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童话》檀苏

11、第 11 章

　　复习从耳廓的肌肤上扩散，连同低沉喑哑的声线，一同钻进耳中。
　　边媱身体微微一颤，感觉半边身子都麻了。
　　胸腔里的心脏疯狂跳动，都能让陈渡听到似的。

　　边媱又闻一声轻笑，始作俑者却不紧不慢地撤了回去。

　　偌大影厅因影片的剧情走向白热化，没有人发现他们的互动。
　　电影结束，边媱和陈渡在商场里用了餐，回家时才八点不到。

　　小徐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如果平时没有特别的行程，小徐都是每天上午告诉边媱时间安排，只有像这样有特殊情况，她才会提前一天告知边媱。
　　边媱才记起，明天她要去江大的讲座。

　　翌日起来。
　　今早的早餐是边媱让人送来的，蒸饺和米粥。她不是很想吃，自己那份一半都给了陈渡。
　　偏偏陈渡也不是早上能吃的人，看着碗里的蒸饺发愁。

　　末了，他问：“大橘呢？”
　　那天两人闹矛盾，边媱一气之下不打算回来住，大橘自然也被接走了。
　　“在我妈那里，”她还以为是陈渡想大橘才问的，看到盘子里没再动的蒸饺，有了另一个想法，“你不会是……吃不下打算让大橘给你解决吧？”边媱皱眉，“不行不行，万一有什么它不能吃的怎么办。”

　　陈渡忽然笑出声。
　　这边媱还挺能想象的。

　　“只是突然想到大橘问一声，”又往盘里看了两眼，“蒸饺吃不下的你打包带去公司吧，要不然放着明天再吃。”
　　“明天就不新鲜了，你带去吧，这应该比江大食堂的好吃。”
　　陈渡才要说学校没有微波炉，热不了，转念一想，边媱压根不在乎这点吃的，他又习惯节约粮食，应了一声，直接把蒸饺往打包盒里夹。

　　因为今天下午要去江城大学，边媱换了一套稍微活泼些的衣服。卷发扎成高马尾，减龄的果冻妆，看起来就像刚出校园的社会人，青春活力。
　　走出卧室，发现平时会提前出门的陈渡竟然还在，她意外道：“怎么还没去学校，今天没课？”
　　“上午第二大节有。”

　　边媱停下脚步，顿了一下，“下午呢？”
　　陈渡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只当是边媱对他的课表感兴趣，随口道：“好像有个讲座。”
　　“你不去吗？”
　　“系里要求都去，但一些讲座只是单纯浪费时间，如果都是废话，我打了卡就走。”
　　即将要去讲废话的边媱：“……”

　　但她发现，自己没法反驳。
　　去当讲师，纵然会说到一些干货，但是学生们的发展各不同，她的经历感悟都极具个人特性，不是每个人都觉得适用。

　　她不打算现在就给陈渡说要去讲座的事。
　　“那你什么时候走？要不要我顺道送你过去。”这里去江大步行也就十来分钟，边媱去公司的时候要路过江大大门。

　　陈渡没和她客气，收拾了书本，跟上边媱。
　　下车时，他低声道了句谢，边媱在里头轻轻一笑，“下午见。”
　　“嘭——”，关门声与里面传来的声音几近重合，陈渡稍稍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是不是幻听，车已经在马路上奔驰而去。

　　抿了抿唇，陈渡听见原处传来惊喜的喊叫：“陈渡？！”
　　盛朝和另一位室友就站在校门口看他。

　　“还真是你啊！”盛朝抱着书走过来，往边媱去的方向看了两眼，不可思议道，“我去，玛莎拉蒂送你来的，你对象？！”

　　学校外车来车往，现在又不是高峰期，所以边媱说送他时，他也就答应了。
　　可还是被认识的人撞个正着。
　　他不打算给旁人透露和边媱的关系，也没法解释。
　　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

