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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少主 ...

  •   老宅院坐落在司港北部靠近农村的方位,交通不便,但门前土地开阔,此刻整齐地停了有差不多十辆黑色轿车。宅院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黑衣男人,态度松懈地一边站岗一边聊着天。这时又一辆轿车开过来,停在了靠近门边的最后一块空地上。两人似乎也没当回事,扫了一眼车子后又继续开始聊天。

      等车上下来的人走近了,站在门口的两个男人见走在前面的是姜承,这才急忙挺直了腰打招呼:“姜少。”

      姜承挥手示意他们退开,带着陆言斐进了大门。他们穿过院子的时候,陆言斐轻笑了一声,说:“他们叫你姜少啊,那叫启明哥什么?”

      姜承一怔,急忙解释:“他们是看表哥不在才叫我姜少啦,表哥在我就是姜二少了,哈哈哈……”

      这笑声的生硬程度让陆言斐都忍不住替姜承尴尬了起来,他意识到自己随口开的玩笑在姜承听来可能像是某种质疑,只能硬着头皮讲完这句此刻不太合时宜的玩笑话后续:“我还以为你是姜少启明哥是姜多呢。”

      “哈?”姜承似乎在心里权衡了一下,随即发出了充满附和意味的尬笑,“哈哈哈……”

      陆言斐之前没细想过,但姜承的反应让他立刻就明白了:在贯义大多数人眼中,姜承是“姜少”,而掌握更多实权坐在高位的姜启明,多半就是更有隐含意味的“少主”了。比起他这个活在别人口中、大部分人连他长什么样都不清楚的幽灵太子,姜启明显然更像贯义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玄关处供奉着一座关公像,姜承上前奉了香,陆言斐站在一边看着。

      这座老宅院是陆言斐的爷爷年轻时购置的产业,据说是作为据点见证了贯义从几个人的小团体一路打拼成雄踞一方的大帮派,但直至今日,陆言斐都觉得这件事听起来很遥远。他第一次到这间老宅,就是为了参加父母的葬礼,他永远没法忘记在一片惨白的灵堂里,这尊红彤彤的、对他怒目而视的关公像。他无法把那些人悼唁的“大哥”和记忆中的父亲联系在一起,他被人群簇拥在中间不能脱身,从未觉得这世界如此陌生和不可理喻。

      “少主,少主?”

      被姜承轻轻推了一下,陆言斐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拍了一下脸,转过身背对着关公像,“嗯”了一声算作对姜承的回答。

      姜承指指门,问道:“还没说完事呢,我们在这等着?还是进去?”

      陆言斐垂眸想了片刻,反问他:“你觉得我们应该在外面等着吗?”

      ***

      两个刚走近门边,就听见里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是你的我没意见我管不着,陆哥留下的也归你管?怎么,真以为藏着陆家俩小子你就既姓姜又姓陆了?现在还准备把手伸到我们老张家?怎么,想改朝换代啊?”

      “达哥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贯义如今姓姜还是姓陆还用得着问吗?权哥一倒下,他们年轻人跟我们可不一样,他们讲‘道——理——’,可不跟你讲道义!”

      “六叔的意思是我们现在连道理都不用讲了?”

      “你别忘了我们贯义是义字当头!你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先不……”

      陆言斐推开门,笑吟吟地打断了孙六福的话:“六叔在说什么呢?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谁是天子啊?”

      房里坐了十来个人,个个面红耳赤,显然已经吵了许久。房间里烟雾缭绕,密闭的空间让各种烟草气味混杂得愈发浓烈,陆言斐忍不住伸手掩住了口鼻。他的到来打断了孙六福的话,但并没有终止争吵的作用。他知道,自己在贯义这些老人的眼里,也不过是陆家两个小崽子中的一个,看得起他的,认为他是被挟持的天子,看不起他的,就当他是窝起来自保的缩头乌龟。

      “小斐啊,怎么跑到这来了?”孙六福看着他,皮笑肉不笑地应道。

      陆言斐歪了一下头,做出有点迷惑的样子:“这是我陆家产业,我不能来吗?”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你不能来,只是我们这些老头子借宝地谈点事,你过来……”

      不等孙六福说完,陆言斐直接打断了他:“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吗?”

