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189、暗潮汹涌（6）

　　“你干嘛嫉妒他？”仙珠不解地说：“我后来也给你绣过，绣得可好了，蝴蝶是蝴蝶，荷花是荷花，不过都被我剪了。”
　　“为什么剪了、为什么剪了？”他不依不饶越问越是缠绵。
　　“因为……因为……你坏。”
　　“哪里坏了？”
　　“就是、就是……像现在这样坏。”
　　“既然我这么坏，你怎的还抱我，还抱得这么紧？”
　　“你……你……坏到骨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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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昊麟择妃这件事是仙珠提出，弘毅首肯，自然要紧锣密鼓张罗开。
　　达官贵人之女，宗亲皇族之后，只要年纪相当，品貌端正，都请画师作了画像送到宫中。仙珠亲自把关，一个一个地看。
　　“昊麟，你看此女如何？张御使的千金。这姑娘生得真是好。你看唇红齿白，可爱妩媚。”
　　“从画像上都能看出唇红齿白，恐怕真人乃是一张血盆大口。”
　　仙珠脸色一暗，放下手里的画，拿起另外一张，“那么王太傅的孙女怎么样？你瞧啊，婀娜多姿，身如杨柳。”
　　昊麟瞅了一眼，“溜肩塌背居然被你说婀娜多姿。”
　　仙珠气坏，啪地把画像放下，忍怒道：“好饭不怕晚。这是最后一张。肯定得你心意。章监礼的妹妹，年方十五。听说很会吟诗作对，帝京的街头巷尾都在盛传她是才女。”
　　听到会念书，昊麟更不感兴趣，悠哉地说道：“我自己都不读书，要这么个书呆子王妃干什么，监督我读书还是写字？算了算了。爱好诗文的女子，理应放到宫里来做妃子。咱们二哥哥肯定喜欢得没处下脚。就和韦月眉——”
　　话刚说完，他的额头上就被画轴重重的敲了一下。
　　仙珠没好气地说，“我看，章氏配你确实可惜。也不该选什么美人，直接选丑妇。选个最凶、最悍的母夜叉给你，才是天生地设的一对！”
　　昊麟摸着额头，走得远远地道：“还选什么，最凶、最悍的母夜叉不就是你吗？”
　　仙珠跳起来，抓起桌上的美人图雨点一样向他砸去。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费尽心力给你张罗。你横挑鼻子竖挑眼，鸡蛋里挑骨头！这个不顺眼，那个不顺心。你要是想找天仙吗！”
　　这样的戏码，自从选妃开始，天天在长秋宫里上演。霁月和其他宫奴从开始的大惊失色，惶恐不安。到现在的见怪不怪，听之任之。
　　不要紧的。
　　皇后和梁王吵累了，自己会停下来。
　　她们去劝，弄不好会遭池鱼之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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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毅批完奏疏后伸伸懒腰，吩咐严怀恩准备摆驾凤鸣宫。
　　严怀恩笑道，“皇上这个时间去凤鸣宫恐怕要扑空。因为此时娘娘正在长秋宫和梁王殿下为了王妃人选大动肝火呢。”
　　弘毅挑着眉道：“都这么久了，难道还没有王妃的人选？”
　　“是啊。”严怀恩点头道：“其他亲王择的是王妃，梁王择的恐怕是真佛。所谓王妃易得，真佛难求啊。”
　　弘毅微微笑道：“真佛是吗？我们也去看看吧。看他到底要择一个什么样的金玉。”

　　“有种，你别躲！”
　　“不躲是傻瓜！”昊麟左突右挡，躲在紫檀架子后死不出来，等到仙珠把案牍上的画轴全扔完了，才冒出头。
　　仙珠看到无画像可扔，转身去拿桌上的石榴盆栽。可恨盆栽太重拿不起来。
　　看到她动了真气，昊麟求饶道，“你就不能不给我张罗婚事？”
　　“不能！”仙珠累得气喘吁吁，俏脸上粉汗淋淋。
　　“娘娘歇歇吧。别气坏了身体。”霁月端上茶水。她猛喝一口，喝得太急，差点呛住。
　　“看吧。老天爷都罚你呢，多管闲事。喝水都要噎死。”
　　“闭嘴！”仙珠抄起杯子向他砸去。昊麟一偏头，杯子在刚迈步进来的弘毅脚边四分五裂。
　　“皇上！”仙珠着急地道：“没伤着吧？”
　　“朕没事，沾湿袍子而已。”弘毅笑看回答，提起龙袍弹了弹。
　　仙珠忙走到弘毅身边，小声问他怎来了？
　　弘毅捏了捏她的脸，宠溺地道：“我来看看你。”
　　昊麟拉长了脸，直直地站着，看见弘毅也不跪。
　　严怀恩尖厉地嚷道：“大胆梁王，狂妄放肆！——”
