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65、路漫漫（7）

　　谁又能说嫁给驰睿就是她的命运？她的命运理当自己掌握。但是听到闵氏叹息，知道驰睿不愿和屏儿成亲的消息。她的心里还是不忍，不忍欺骗最爱她的母亲，不忍伤害驰睿。也许对驰睿，她应该再真诚一些。
　　昊麟敲了敲桌子将她飘然的思绪拉回来。“听说，圣旨已经下来，父皇把屏儿指给驰睿。”
　　“这很好。”仙珠道：“屏儿一直很喜欢睿哥哥。”她刻意地略过，驰睿是不是喜欢屏儿这件事情。
　　昊麟懒得拆穿她回避，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
　　仙珠被看得不自在，扭捏地说道：“你看着我干吗？既然现在我不需嫁给驰睿，虹吸虫的解药，你也该给我了吧？”
　　昊麟笑意更深，他把撑头的手从桌上拿下来，笑嘻嘻地说道：“仙珠，你怎么能确定我给你吃的就是虹吸虫，而不是别的东西？”
　　她的脸色骤变，惊讶地看着他。
　　他不慌不忙接着说道：“世界上许多东西，差之毫厘，谬之千里。比如在苗疆，密林高耸，人迹罕至。那里的男人如若出门行商，一旦发迹很多就永不回去。为了留住男人，苗疆的女人养出一种虫。这虫似虫非虫，被人称之为蛊。男人只要吃下蛊虫，一到时间，就是在天涯海角也得赶回去。不然，就会肠穿肚烂而死。”他边说边笑，红色的西瓜汁水在他的唇齿间滑动。
　　“仙珠，你猜，我给你吃的是真的虹吸虫还是苗疆的蛊虫？”
　　她呆呆看他，半晌道：“我……不知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不至于害我吧？”
　　“哈哈，哈哈哈——”
　　昊麟仰头大笑，声音响彻天际。透过凉棚的缝隙，他看到淡蓝色的晴天，上面一丝云都没有。
　　今天的天真好，能和仙珠这样坐着聊天，也真是好。往后，很长的时间，大约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别害怕，我给你吃的是虹吸虫。”他从怀里摸出锦盒，“这里是治虫的药，每晚临睡前服用，连续十天。三个月后，你就会恢复原本的健康。”
　　仙珠伸手去拿锦盒，他的手指摁在连枝纹缎面锦盒上纹丝不动，目光灼然地看着她。
　　“恢复健康之后，你想干什么？”
　　仙珠脸上泛起红晕，不瞒他道：“如果真能恢复健康，我想去找弘毅哥哥。”
　　“这么多年，你还是忘不了他。”昊麟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仙珠……你不要恨我？”
　　“恨你？”她惊讶地道，“为什么恨你？我得谢谢你。”
　　昊麟这个人吧，谈不上是大好人，对她至少不是特别坏的坏人。虽也曾轻薄孟浪，大部分时候还是比较规矩。
　　昊麟低头往身后竹影遮蔽的深处看了一眼，道：“大哥哥，如果你都听见了，就出来吧。”
　　仙珠愣然，转头定睛一看。脸色铁青的驰睿从慢慢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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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呆了一会，面红耳赤。愤恨地看着身边的昊麟，“你是故意的！”
　　“我是在帮你。”昊麟把手摊开，无辜地说道：“你的愿望不就是可以不嫁给大哥哥吗？你看，人要脸，树要皮。现在即使你的病好了，大哥哥也不会再死乞白赖硬要娶你。从此之后，绝了他所有的念想，也彻底断了你们的缘分。”他嘻嘻笑着，道：“再说了，仙珠，让大哥哥伤心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仙珠浑身发抖，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我真是瞎了眼，才信了你！”
　　昊麟不偏不倚，皮笑肉不笑地指着驰睿，道，“你是瞎了眼信我。那么大哥哥是不是瞎了眼信了你呢？哈哈，哈哈哈。”
　　仙珠看着愤怒的驰睿结结巴巴。
　　解释，不存在。
　　所谓解释大部分时候是越描越黑。
　　“睿哥哥……”
　　“你不要叫我！”
　　驰睿怒火中烧，伸手把桌上的碗盏果点全扫到地上。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亲眼看见，他根本不会相信昊麟的话。
　　仙珠为了不嫁他，吃下虹吸虫。
　　他倾心喜欢的女孩，嫌他如泥垢。
　　眼泪在仙珠的眼眶中打转，她没想过要伤害谁。就是因为不想伤害他，才采用了这个伤害自己的法子啊。
　　“沈仙珠，人是有尊严的。你即便不想嫁给我，也不能践踏我的自尊！”
　　再多的爱，也抵不住无情踩踏。驰睿的脸上满是伤痛，“我就这么不如弘毅吗？我哪里比不上他？”
　　“睿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哥哥。”
　　“住嘴！”他疯狂地吼道。“我不要做你的哥哥！”
　　驰睿气坏了，在一瞬间里，他同时失去了心爱的女孩和他的骄傲。
　　仙珠不喜欢他。
　　这个事实让他痛苦，让他失去理智。他如同疯子一样，掀翻了院子里的石桌，踢翻了石凳，把一切能毁坏的东西砸个稀烂。
　　众人听到动静进来，抱的抱，拖的拖。昊麟早趁着混乱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了。留下一地狼藉，泪流满面的仙珠，拼命地哭着说：“睿哥哥，我错了，我错了——”
　　“不要叫我！再叫睿哥哥，我就杀了你！”
　　驰睿声嘶力竭地大吼，挣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他抹了抹眼睛，不承认自己居然伤心到流下眼泪。
　　“我再也不是你的睿哥哥，你也不是我妹妹！从此往后，我们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仙珠哭得差点晕厥，伤心和悔恨的泪水汇成河流。
　　出了别院，昊麟的脸上还能隐隐看见红色巴掌之印。莫想跟在昊麟身后，想问又不敢问，忍不住还是问了。
　　“殿下，你这样做，不是故意惹人生气吗？”
　　昊麟无所谓笑着，把仙珠吃虹吸虫避婚的事情告诉驰睿，仙珠会生气。但即使她生气，他也要说。
　　“为什么这样做啊？”
　　“没有为什么。”
　　弘毅在西岭寺，归期无望。即使回来，和仙珠也已经生分。现在仙珠再和驰睿生分。剩下的就只有他而已。
　　这些心里话，他不会告诉莫想的。
　　莫想的目光中充满探究。这位皇子，聪明绝顶，性格却格外古怪。
　　昊麟转身拍着身边的高马，笑起来，“莫想，别乱猜了。我不过是谨遵母妃指示，水至清则无鱼。我们只有把池水搅浑，搅得越浑才越有机会浑水摸鱼。”
　　说完，翻身上马，一夹马肚子，旋即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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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驰睿在别院如此大闹，沈家人都惊动了。睿王身份贵重，又一向和仙珠亲厚，为什么突然对仙珠大发雷霆？
　　众人也不知原委啊，闵氏和沈喻得消息后匆匆赶来。一个在屋里追问仙珠，一个在书房追问驰睿。
　　驰睿如何能说得出这样奇耻大辱之事？咬牙切齿对沈喻，道，舅父去问你的好女儿吧。不要来问我。你问我，我也不会说！因为我说不出！从此往后，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说完后，拂袖而去。
　　沈喻那厢问不出结果，闵氏在这厢逼问仙珠。仙珠理亏，哭着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闵氏知道后，气得倒仰。伸手就是一记耳光。在仙珠身上捶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