      孙六福气结,又不便当着众人的面发作,他咬牙切齿地瞪了陆言斐一眼,扭头对着姜启明说:“我话放在这里,陆哥权哥都不过问张家的事,你姜启明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管好你的人,别把手伸到不该伸的地方!”言毕他起身就走,见他在气头上,也没人拦他。

      众人心里都清楚,话说到这份上,今日这不欢而散的结局是注定了。但陆言斐在这里,张家不能随便拿他当枪使,也不会更得寸进尺。孙六福一走,没什么利害关系的人便也都纷纷告辞。

      张家的主事人张通达最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启明:“小六不会说话,但话糙理不糙。阿权最知道分寸进退,你多少也学着点。阿权还在医院躺着,我不和你为难,是看在阿权的面子上,不是忌惮你什么。你说话做事,自己三思。”

      姜启明始终一言不发,面色亦很平静,仿佛孙六福和张通达的炮火并不是对着他。见张通达说完了,他才淡淡地回了一句:“达叔慢走。”

      陆言斐正想开口,却看到姜启明微微皱着眉头,冲他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张通达从陆言斐和姜承身边走过,他连眼睛也没有斜一下,像是在对空气说话般说了一句:“小斐你有空就多陪陪阿权,他最疼你,别叫他伤心。”

      ***

      张通达走之后,三人到了院子里坐下。再次沐浴在阳光中,陆言斐感觉自己被浓烈烟草味熏得七荤八素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点,他放松地趴在石桌上,侧过脸玩笑似的调侃姜启明:“叔叔伯伯们每次都这样欺负你吗?”

      姜启明完全不吃他这套,板着脸问:“你来干什么?”

      “这是我的物业,我不能来吗?”陆言斐还是笑着,重复了刚才顶撞孙六福时说的话。

      “你当然可以来,但你不该来。”没理会对方耍滑头讨饶的招数,姜启明神色淡淡地说着,目光却是向姜承看去。

      姜承瘪了一下嘴,小声嘟哝道:“君命难违。”

      陆言斐似乎不大介意姜启明的反对,仍是笑着说:“我要让某些人知道,贯义的地头我想来就来了,贯义的事我想管就管了,不需要他们发表意见。”

      “你一旦露头,就会有人盯上你,这么多年的隐忍不发就都白费了。”姜启明叹道。

      是啊,我不露头的话,别有用心的人怎么会露出狐狸尾巴呢?陆言斐这样想着,嘴上却直接转开了话题:“刚才吵什么呢?他们不让你查车行?”

      “最近一个月接触过车子的人我都查过了,都没问题,问题只能在车行。张道生那孙子连脸都不敢露,以为叫他家那些老不死的出来挡着就没事了?这次就算不能把他连根拔了,我也要让他脱一层皮!”

      “这话真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姜承笑得有些怅然,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表叔什么时候会醒。”

      姜启明为人沉稳,虽然身在□□帮会高位,却是很少骂人放狠话的,就连近年在帮会里扶持起来的新势力都是从互联网行业挖来的“高新技术人才”。陆言斐平常常笑他斯文败类,此刻看他发狠的样子,却跟着有点心酸起来。权叔受伤,心里最难受的人就是为人子的姜启明,偏偏他还不得不一力去镇压帮会里伺机而动的牛鬼蛇神,车祸的始末他要去查,元老们给的压力他要去抗……

      陆言斐抿唇想了片刻,问姜启明:“哥你等会有事吗?”

      姜启明已经敛去方才的狠戾,恢复了面色平静无波的样子:“怎么了?”

      “嗯……我想去看看权叔……你之前不是说医院毕竟人多口杂也不安全让我尽量少去吗?我可是很听话两天才去一次!今天你要是没什么事就给我做个保镖陪我去呗!姜承这小子太不靠谱了,有你在我比较有安全感!”陆言斐换上了带着些许撒娇意味的口吻。

      姜启明自然知道陆言斐的用意,这些天来压抑的伤怀和查不出头绪的烦闷一起涌了上来,他竟觉得有些鼻酸。他不能在两个“弟弟”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只能偏过头低低“嗯”了一声,尽量不让人看出他的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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