　　“算了。”弘毅大度地道：“他不是疯了吗？朕不和一个疯子计较。”说完，看都不看昊麟，直接携起仙珠的手，“皇后不用发火，梁王神智不清，药石罔顾。说的话哪能当真。朕看就择亲贵中最粗、最笨的女孩嫁给他刚好。疯子配笨蛋，天下绝配。”
　　仙珠笑得忍不住，弘毅可算为她出了一大口气，从善如流地说道：“臣妾也是如此认为。梁王一定是病了。不然，怎么那么多的姑娘，一个都不喜欢呢？皇上，要不你就闭着眼睛为他指一个吧。反正他——也分不出美丑，瞧不出好歹。”
　　“你们别太过份啊！”昊麟气急败坏，生怕真给他指个母夜叉。
　　“我过份什么？好好地给你说，你不听。你难道要只身一人去潞北，连个王妃都没有？亲王成亲，皇上御指不可。无论怎么选，都是在这些宗亲大臣中选。你既然自己不肯选，那么就只能皇上来帮你选。”
　　昊麟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气鼓鼓地道：“谁说亲王一定要有王妃，我就不能没有王妃吗？王妃我也娶过，还是两个，一个是先帝为我选的，一个是母妃为我选的。结果如何，你们也看见了。我不喜欢她们。她们嫁给我，我不开心，她们也不开心。现在她们不在了，先帝也不在了。你们又要为我选一个王妃，这不是使我再次不开心，也再次害了另一个女孩子吗？”
　　弘毅思索一会，道：“你说的话常常是无理，今天的话还有三分道理。你既然说了这么多，心里也是有了打算的吧。不如痛快说出来。朕若做得到，绝不为难。”
　　昊麟梗起脖子，“我想自己选王妃。”
　　仙珠道：“我忙乎了这么久，画了一百多张美人像，不就是让你自己选？”
　　“这哪是选，是看相好不好？这里面的女孩子，我一个都不喜欢。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没有遇到中意的女孩之前，我宁可不成亲。”
　　弘毅没说话，仙珠首先说不行，“没有这样的！不成亲，没有王妃，后继无人！矮子里面拔高子，你总要选一个。”
　　“你不就是操心我的子嗣嘛。生孩子的是女人，又不一定要王妃！二哥哥不也非母后皇太后所生吗？你放心，我虽没有正妃，身边不会没有女人！”
　　他回答得理直气壮，又都是一些以下犯上的话。仙珠气得不轻，转身又去拿东西要砸他。
　　弘毅赶紧把她拦住，“好了仙珠，你别生气。朕觉得梁王的话看似轻狂，其实也有他的主张。如果他执意不要王妃，强迫他娶一个，不过是在世间添一对怨偶罢了。我们的苦心不仅得不到他的感激，还要背上他的怨恨，如果是这样，我们又何必呢？”
　　昊麟高兴地说道：“谢谢皇上成全。臣就是这个意思。皇上仁心，不如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再赏臣弟一样东西，就齐美了。”
　　昊麟呼自己“皇上”，不管真情假意，弘毅听着耳里，心里也高兴。一高兴，也和颜悦色起来。
　　“你想要什么？”
　　“臣，想要一张指婚的圣旨。”
　　这可有意思。
　　弘毅微笑道：“你不是还没有中意的姑娘吗？又要指婚的圣旨做什么？”
　　“是暂时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臣弟到潞北万一遇到这样的姑娘怎么办？一见倾心，二见如故。臣与皇上又山高水长，等到臣弟求婚的文书从潞北到京师，等皇上批过，又从京师回到潞北。一来二往，大半年的时光都过去了。不如，皇上把指婚的文书给臣，臣到时候把女子的名讳添上去即好。”
　　“你倒是想得很远啊。好似生怕朕不允你的婚事一样。”
　　“皇上怎么会不允？”他笑如狐狸，“臣弟是娶妇，又不是抢婚。再说，这也是向皇上学习。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啥事都要走前头。”
　　“希望你学的都是好的。”
　　“自然都是好的。”
　　弘毅应了他的要求，挥笔落下圣旨，“从古自今，这样做的人，你大概还是第一个。”
　　昊麟心头喜悦，才不管自己是第一个，还是最后一个。开心地说：“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不要得寸进尺。”
　　“臣想去潞北。越早越好。”
　　仙珠看到昊麟得了圣旨高兴，本来心里也挺高兴。但听他说想要快快去潞北，脸色急变，忙忙说，“急什么啊？还早——”
　　这一切且能逃得过弘毅的眼睛，他不动声色说道：“皇后说得对，你的病刚好，去潞北之事须从容些。”
　　“臣妾的意思……是马上就要中秋。等过了节再商量也不晚。”
　　亲王去往封地后，无旨不可离开。昊麟这么一走，此生都不知有无再见之日。明知此行是非去不可，仙珠还是希望这分离来得越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