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一只猫回家》唐小楠

4、chapter4 你配

　　萧澜其实挺后悔把江墨昀自己留在家里的。

　　每当想起他孤零零的影子，想起他一身伤痕的模样，想起他缩瑟在校门口的身影，想起他眼眸里明灭不定的光芒，她都会心疼得深切。

　　但是高中的物理课耽误不得。

　　仔细想来，和他不过是刚认识十几天。

　　好像确实没什么理由对他如此上心。

　　她叹了口气将思绪收回课堂。

　　下早课后，萧澜拿着译文对照文言文一句一句地翻译，余光瞥见自己的笔袋飞了起来。

　　顾安拿出一支敞着盖的笔，“为什么不扣上笔帽呀？”

　　“因为常用，这样拿方便。”萧澜头也不抬地回答。

　　顾安见萧澜爱答不理的样子，撅着小嘴拿起敞着盖的笔，一支一支地扣好笔帽。

　　“你在做什么？”萧澜无奈抬眼盯着她。

　　“帮你改造生态。”女孩笑得甜甜的。“好啦好啦再帮你摆好。”

　　萧澜扶额笑了笑，目光不自觉地移向了顾安的校服。上面的油点几乎看不出来了，但隐隐有浅浅的印记，大概是洗不掉。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小眠时不安的模样，微蹙的眉梢，没有安全感，攥紧的被角。

　　萧澜啧了一声。“江墨昀他……他是有什么不好的传闻……我是指他自己的……你那天说人渣是……”

　　顾安显然没料到她突然的一句，倒也没想太多，伏在她耳边小声说道，“你是说去年那件事吗？”

　　萧澜一头雾水。“哪件？”

　　“你不知道？不应该啊，上学期全年级都传开了，有的老师都听说了……”

　　“上学期最后两个月我在国外学竞赛。”

　　“哦怪不得……”顾安拍了拍小脑门，“就是……据说他抢了兄弟的女朋友。”

　　“当时他兄弟谈了恋爱，那天带女朋友和他见了一面。”

　　“他对那姑娘一见钟情，之后经常背着他兄弟偷偷约姑娘见面，两个人还被拍到了照片发在了学校论坛里。”

　　“后来他貌似给姑娘告白了，最后两个人闹掰了，他还在食堂跟她拉拉扯扯的，被她当众扇了一巴掌，那之后就一直被暴凌了。”

　　萧澜垂眸思忖，喃喃低语，“那你觉得，江墨昀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顾安被问得摸不着头脑。“听……听传闻是挺败类……但是……好歹也是个帅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嘛……”

　　“瞧你这点出息……”萧澜笑着敲了敲她的小脑瓜。

　　“说认真的，挺让人心疼的。就算他真的做错了，也不该被这样对待啊……何况事实又不一定如此。”顾安难得的板起脸，眸中可见的暗了几分。

　　“但是我还不想做鬼啊……他好巧不巧地就惹上陈永迟了，那个染黄毛的小混混，他以前的兄弟。”

　　“澜澜，你最近好关心他啊，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萧澜指尖敲了敲桌子，没再回答。

　　上午一共五节课，后两节课是数学，老师临时有事，改成了自习。

　　萧澜果断地请假早退了。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走进卧室，看到被子里轻轻起伏的一团，顿时心安了许多。

　　江墨昀睁开眼睛坐起来，不知是被声响吵醒了，还是压根就没睡着。

　　萧澜伸出手想试试他额上的温度，却不想被他侧头躲开了。

　　他倚坐在墙边，微垂着视线，眸色冷傲。

　　萧澜叹了口气，“头还疼吗？还烧吗？”

　　他沉默不语，须臾，抬眼摇了摇头。

　　“吃饭了吧，喝上药了吗？”萧澜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他欲言又止，抿着唇点了点头。

　　萧澜打开书包翻找了一阵，拿出一个小白瓶和一个小红瓶。“喏，云南白药喷雾，治疗外伤很管用的，你先洗个澡吧，等会……”

　　“萧澜。”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眉眼平静。“你不必这样做。”

　　你不必做到这种地步的。

　　你的温柔，不该放在一个和母亲一样都是小三的杂种身上。

　　“我不配。”

　　这是江墨昀第一次叫萧澜的名字。

　　谁想竟是在说这种话。

　　萧澜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床边看着他乌黑的眼眸。

　　“给我个理由。”

　　他显然没料到萧澜的反应，微蹙的眉梢是不解与狐疑。

　　“给我个你不配的理由。”

　　“理由？”江墨昀嗤笑，清俊的脸庞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神色。

　　“你们不是很清楚吗？我妈，和我，都是人渣，不是吗？”

　　“我没什么可回报你的，下周我就发工资了，我会还你钱的，这段时间的饭钱，和住宿费。”

