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336、比赛

　　她也不觉得与昭博比赛是件多大的事，她早就与昊麟商量好了对策，到了比赛那天，她一大早起来，就去找弥乐。晓瑾听说，他们要与夷狄人比箭，也特意跟着一起过来。

　　弥乐与咏阳一冒烟来到箭亭，远远看到单望，一脸忧郁，嘴巴还在不停念叨。
　　“咏阳，我觉得我们还是——”
　　“还是什么啊。”咏阳碰一碰他的肩膀，“你别担心。皇叔都告诉我该怎么做了？”说完，她拉过弥乐和他，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好一会儿。
　　“这样真能行？”
　　听完咏阳的计策，单望还是一脸怀疑。
　　“放心吧。”咏阳拍着胸脯，“一定没问题。到时候等着他给我舔鞋底！”

　　烈日高悬，艳阳高照。
　　按照约定的时间，昭博如约而至。同样也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志在必得神气满满的样子。
　　看到他骄傲的样子，咏阳火冒三丈。
　　昭博看看咏阳，又看看弥乐，拇指指着地下，倨傲地道：“准备好了么，要是后悔，跪下来学狗叫三声，我就饶过你。”话音刚落，他身边的随从就哈哈大笑，还有一个居然趴在地上学起了狗叫，“要像这样叫，知不知道。”
　　大家越发笑得厉害。
　　弥乐怒发冲冠，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哼，别说大话。谁后悔还不一定！”
　　咏阳也道：“就是，还不知道是不是你给我舔鞋底呢。洗干净舌头，舔得干净点！”
　　“做梦去吧！”
　　“我看你才是做梦！”
　　昭博与咏阳，你瞪着我，我瞪着你。
　　未先开赛，先斗一回嘴皮子功夫。

　　既然是比赛，就有比赛的规矩。按照约定，每方各派三人，一女二男，每人各射三箭，三局两胜。
　　规矩订好，便摆开阵势。为显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开始之前，夷狄人端上美酒，大家举杯共饮，摔杯为盟。
　　仙珠吃得那酒麻麻辣辣，入口极为不爽。但看那比赛的夷狄女孩比她矮了半个头，饮酒豪迈至极，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硬着头皮，一口闷下。呛头的味道，让她的嗓子都像裂开了一样，朝着单望直吐舌头，“好难喝。”
　　昭博道：“你不惯饮酒，当然喝不惯，要不要喝点水，喉咙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仙珠对着昭博扮鬼脸，道：“哼，不要你管！”
　　昭博讨了个没趣，倒也不恼，心说：小丫头片子，别看现在跳得欢。等做了我女人，准要你好看！

　　“知道田忌赛马吗？”昊麟在给咏阳出谋划策的时候，用树枝在地上一点一画地指点。
　　原来咏阳、弥乐、单望三人之中，单望的弓法最弱，几乎没有战胜对方的希望，咏阳次之，有取胜的希望，而弥乐弓法最强，禁庭之中已无对手，恐怕夷狄人中能胜他的也不多。
　　昊麟的计策就是，下驷对彼上驷，上驷对彼中驷，中驷对彼下驷。
　　单望首先上场，对阵的是昭博，他的箭法本身不好，自然输得惨兮兮的。
　　见垂头丧气地走下场，咏阳忙安慰他道：“单望，别难过。还有我和弥乐呢。弥乐，你说是不是？”
　　弥乐坐在场边，勉强点了点头。
　　“弥乐，你怎么呢？”
　　弥乐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没事。”弥乐轻松地道：“你安心上场，我——大概是早上吃多了，肚子有点胀。等我活动活动，消化完就好了。”
　　单望看着弥乐的脸，说：“弥乐，你真的不要紧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差。”

　　这个时候，已经容不得他们再多讲。夷狄女孩已经上场，只见她对着咏阳又是踢腿，又是劈叉，架势拉得足足的。
　　咏阳咬牙，拿起自己的弓走上场去。咏阳心里也是打鼓，根本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
　　单望已经输了，如果她再输，就全完蛋！
　　夷狄女孩率先射出一箭，咏阳顿时笑了出来。
　　别看那女孩架势足，箭法却差得很，第一箭就脱靶。
　　“也就这样啊。”
　　咏阳朝着昭博轻蔑地摇头。
　　说完，抬手就是三箭连发，箭箭正中靶心。
　　咏阳这么好的箭法，胜得又那么干净利落，观战之人呼呼大叫，就是对战的夷狄人也喝起彩来，昭博向着咏阳投来赞许的目光，竖起大拇指。
　　夷狄女孩崩不住脸，把弓一摔，捂着脸跑了下去。
　　“我赢了！”
　　“公主真厉害！”单望一扫刚刚的颓丧，脸上笑开了花。
　　咏阳得意地扬起头，“那当然！弥乐，看你的了！”
　　制胜一局，所有压力都在弥乐身上。
　　弥乐紧咬口齿，从喉咙里缓缓挤出一声破碎的声音。
　　晓瑾不安地道：“弥乐，你是不是真的哪儿不舒服？要不别比了——”
　　“怎么不比，我没有哪儿不舒服！我不能认输，不能被人说是胆小鬼！”
　　弥乐拿过箭，走上场。

