栏都是玉做的，还有一百亩大的宫殿，用旋玉建筑的屋子。还有醴泉和瑶池。世间一切最美好的事物皆可在这里得到。神仙过此门而成上仙，可安享荣华，得有高寿。非天劫不能断其命。
　　上层的天庭。推开此门，上面遍种的小米，茎高三丈五尺。遍布此界。恍恍若世界初生。集世界万千般若智慧，非上神不可居。正所谓：“昆仑高处，神灵所居，九重天门，世之累土。”
　　鸿蒙之初，父神开天辟地，分出四大陆，重塑世界身归混沌后留下五卷光明神卷分散在四大陆，又在四大陆上分别安排神仙人鬼妖魔六种不同族人神各自聚居。各大陆中间有瀚穹之海相隔，茫茫无际，使得鬼神人各族并不互相接触。古有五国，分布于不同大陆，又配以诸方异域千万不为人知的小岛大屿，成就这世界的造化。
　　南方大陆赤羽国是火神后代，火神晟煜主掌这世间的太阳之能，火和光，这一国度气候炎热无比，凡人不能靠近。西方大陆蓝刃国则是水神庄雨瑶统治，水神主掌世间雨雪风霜，此国常年冰雪不化，人迹罕至。北方灵魅国则是黑暗之渊，大漠深处天地缝隙陆地尽头，魑魅鬼蜮狐集之所，现由鬼王离恨统治。各方鬼神之族本是不死之身。但因天生要受天劫之苦，与人一样，鬼神也有七情六欲，亦有诸般烦恼。
　　鬼族更加凄惨，灵魅国地处天地缝隙，与世间和神族完全没有任何交集。鬼族人本是父神开天辟地时集四大陆怨气所化，法力无比高强，是神界和人界万万不能抵抗的。因怕其为祸世间，所以这鬼族人天生只有魂魄并无肉身，这些魂魄遇水则化遇火则亡见光而灭，终生不能走出黑暗之渊。
　　论起来，这世间只有四方大陆的中央土地肥沃，气候适宜。而因中央大陆的兴盛，妖魔两族便在此与人类杂居。在这一大陆的两国便是凡人居住的千叶国与异能人士云集的仓岚国。
　　最初凡人盼有大能力大神通，或得法术或能长生，或能摆脱世俗困扰，或能出世入世出将入相治国济世，所以不停探究生命神奇。从此以后，中央大陆涌现出些许能人，有人从神族留下的神迹中获得法术，有人苦心钻研术法又有感悟，有人获得神族留下的一二法宝成就神通，遂逐渐在凡人中出现了拥有异能之人。相比较凡人，异能人士毕竟有些神通，为避免和凡人冲撞让凡人受伤害，他们便聚集在仓岚城周围，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国度仓岚国。而作为千叶国的国中之国，仓岚国异能人士们也自然而然承担起了保护凡人，保护千叶国的责任，仓岚国便每年从千叶国及四方大陆选拔优秀少年才俊授业解惑，充实他们的队伍。
　　凡人是万物灵长，天生通灵，各个神族的灵通都可被人修习，世间万般学问也都有人来参透。这些术法学问在被最初的人们获得一鳞半爪之后加以研习，虽是凡人之身，但千百年修习下来，其神力却也有煌煌之威，几能和神族一较高下。而根据异能人士种类的不同，仓岚国也有许多门派，其中尤其以修习道家术法的寒山派，修习佛法的梵空寺和以修习儒家学问的丘山学院为三大支柱。
　　大概在十三年前，鬼神界和修仙界出现了一个传说，如果集齐五卷光明神卷便可获得父神之力。神可拥有神力，小可以不受天劫之苦永世永生，大可以重塑世界与日月同辉。凡人修习光明神卷，也可脱胎换骨成仙成神。而鬼族，一个更可怕的传言诞生了，说修习光明神卷后鬼族可得肉身。所以在人、神、鬼三界展开了一场殊死的争夺。
　　传说十三年前的最开始，北方大漠的边缘有一牧羊人的妻子身怀六甲，放牧时羊群不小心走进大漠深处，牧羊人的妻子进去寻找，误入黑暗之渊。鬼王离恨的妻子当时也已怀孕，出于同理心以一己之力抵挡诸多邪灵，救了这个牧羊女。但这个女子当时随身携带了水，因为口渴喝水误溅到鬼王后身上，使得她将要魂飞魄散。鬼王用尽经年术法也无法保住鬼王后的命，却有一个保住鬼王后腹中孩儿命的方法，便是让牧羊女用自己的孩儿血祭，换回鬼王后腹中的孩儿。最后关头牧羊女这样做了，两个孩儿的灵魂做了交换，牧羊女的孩儿死了，但是鬼王的孩子却活了下来。并且被牧羊女带出了黑暗之渊，以肉身出生，天生便得术法。而这无疑平添了鬼王振兴鬼族，得肉身出人世的希望。
　　此时，凡间偶然间得知有鬼魅借孩童之体来到世间，十分惶恐。于是号召各大门派，修仙求道的领袖们都一起去大漠尽头，与鬼族进行一番人鬼厮杀。这场人鬼大战以凡间三大门派寒山，梵空，丘山为首，派出数名弟子，为时数年。而钟长桑的儿子，当年是寒山之上云陵祖师最钟爱的弟子，在寒山学艺时化名陆景云。陆景云自幼寒山学艺，天生悟性极强，博闻强识，术法及精，当时的修为甚至有要隐隐超越云陵祖师的势头，是这世间不世出的天才啊。当时云陵祖师共有弟子六人，陆景云是二弟子，另外云陵祖师还有大弟子洪耀、三弟子商云天、四弟子柳无尘、五弟子林雨寻和六弟子田靖箖。但已陆景云当时的才能，云陵祖师已决意将掌门之位传给他，以振兴寒山，领袖中央大陆。
　　本来云陵祖师打算在人鬼大战后就卸任掌门之职，去归隐一心求道。然而大概在这场大战的第三四个月中，陆景云却有一天忽然不知所终。有人说他战死，有人说他投靠了鬼族，莫衷一是。而他随身所带的龙鱼钳也从此下落不明。与此同时，牧羊女生下的孩儿也始终没有踪迹。
　　当然了，这些话很大一部分都是传说，只有找到陆景云这个关键人物或许才能获取当年的部分真相。但是这个人，真的是不可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