　　“不是，就邻居，碰到顺带捎我一程。”
　　“是吗？”
　　陈渡懒得满足他的好奇心，抬起手上的饭盒，“蒸饺，吃不吃？不吃扔了。”
　　说着，他手腕一动，作势要扔，盛朝一把夺了过来，“扔什么啊，别浪费！”

　　盛朝边说边把饭盒打开，随手就抓了一只蒸饺往嘴里扔，边吃边说：“嚯！这饺子可以，渡啊，哪家的？我以前都没吃到过。”还分了一个给同行的室友。

　　陈渡没有回答。
　　三人一起去了图书馆，早上的课结束，在食堂里用餐时，盛朝问陈渡下午的打算。
　　把给边媱那句话原封不动转达，陈渡就听盛朝说：“说到讲座，外联部的人说，这次系里邀请的都是江城比较有名的企业家，还有个女强人，又年轻又漂亮，你不听一下？”
　　陈渡没说话，倒是另一位室友插嘴，“听什么？指不定人家另辟的蹊跷不适合你用呢。”
　　说着，还搭配上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陈渡恍了一下，意识到室友的言下之意。
　　他不喜欢这样□□的性别歧视，也没搭腔，盛朝皱了下眉，也不好直接拂了室友的面子，又道：“呵，这女总裁是江大的往届学姐，现在是上市公司三把手，没点手腕有再多蹊跷也没用。”

　　室友冷笑一声，“你知道得还真清楚啊。”
　　盛朝脾气好，但被阴阳怪气一通，心里也不痛快了。
　　从书里抽出一张折叠过的海报，往桌上一扔，“人大名都在宣传海报上了，自己去搜呗。”

　　室友把海报张开，上头是金融系为这次讲座制作的宣传海报。
　　讲座面向的是全校学生，只是本专业要严格些，导师要求他们要去报道打卡。

　　陈渡不打算参与他们的争论，低头吃着饭。

　　室友随便扫了一眼后把海报扔在桌上，他眼睛一扫，恰巧看到下方列出的讲师名字。

　　东晟集团，边媱。

　　筷子尖倏地敲到碗底，他看着上头简单的六个字，半晌，笑了一声。
　　怪不得之前听到一声下午见。

　　*
　　边媱到东晟集团的时候，发现今天的气氛异常沉闷。
　　周一的确不是什么让人觉得开心的日子，但和往常相比，实在闷得过头。

　　边媱有心想了解员工的情况，但下午有事，还有其他工作亟待处理，也只好作罢。

　　她的背影刚消失在办公室门后，几位员工对视一眼，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尹家刚订婚，边总好像不太难过？”
　　“何止不难过，走路带风，我看心情好像还好着呢。”
　　“我就说咱们边总是又飒又洒脱，搞事业的女强人，怎么可能会被一点小情小爱影响这么久。”
　　有人语重心长：“你是不知道……”

　　耐人寻味的音调起了一半，边媱忽然又拉开办公室的门，“小徐，进来一下。”

　　工位上的小徐起身，朝几人瞥了一眼，大伙才放下八卦去工作。

　　边媱当然不知道，同事们是在私下议论尹予深订婚对她的影响。
　　下午按规定时间和小徐一起到达江大，她本科时期的班导师特意让学生来接，边媱和老师们叙叙旧，也见到同样来参加这次讲座的其他企业家。
　　都是在江城做生意的人，边媱多多少少认识一些。众人当中，数她年纪最小。

　　金融学院的院长特地来迎接他们，边媱听他们说工作安排的时候，看小徐在身边频频望手机，脸上的喜悦怎么都掩饰不住。这边说完，边媱问：“干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小徐吓了一跳，“没、没事……”
　　“等谁的消息呢？”往手机睇了一眼，边媱有心逗她，“你不会在江大找了个男朋友吧？”
　　“边总！”小徐双颊绯红，害羞地嗔了她一眼，“没有的事。”

　　嘴上说着不是，脸蛋倒是挺诚实的。

　　边媱觉得这丫头实在好玩，“行了行了，我这边也没啥事，想找人就快去，万一人家上课了呢。”
　　“不、不需要我在这边？”
　　“暂且不需要，讲座开始你回来看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就好。”
　　“谢谢边总！”