　　至关重要的最后一战，关乎最后的胜利。
　　夷狄人先夺一城，弥乐紧追不舍，一比一平。
　　第三箭，夷狄人先发，箭在靶上，也许是因为太过紧张，未中红心。
　　弥乐举箭，久久不发，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滚滚而下，汗液流到他的眼睛，刺得生疼。
　　箭亭的气氛越来越紧张，无数的眼睛在盯着，咏阳把手交握在胸前，不断发出祈祷。
　　“弥乐，弥乐，弥乐……”
　　就在咏阳眨眼的一瞬，弥乐手里的箭终于射了出去。飞旋的箭矢擦着靶子而过，众人大叹一声，可惜。弥乐则痛苦地蹲在地上，摔到下去。
　　“弥乐！”
　　咏阳最先冲到弥乐身边，她捧起弥乐的脸，弥乐的脸不仅惨白，还冷汗涔涔。
　　“弥乐，你怎么呢？”
　　“我……疼……浑身都疼……”
　　“叫御医、叫御医！”

　　咏阳话音刚落，浓墨般的影子便从她头上笼罩而下。她拦腰被人扛在肩膀上，她眼里倒影的是倒悬的天空，白云蓝天，红墙黄瓦。
　　“你是我的了！”
　　昭博裂开嘴，一口白牙晶莹灿烂。夷狄人欢呼起来，围着昭博与咏阳唱歌跳舞。
　　众人都愣了，咏阳大叫“放开我，快放开我！你这个蛮子！”
　　“说谁是蛮子！”昭博扬手就在咏阳的臀部打了几掌。“等你嫁给我，看你还敢不敢这么说！”
　　在场的被昭博的举动惊懵了过去，这还得了！
　　简直是——出大乱子了！
　　这下也顾不得昭博是不是远道而来的贵客，大家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几乎是把咏阳从昭博那儿抢了回来。并告诉他，这女娃娃可不是什么小奴子，她是公主，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我不知道什么金枝、什么玉叶！”昭博道：“我只知道愿赌服输！比赛前我们就说好了，输了就要做我的小奴子，你们是不是想耍赖？”
　　咏阳眼泪纵横，哽咽道：“什么耍赖！你这卑鄙小人，弥乐怎么会输？肯定是你们……在酒里下毒！我要告诉父皇屈——”
　　“你说什么！”昭博大怒，拿起弓箭，直接瞄准咏阳的眉心，“夷狄人光明磊落，从不做下三滥之事！你敢污蔑我，我不饶你！”
　　咏阳也怒了起来，喝道：“敢在这儿撒泼！来人，把这刁徒与同党给我拿下！”
　　“你还敢拿我！”昭博一把扔掉手里的弓箭，扯着咏阳的腕子，“走，咱们就去你那父皇面前说道说道去——”
　　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也越来越复杂，谁也不敢做主，只能赶紧报往紫宸殿与凤鸣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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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子还才结结巴巴把箭亭发生的事讲完，昭博已经拉着咏阳走了进来，周围的众奴仆亦步亦趋，劝的劝，求的求，没有敢走近的。
　　咏阳梨花带雨，满面是泪，哭着喊：“父皇。”
　　严怀恩赶紧上前，挡住昭博，道：“王子，快把公主放下。都到了御前，有话好好说，皇上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御前侍卫即往前两步，昭博松开咏阳，咏阳哭着扑到弘毅身边。
　　昭博跪下，道：“皇上，夷狄人是带着诚意来的，我们诚心诚意与中晋结盟。没想到，你们却是这样对待我们！”
　　“这话从何说起？”弘毅一边抚着咏阳，一边安抚昭博，“王子来后，我们哪一日不是以礼待之？”
　　昭博指着咏阳，“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皮之不存，毛将安覆？礼数有什么用，都是虚的。如果皇上真的有诚意，就请把你的女儿嫁给我！刚刚在箭亭比试，她也是输给我了的。愿赌服输，如果连这样的约定都不能遵守，我们又怎么能相信，你们会遵守永不相侵的盟约。”
　　咏阳如遭雷击，筛糠样哭道：“父皇，我不嫁给他，他是个野蛮人！他毒害弥乐。”
　　弘毅的手抚着咏阳的发，清楚地感到她在掌下瑟瑟发抖。他促起眉峰，感到此事起得太过突然。
　　爱如珍宝的孩子，突然就卷入滔天洪水。
　　珍贵如斯，却又可怜如斯。
　　弘毅的心口涌动波涛，强笑道：“公主年幼任性，恐怕不能得王子厚爱，孤愿意另择佳人——”
　　“不，我就要她！皇上若不同意，夷狄和中晋也就没必要结盟。我们就此回去！”
　　昭博作势真的要走，弘毅不得不无奈道：“这件事，孤一定会给王子一个交代。”
　　“那我就静待佳音！”
　　昭博走出紫宸殿，咏阳忍不住哇地哭道：“父皇，您不会真的要把我嫁给那个野蛮人吧？”
　　弘毅猛地一颤，嘴里喷涌出团团鲜血，直溅在咏阳藕色长裙上。
　　“父皇！”
　　“皇上！”
　　弘毅极力捂着嘴，拼命忍着胸膛里甜腥的味道，“快……快去把……衣裳换了，不……不要……告诉你皇阿娘。一……一个字都不能说。”
　　咏阳吓得眼泪都缩回去，只知道站着发呆。
　　弘毅怒道：“还不赶快去！”
　　她这才捂着脸，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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