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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龙战于野(1) ...

  •   他难道不了解仙珠吗?
      会不知道看到有人处心积虑模仿,她会说什么?
      “讨厌!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模仿我呢?”
      模模糊糊中,仙珠仿佛真的站在他眼前。珠环翠绕,笑语妍妍。向他伸出双手,“弘毅哥哥,快过来啊!我们去放纸鸢,好不好?我们来玩游戏,我们投壶、我们划船、我们……”
      他冲了过去,一扑而空,跌在贵妃榻上。
      “仙珠、仙珠!”他像疯了一样,拼命拍打着木榻,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恨不得要掘地三尺。如果可以,他甚至愿意亲自去地府,只要能把她抓回来。
      他失去理智,又像一个孩子,瘫软在地上,嚎啕大哭,捶胸顿足。
      —————————————
      幽兰宫里佛音低低,韦月眉一身素衣端坐紫檀桌前,专心致志抄写佛经。
      锦儿蹑手蹑脚进来,在她耳边低语。
      “让她进来吧。”
      吕蘅蓬头散发,看到韦月眉如同看到杀父仇人,咬牙切齿,大喊着,“韦月眉,你这个贱人,居然骗我!你说皇上对沈仙珠旧情未了,会移情到我身上,结果呢——我要杀了你!”
      就在吕蘅要靠近韦月眉的那一刻,锦儿一撩腿,勾倒了她,“看到贵妃,还不跪下!”
      吕蘅扑跌在韦月眉脚边,脸上纵横斑驳,眼肿如珠。韦月眉看着她的脸,啧啧摇头:“这件事你怎么能怨恨我呢?妄猜圣意本来就是死罪,而且,你在含章殿前以沈仙珠博圣爱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今日之事。”
      吕蘅愣了一下,突然揪住韦月眉的裙角,哭着求道:“贵妃娘娘,你救救我吧。皇上要废了我,还要把我打入冷宫。我可是梁王派来的人,梁王说了,有事可以找你,你会——”
      “住嘴!”韦月眉就是一记耳光,重甩在她脸上。“来人,把她拖下去!”
      “是。”
      几个粗壮的仆奴走上前来,吕蘅还在挣扎,满口污言秽语。
      韦月眉气得牙齿咯咯作响,伸手把桌上的文房四宝抚得稀乱。
      昊麟是她心间的刺,一日不除,就永远让她隐隐作痛。此生此世,她再不想与昊麟有任何瓜葛!
      “去,该是时候,让蘅贵妃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吕蘅如昙花一现,含章殿前的风光转眼如风飘逝。
      深宫里的震荡如同巨石掉入深湖,静默得一丝涟漪都没有泛起。
      蘅贵妃被废,死在冷宫。如此同时,皇上大病。不明真相的人,四处传言,自古红颜多薄命,皇上是为红颜伤感。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听到吕蘅去世的消息,皇上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心中没有希望,阳光也是昏惨惨的,承晖宫的帘子又总是遮蔽得厚实绵密,好像生怕光会漏进来,照到某些不可示人的东西上。
      承晖宫里有什么不可示人的东西?
      沈方思虽为太后,其实已经是老婆子。说什么、做什么,又有谁听?
      沈烟灵坐在她的对面,身前的茶水早已经失去原来的温度。
      沈方思半闭眼睛,碾动手里的佛珠,“你今日来得不巧,咏阳被圣母皇太后接到春晖宫去了。”
      沈烟灵缓道:“我今日不为咏阳,是专程来看姑姑。”
      沈方思展了展眉,手里的佛珠也停顿下来,“哀家有什么好看的,有话直说。”
      沈方思道:“我去西岭寺见过昙华。”
      这下,沈方思的眉头完全舒展开,极度关切又极度压抑地问道:“德邻还好吗?”
      “好又不好。”
      “你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德邻到底怎么呢?”
      “姑姑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沈烟灵的目光,水波潋滟般滑过沈方思苍老的容颜。“昙华在西岭寺这几年,一向很好。最近却课业大退。大师给我这个,还说这是在昙华床板底下发现的。《商君书》,姑姑可认识?”
      沈方思白脸转红,红脸转青。《商君书》是秦朝的商鞅专门写给秦王,集法家的丑恶和阴损之大法的一本帝王书。
      被列为天下第一禁书。却是历朝历代太子必读之书,也是许多君王的枕边书。
      昙华为什么会有《商君书》,又是谁把这本书交给身在佛院中的他?
      “不错,是哀家。但这只是一本书罢了,不需要大惊小怪。”只到今天,沈方思也不肯改口,称呼德邻为昙华。可见,她心里对驰睿的死,依旧怀有深深的怨念。
      “果然是姑姑。”沈烟灵的心脏像被尖刀划过,传来尖锐的疼痛,追问道:“苏含雪的事也是姑姑故意为之?”
      沈方思冷笑,“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不过是稍稍点拨了苏含雪一下,谁知道她烂泥扶不上墙。”
      “为什么?”