　　“别管我了。”

　　他半阖着眼，垂眸。

　　萧澜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他也是第二次说这么多话。

　　萧澜安静地听着他说完，指尖敲了敲桌子。“说完了？”

　　“旁观者清。想要看清楚一件事的时候，就要跳出来看它。现在我不是萧澜，你也不是江墨昀。”

　　“江墨昀的母亲我没见过，但是江墨昀，这么好骗的一个孩子，还勾搭别的女孩——”她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自己别被拐跑就行了。”

　　“吃个三明治还想着还钱，住一晚上就心里过不去了，还跟我说江墨昀是坏孩子——江墨昀自己跟我说，我都不信。”

　　“你说的不对，我们不清楚，我不知道江墨昀经历过什么，但是如果江墨昀站在我面前，我想对他说——”

　　“不是你的错。”

　　江墨昀抬起头打量着她，平静的目光中看不见情绪。

　　“江墨昀，你配。把全世界给你都配。”

　　“我不知道他们都怎么说你的，但是你记住，你很好，特别好。”

　　他撇了撇嘴，依然的面无表情，但眉眼明显放松了许多，看来这段话效果不错。

　　“你喜欢我？”他盯着她，眉眼淡漠。

　　“你猜？”萧澜笑了笑，眼眸中闪过一抹狡黠。

　　“过来，我摸摸头。”

　　他轻哼了一声，身子往前挪了挪，把额头凑到她面前。

　　“嗯，差不多不烧了，去洗个澡吧。”萧澜站起身，打开衣柜翻找着衣服。

　　“饿吗？我待会去做饭。”

　　“想吃什么？你今天可以吃排骨了，想尝尝吗？”

　　“想。”他咂了咂嘴，慢吞吞地爬下床，接过萧澜手里的衣服。

　　中午的饭是一如既往的好吃，江墨昀吃完饭就趴在沙发上，手里抱着抱枕，眯着眼一脸满足。

　　小白猫吃完饭就露着雪白的肚子打着滚，狭长的眸子眯成了一条缝。

　　这俩上辈子绝对是爷俩。

　　连表情都是一个样。

　　“你养的？”他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它老跟着我，后来干脆就养着了。”

　　“它会咬人吗？”江墨昀伸出手想要摸摸它。

　　“不会。”

　　他放心地把手伸向它的下巴。

　　“但是会挠人。”

　　“？？？”

　　他想飞快的抽回手，奈何已经来不及了。修长的手指触上了柔软的白色绒毛，阳光下好像乳白色透明的玉石。

　　“它没有挠我。”他回过头，好看的脸庞上是炫耀的姿色。

　　阳光不偏不倚地打在他脸上，少了冷俊与生疏的眉眼越发的撩人，单单是看着你就能把你吸进去一样。

　　“好看。”萧澜淡淡地笑了笑。

　　“蓝眼睛的小家伙，确实很好看。”

　　“没说猫。我说你。”她看着他微微一僵的动作，移开与他对视的目光，笑靥如花。

　　“它叫什么？”他眨着眼转移了话题。

　　萧澜转了转黑莹莹的眼珠。“墨墨。”

　　“墨墨？它不是白猫吗？”江墨昀疑惑地抱起猫打量着。

　　“它……天生缺墨。”

　　悠闲的片刻休憩后，萧澜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

　　“你要出去了吗？”江墨昀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下猫坐了起来。

　　“嗯，先给你喷点药。”萧澜拿出新买的药上下晃了晃，坐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手给我。”

　　他像没听到一样直直地看着她，环着胳膊不为所动。

　　“下午是语文和英语，我请假了，我就出去拿个快递。”萧澜笑了笑，揉了揉他黑色微卷的短发，趁他没回过神就飞快地收了手。

　　“你放心，我一会就回来。”

　　萧澜见他放松了警惕，趁机牵起他的手。

　　与冰冰凉凉的酥麻感一起出现的，还有从最深处涌上的心安。

　　他躺回床上翻了个身，脑袋埋进散发着迷迭香味道的枕头里，缓缓阖上了眼。

　　再睁开眼时，是暖橘色的灯光，窗台上的绿萝旺盛得自在坦荡，窗外漆黑的夜宁静安逸，床边就是使人心安的身影，书桌前捧着书看得专注。

　　“醒了？”那人放下书笑了笑，眸光温和。

　　“差不多该彻底好了吧。”温热的手轻轻覆上额头，暖暖的。

　　“想吃饭吗？菜都准备好了，我去给你炒。”温柔的声音带着浅浅的鼻音，清脆，干净，很好听。

　　“好。”

　　他看向窗外，漫漫无边的黑夜中第一次看见了光。

　　是太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