　　小徐眉飞色舞地道了谢，就去阶梯教室的门口等着。
　　没有回她的消息，蹲人总可以了吧？

　　随着学生们陆续到达，小徐终于在人群中看到陈渡的身影。

　　等人走近些，她举起手机看了一下自己的妆容，才朝前面挥手，“陈渡！”

　　陈渡闻声望来，看见小徐，脸上闪过一阵茫然。
　　倒是旁边的盛朝叫道：“房东姐姐！”
　　陈渡租房的时候，他和陈渡一起去看过房子，就是这个“房东”带看他们看的。

　　经他这样提醒，陈渡想起来了。

　　小徐很高兴，三两步走到二人跟前，“你们来听讲座？”
　　“嗯。”
　　陈渡惯来话少，和小徐尚且见过一两面，属实找不到话说的。不过他身旁跟了个健谈的盛朝，“对对对，房东姐姐，你怎么来我们学校？”
　　小徐：“我们副总经理来参加你们的讲座，带了我过来。”
　　盛朝：“你是秘书吗？”
　　“不，我是经理助理。”

　　盛朝才要继续彩虹屁，小徐就看向陈渡道：“我过来主要是找你有事的。”

　　见小徐面露赧色，眼神躲闪的模样，盛朝会意，拍拍室友的肩膀，识相地先进了教室。

　　为了不堵学生们的路，陈渡和小徐往旁边挪了几步，问：“有什么事吗？”
　　小徐双手绞在一起，虽说在故作镇定，动作上的点点滴滴都在表现她的不安，结结巴巴道：“我、我……刚才给你发消息，你没、没看到？”
　　陈渡：“没看手机。”
　　“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房子之前都是我帮我们边总打理，我们边总和你住一起，还习惯吗？”

　　她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一看就不像是边媱让她来的。
　　陈渡不自恋，但是旁人对他是个什么意思，倒是很敏感。小徐这样，看来是不知道他和边媱的情况。

　　“我和边姐姐都不经常在家，没不习惯。”
　　“哦……”她又托着长长的语音，“那你今天晚上还有课吗？最近有部电影还挺火的，要不要一起去？”
　　陈渡微微一笑，礼貌又疏离地拒绝道：“晚上有约了，抱歉。”

　　小徐目光一滞，方才还害羞雀跃的双眼渐渐黯淡下来，她尴尬地勾了勾唇，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是我有点唐突了，不好意思。”
　　说着，她又笑笑，“讲座要开始，我就先回去了。”

　　也不等陈渡回答，她转过身，一溜烟跑了。

　　陈渡慢悠悠走进教室，盛朝在倒数几排的位置，正站起来向他招手。

　　这次讲座来了多少人，偌大的阶梯教室几乎坐满了人，其中来看热闹的肯定不少。
　　等到讲座开始，一段冗长的开场白后，终于介绍了今天邀请到讲座上的讲师。

　　没当介绍一个人，下面都响起热烈的掌声，介绍到边媱时，听到她是江大的学姐，又见她这么年轻，下头更是一阵哄闹。

　　陈渡静静地坐在位置上看着他，盛朝已经在旁边对这位学姐吹起彩虹屁，一副与有荣焉的口气。
　　台上的边媱微笑着向下面点了一下头，坐到位置上，目光紧锁下头不放，似乎是在找什么。

　　陈渡握着手机，没有轻举妄动，继续观察。
　　她看了左边，看了右边，看了中间，来回好几次，一回比一回着急，秀眉都蹙了起来。
　　陈渡不免觉得好笑。

　　在微信上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边媱在台上的位置不太显眼，还不到她发言，便偷偷瞥了一眼手机。

　　「中间，第十排左数第二个」

　　她朝大致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在一堆陌生的脸孔中，看到了陈渡。

　　紧接着，一条消息又来——
　　「边姐姐，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