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152、繁花落（4）

　　“原来如此……”
　　“如此什么？”她勉勉强强把眼睛睁开，太喜欢和他这样絮絮叨叨地说话。哪怕都是一些无意义的话，心里也是开心的。
　　“宴席之上父皇饮醉了，我送他回养心斋的路上，他一直问我，‘二哥哥，你做太子了，你母后会不会开心？她会原谅朕么？’”
　　“这是什么意思？”仙珠糊糊涂涂地问。
　　“你不用管，好好休息。”
　　他把画卷起来，起身欲走。不想衣角被她压住。
　　“弘毅哥哥，你不留下来吗？”她握着他的手，把脸贴在他的胳膊。哪怕是梦，她也想要把他留住。“今日十五啊，你不要去这美人、那美人那儿去了，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不行……”
　　他的嘴唇动了动，伸手碰了碰金钩上的藕色荷包。然后，俯身将她抱住，沉沦于一片温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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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冷风袭来，仙珠在被錦中打了个哆嗦。脑子清明明的，像从长久的梦中醒来。
　　身上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酸痛的身体也在告诉她，昨晚并不是梦，他真的来过。
　　宫奴进来为她熏香沐浴，她取下金钩上的荷包在鼻前嗅了嗅。对细园道：“去，拿针线包拿来。”
　　细园不解其意，拿来针线篮子。仙珠拿起剪刀作势要剪，细园吓得赶紧拦住，“太子妃，这是皇上赏赐的东西，不能损坏。”
　　仙珠笑道：“看你吓得——难道我不知道这是御赐之物？”说着，用剪刀小心地挑开上头的针脚，从里面勾出一点香料，包在手绢里，“找机会把东西送出去，让阿娘去查查，这香料究竟是不是安南国的萱丽花？”
　　细园把手绢攥在手心，“太子妃是不是怀疑这香料有鬼？”
　　“有没有鬼，查一查就知道了。”
　　细园点头出去，回来之时，仙珠已经拿着针线把荷包原样儿缝好。
　　“看看我的手艺如何？”仙珠把缝好的荷包，得意地在细园眼前晃了晃。
　　细园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道，笑着说道：“太子妃的手艺真是精湛了，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将来得空缝个荷包给太子，准把他吓一跳。”
　　“谁要给他缝荷包，才不要呢。”仙珠得意地笑了起来，嘱咐细园把荷包重新挂到金钩上。找来花样和针线，真的准备做香囊、荷包。
　　说说笑笑之间，菱角急色匆匆进来，说是皇上有旨，请太子妃赶快去灵雀宫。
　　仙珠心中疑惑，灵雀宫乃是德邻所住，皇上为什么召她去灵雀宫。放下手里的针线，立刻更衣敛装。
　　仙珠赶到灵雀宫，才知道原来是出了大事。昨日上元，德邻世子参加晚宴回灵雀宫安寝。没想到睡了一会儿就开始上吐下泻，闹了一晚上。
　　几波御医来了又去，反复参详，一直断定德邻世子乃是中毒!
　　皇宫内苑，居然有人戕害世子！简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照顾世子的一干奶妈、内侍全拘了起来。
　　灵雀宫中里三层外三层，德邻仍昏迷不醒，小脸儿煞白煞白，沈方思与屏儿围在床边哭得肝肠寸断。
　　看到仙珠进来，屏儿转身扑倒在皇上脚边，含怨地道：“皇上，您要为德邻做主啊！”
　　“这个自然！”计锟把屏儿扶起，召命莫视，便是举全司之力也一定要揪出这个下毒之人。
　　弘毅深锁眉头，低声悄问身边的仙珠，记不记得昨日宫宴给世子喂吃元子的事？
　　仙珠大惊，粉脸雪白，恍惚想起，昨日宴会，德邻跑到她的身边，叫她姨姨，她见世子可爱，就用汤勺从自己碗里舀了个元子喂给他吃。当时他一直说好吃，好吃，吵着又吃几个。
　　再想到刚才进门，屏儿看她的目光，仙珠背脊泛起豆大的汗珠，冷汗淋漓。着急地道：“昨日那碗元子，不仅德邻吃了，我自己也吃了。梁王妃就在我旁边，看着我吃的。她还与我分食——”
　　话音未落，一个奴子慌里慌张跑进来，跪在地上喊，道：“皇……皇上，梁王妃死了！”
　　“她、她怎么死了？”
　　问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心急如焚的仙珠。屏儿冷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太子妃紧张什么？”
　　看到所有目光转到自己的身上，仙珠正色道，“我……没有怕什么，只是情急，昨晚还与王妃相谈甚欢，怎么这才一夜功夫就出了这样的事？”
　　计锟直问跪在地上的宫奴：“快说，梁王妃怎么死的？”
　　“奴才们早上清理御水池的浮萍，发现有人漂在岸边，还以为是哪个宫女不小心坠湖淹死了。结果翻过来一看，发现、发现是王妃！”
　　人群嘤嘤嗡嗡发出沸议之声，计锟冷着脸问：“梁王妃是淹死的啰？”
　　“也许是……也许不是。奴不敢妄说。”
　　计锟的鼻孔呼呼，一张一合， “来人，快去现场勘查，速速查明梁王妃死亡真相！如果梁王妃是自己落水便罢，如果是被人所害——”他抄起桌上放着的药碗，往地上用力一砸，“朕便要他如此碗，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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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灵雀宫出来，计锟的脸色比炭还黑，太阳穴突突跳起。他本多疑猜忌，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心情用恶劣至极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潘甲垂着手跟在其后，细声细气地问：“皇上，是回养心斋？”
　　计锟默了片刻。
　　潘甲：“那是长秋——”
　　“谁说朕要去长秋宫？”计锟暴躁地道：“朕要去翠薇宫。”
　　潘甲大吃一惊，“皇上，翠薇宫经年没有住人。皇上便是要去，也容奴先去清扫清扫。”
　　“啰哩啰！你现在马上派人去收拾，收得一两间房出来就是。”
　　计锟铁了心要去翠微宫，潘甲不敢多说，赶快令宫奴飞奔似的跑到翠薇宫去收拾。
　　翠薇宫位于禁庭的西北角，经年没有人住，萧条得比冷宫还甚。朱门斑驳，房檐破损，院子里的荒草有一人多高。凋敝了这么久，一时也难收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