      沈方思看着她,笑而不语。
      如果苏含雪只是一个妃子当然无碍。但是这一年多,皇上对她的宠爱异乎寻常。沈方思担忧,再这么下去,苏含雪生育皇嗣只是时间问题。皇帝一旦拥有自己的皇子,她的德邻就永远只能是和尚了。
      这些话无须说出口,沈烟灵已经从她冷漠自矜的表情中读出了最不想听见的答案。
      “你不要做梦了。姑姑,存着这样的念头,只会把昙华害死的!”
      “住嘴!”沈方思抓起手里的佛珠向着沈烟灵掷去。沈烟灵躲闪不及,佛珠砸在她额角,瞬间鼓起油皮。
      沈方思大怒,道:“你到底是不是沈家的女儿?居然咒我,咒德邻。驰睿是先帝的嫡子,德邻是先帝的长孙,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
      沈烟灵忍着疼,说:“我这么说都是为了昙华啊。姑姑,仙珠走了,皇上性情大变。现在的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他不会顾念任何人,哪怕是咏阳。”
      “你、你——给我滚!”
      沈方思圆睁杏目,跳起来把沈烟灵连推带搡往外推去,“从今往后,再也不许你踏我承晖宫一步!”
      ——————————
      夜幕深寒,初春的夜居然比冬日还要冷。后来人们才知道,异常天气乃是兵戈之象。
      “哒哒哒、哒哒哒……”
      骏马向着禁庭的方向疾飞,一封来自知州的加急军情,打破这春日的宁静。
      西南军情告急,皇上连夜召文武大臣商议良策,连久病在家的韦崇也被人用轿抬着入宫。
      沈烟灵把计彧送到大门口,满眼都是担忧。
      计彧抚了抚她红肿的额头,夫妻两人相对无言。
      这几日里,计彧一直长吁短叹。
      沈烟灵知他心里想什么,更知他想要干什么!可她的想法与计彧不同,皇上的痛苦是谁造成的?
      若要论因果,也是活该罢了!
      就在计彧登车的一瞬,她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袖子,缓缓摇头。
      知夫莫若妻,知妻也莫若夫。
      计彧把掌覆在她的手上,用力握紧,“放心。什么话说得说不得,我有分寸。”
      马车越驶越远,沈烟灵立在寒风中,久久凝望。
      ————————————
      虽然说雷霆雨露俱是皇恩,但谁想要雷霆,不想要雨露?
      哪怕帝王正躺在床上,满脸病容,但他依然是能生杀予夺的皇帝。
      谁人能不战战,谁人能不兢兢?
      不会看天色,还不会看脸色吗?
      殿中臣子跟随皇上久矣,知道他今日怒火顶炙。平日能争善辩的大臣,一个个像发了鸡瘟,恨不得把脑袋藏到腋下。止不住在心里祈祷,皇上看不见我,看不见,看不见。
      也怪不得皇帝大发雷霆,实在是这些官员过份。拿着朝廷的俸禄,号称是天子门生,国家重器,到了关键时刻,一点不为朝廷尽心竭力。

      从汉唐开始,中原皇朝最大的威胁一直来自北方的草原。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和中原地区的农耕民族始终处在此消彼长,相互制约与交错的状态。
      汉、唐面临过这样的问题,中晋也要面对,西南的游牧民族始终是帝国的心腹大患。
      几十年前,沈喻大破夷狄,将夷人驱逐至漠北高原,换来了几十年繁荣稳定。
      弘毅登基之后,抑武重文,与民休息。军事从来之则战转变为全面的防御。
      沈喻死后,武将更加势微。边城守将多年没有上战场操练过,战斗能力极速下降。
      与此相对的是赛罕在西南不断招兵买马,他利用自己出身夷狄贵族拓氏的威望,四处游说,一边用金钱争取各部落首领的支持,一边用武力先后灭了卡都、瓦西等部落。侵占肥沃的草原和河谷,不断壮大自己的势力。
      短短几年,身边聚集了几万兵马。不断袭扰晋国边境。
      为了抵御他的进攻,朝廷实行了一系列的举动,首先在委任都巡检田钦、副使汤继宗带兵巡护夏、知两州。
      塞外田地稀少,夷狄人必须要用马、羊、青盐在边境交换急需的粮食和茶叶。
      朝廷又下令“绝青盐不许入汉地,禁粒食不使入羌夷”的政策。为了迫使中晋开禁,赛罕鼓动蕃族十二部落,纠集骑兵二万三千人大举进攻。
      他们得知晋军屯兵在芦川和三岔口等地,此地扼守夏州要害,遂率众突袭,但被守军击败。
      晋军依山为营,赛罕也把营帐安在山下。是夜,汤继宗派精兵五十人乘夜防火奇袭夷狄人的军营,使其部众大乱,仓皇而逃,被斩杀了一千多人。
      初战告捷,弘毅大喜过望,下令犒赏三军,将汤继宗大肆褒奖一番。
      这本是一件好事,但却让田钦心里不爽,认为汤继宗抢了自己的风头,急切地想要打一场大胜仗,争回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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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龙战于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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