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161、繁花落（13）

　　昊麟一步一步向着莫视走了过来，莫视的手越抖越颤。
　　“莫视，你为什么不救我母妃？”
　　“昊麟，我当时和你在一起，我怎么救她？”
　　昊麟嘶吼，道：“我问你为什么不救我母妃，不是今日，不是昨天，不是两年前！整整二十年，二十年！那么多日日夜夜，你明明有那么多次的机会可以带她离开！莫视、莫大人，你看不见吗？连我都知道，她一直……一直在等着你！”
　　莫视流泪了，潺潺泪水瞬然流下。
　　他对不起昊麟，更对不起伊伊，一辈子都无法弥补。
　　千钧一发之刻，计锟将头一偏，飞起掌心，握住刀柄反手摁下，刀刃直插入莫视的胸膛。
　　莫视本来可以躲开，但他并未躲避，用肉身迎向那薄如蝉翼，又削铁如泥的刀锋。

　　鲜血喷涌出来，溅到昊麟脸上，他才知道，莫视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
　　“莫视！”
　　“别……别碰我！刀上有毒……”
　　昊麟又急又怒，伸手搀扶住他。
　　“来人，来人！有刺客、刺客！”
　　计锟奔到门口，疯狂拉着门栓，可任凭他喊破了喉咙，用尽全身力气，大门纹丝不动，屋外一片鬼寂。

　　泪水爬满昊麟的脸庞。莫视伸出手，想要擦去他的泪水，却越擦越多，“昊麟，你骂得太对了。我对不起你母妃。二十年来，我本有无数次机会去修正错误。伊伊也一直等着我去修正，但我就是没有勇气。”
　　昊麟眼泪如松涛翻涌，“你……别说话。我背你去御医院，有一个大夫。他医术高超，一定会医好你的。”
　　“不，我……活得够久。不必……再活下去……对不起，明知道你不喜欢冰芮还是逼你娶她。……只……因为你和冰芮的结合是我和伊伊的希望。我们不能在一起，却希望子女们能在一起。可我们都错了……如果能……有以后……你一定要找一个……真心爱慕的女子。对她好……然后，一辈子……都要……好。”
　　他深情地凝望眼前酷似华伊伊的眉、眼、鼻梁、嘴角、下巴。
　　“……二十年来……我一直……一直做着……一个不可实现的梦。……如果……如果……你是我和伊伊的……孩子……该……该……多好。”
　　莫视的手终于从他脸上无力滑落下去，如巨塔轰然倒塌。
　　“莫视、莫视——”
　　昊麟抱着他嚎啕大哭，短短数秒，他想起好多往事。
　　第一次见到莫视，缠着要拜他为师。莫视外冷内热，嘴上嫌弃，心里爱护。如师如父，像父亲一样保护他，呵护着他，忍让着他……

　　愤怒和哀伤占满他的胸海。此时此刻，计锟再不是他的爹爹，不是他的父皇，是杀了他母妃和师父的仇人！
　　对待仇人，必须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抽出插在莫视胸部的钢刀，笔直地冲向抱着头，跪在地上的明黄男子。
　　一刀、两刀、三刀……
　　像疯子一样挥舞手里的刀刃，狂怒大叫，与屋顶上空狂暴的雷声欲争高低。
　　风雨如晦，暴雷阵阵。
　　直到里面悄无声息，紧闭的宫门终于打开。
　　弘毅缓缓进去，然，又缓缓出来。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看着他。
　　沈祁阳走前一步，问：“太子，里面究竟发生何事？”
　　弘毅沉痛地道：“……皇上薨了。”
　　“啊！？”
　　随着沈祁阳一声惊呼，哭声如山呼海啸席卷而来，回荡在禁庭的上空。
　　是谁说的，皇上和太子是天生的仇人。
　　只因为，太子登上皇位最大的阻碍就是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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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变在即，惊心动魄。
　　宫里面风声鹤唳，宫外一概不知。
　　屏儿哼着小曲，扮得花枝招展，正准备出去看戏。从游廊一直走到二门，冷不丁头上被小石子弹了一下。她捂着脑袋，还来不及骂人，头上又吃了一下，这下比刚才痛多了。
　　原来是驰睿坐在花园的假山池子边，拿着石子在手里抛接着玩耍。
　　她气冲冲地过去，想要教训驰睿两下。还没有靠近，驰睿在她脸上就是一记耳光。
　　耳光响亮清脆，打懵了屏儿，也打呆了周围的奴仆。
　　屏儿捂着脸，半晌没回过神来。待回过神来，一边喝骂你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
　　驰睿又是一个耳光，把她推到地上。屏儿惊讶地看着他。今日的驰睿与昨日，不，是与往常完全不同。
　　一点不混沌，一点不痴呆。
　　双眸阴森森，冷冰冰。完全是一双正常得再不能更正常的眼睛。
　　“你——你好了！不，你根本没疯！”她叫道，“你骗我！”
　　驰睿冷酷地笑道：“如果连你都骗不过，我怎么去骗父皇，骗天下人？真得感谢你啊。沈屏儿，伯爵夫人，我的嫡妻。自从我疯了之后，你也像疯了一样。看看你做的那些蠢事。为了陷害仙珠，居然与昊麟合作，拿自己的儿子的命去冒险！”
　　“你、你怎么知道？”屏儿畏缩一下，转身向着身后的大门爬去。
　　驰睿追上来，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拖拽得站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的那些丑事！捧戏子，养小白脸，给我戴绿帽子！来啊，把人给我带上来！”
　　几个奴仆压着一个穿绫着罗，皮肤白皙的男人进来。屏儿脸色雪白，发抖不止。
　　“这个人，你认识吗？”
　　“不，不认识。”她疯狂摇头，男人也拼命摆手。
　　驰睿把她像扔破布一样掷到地上，抽出一把短刀，直朝那男人的胯部挥去。
　　一刀惨叫，血溅三尺，男人捂着流血的裆部，晕了过去。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扔到屏儿裙上。那是男人的生殖器！
　　赤裸裸，血淋淋。
　　“啊，啊——”
　　屏儿疯狂退缩，不敢去看那坨烂肉。
　　驰睿把刀在衣袖上擦净血迹，转身踩住她的裙子，把刀贴在她的脸上！
　　“杀了我！杀啊——我恨仙珠，更恨你！她为什么可以在所有东西都失去后，还是得到一切！她都那样对你，甚至是——继续拥有你的爱！”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爱她了？如果是左眼，我就剜了你的左眼，如果是右眼，我就剜了你的右眼！如果是两只眼睛，我就全剜了！”
　　屏儿故意睁着大眼睛，对视着他，“你这个懦夫，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不止我，全天下的人也都看见。你杀了我，还要杀尽天下人？”
　　驰睿挥起刀刃，就在要落下一刻，刀在空中停顿着，僵持着。好像有一只手在半空中牢牢把它握住。
　　半刻后，他把刀抛在地上，“把这个女人给我关到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踏出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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