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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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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段时间的梦就像是一场从开头就戛然而止的惊悚电影,断得莫名其妙,但是确实给金木研平稳的生活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他总是忍不住去想那个女声,去想那句话。
他在恍惚中度日,直到有天一个人问他:“金木,你最近看见永进了吗?”
他当时正在喝水,闻言差点把自己呛成肺炎。
“英、英、英他怎么了?”金木研呛得面红耳赤,然后拉住人有点紧张地问。
被拉住的人也是一脸茫然,他也就恰好随口一问,仅仅是关心关心同学而已。
金木研随后立刻去了教务处,出来的时候脸色差到了极点。他没有想到永近英良两个星期前就办理了住院手续,甚至于今天就是他的出院日期。
某人住院了两个星期,他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除了最近他总是心神不宁的因素之外,永近英良刻意的隐瞒也是“功不可没”。想到这里,他第一次觉得这样生气,生气的同时又有点失望。
这个时候他已经完全把那个梦忘了,只是忍不住对英隐瞒的理由不停地猜想。
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停在了永近英良家楼下。
英不在家,门后面没有任何人活动的声响。
金木研背靠在墙上,倏忽间想起了半个月前见面的时候,两个人在咖啡店里喝着咖啡聊天。英当时对那个冰山服务员女生很感兴趣,他一贯对那种习惯沉默的人都有一种天然的亲近。而他自己则对一本名叫《黑山羊》的书爱不释手,明明知道英不感兴趣,但是还是想要跟他分享这份喜爱。
这份分享的感情从他们成为朋友的那一天开始,经过十几年的生长早就在心里长成一棵笔挺的大树。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因为那些梦的出现,因为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迫近的预感,被暂时搁置了。然后,又捡起来了。
这样想着,楼下庭院里白杨树的影子在日光的移动作用下逐渐拉长,直到隐入黑暗。单元楼里没有声响,金木研身边也没有任何人经过。
周围安静极了,隔着铁门都好像能听见永近英良家挂钟九点整的报时。这声音像是一种召唤,然后一楼响起了一个人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
金木研没有动,只是悄悄地转动了眼神聚焦的方向。
“金木……研?”脚步声停了,然后楼梯转角的地方站上了一个人。适应了黑暗的金木研能够清晰地看见英消瘦的身体轮廓和他手里的棒球包。
然后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就奇怪地沉默了,隔着半层楼的台阶,没有一个人先踏出缩短距离的第一步。
最后还是永近英良主动妥协,他慢慢地上楼,语气也尽量带上了笑意:“你今天怎么来了?好久不见啊。”
金木研有一瞬间茫然,不过他还是顺从习惯下楼接过了永近英良手中的包。
“!”手指搭上背带的时候,金木研意外地感受到了英的抗拒,尤为明显的是,他甚至还加重了握力。
“……”但是永近英良很快主动松手,金木研能够感受到包里与以往不同的重量。
进门之后,英并没有第一时间打开玄关的灯,而是挡在金木研面前,背对着他,刻意遮掩了他所有的表情:“金木,我今天累了,能请你先回去吗?咱们明天再见。”
“你的伤……是怎么回事?”金木研皱着眉头,本能地感觉到英很奇怪,但是他忘不了自己是对什么耿耿于怀,“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什么大伤。”永近英良转过身来,语气里带上了无力营造的虚伪的太平,“最近大家都有些烦恼……”
不对。金木研听见一个声音这样道,这个声音的音色跟他的很相似,但是却更加笃定。
“不对。这不是你真正的理由。”金木研下意识地顺着身体里的那个声音说道,“你……一定在瞒着我什么……”
“……”是说我没有瞒你什么,还是说我只是出了场事故?永近英良沉默了一秒,语气有点迟疑,“不是的……”
金木研忽然很想知道,永近英良现在是以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在粉饰太平,他放下手里的棒球包,反手准确地拍上了墙上的开关。
灯亮了。
他整个视网膜上都是刺眼的亮色。于是他微微低头想要避开了刺眼的灯光,结果在包上看见了一块褐色的污渍。
“这是什么?”
永近英良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场内心戏,但他的身体却选择了最容易露馅的一种。
“这是什么?”没得到回答的金木研又问了一遍。
永近英良沉默地看着他俯下身伸手去靠近那个包的拉链,就像行刑场上沉默的死刑犯一样绝望,他甚至微微闭上了眼睛。
拉链被拉开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之后,拉链又被合上了。
“这是什么?”金木研问道,没有质问,也没有永近英良预料的恐惧,语气平静得跟以往没有什么差别。
告诉他,告诉他,告诉他!永近英良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这三个字,但是他的理智却在这种疯狂中艰难抽身。不能告诉他,这和他没关系。
“……我捡的尸体。”永近英良最终艰难道。
“真的是捡的吗?”
“捡的。”
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别的话好讲了,两个人就这样站在玄关,一个低着头,另一个看着他的金色的发旋。
“你……就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金木研觉得自己的问题问得很卑微,但是他没有办法。英不想告诉他的事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但是这次他隐隐有种预感——这次他必须要抓住些什么,不然他会后悔的,是那种以后想起来就会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后悔。
永进英良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不想让金木知道。
“……有什么事情连我都不能说吗?”
还是沉默。
如果此时此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有闲心往窗外瞟上一眼,能够清晰地看见对面公寓楼每家每户带着烟火气息的温暖灯光,然后就能感受到他们所处的这方天地连呼吸都已经失了温度。
被一味沉默伤害了的人和被追问折磨着的人,仿佛下一刻两个人的世界就会被彻底撕裂成再也缝合不了的形状。
在这让人身心俱冷的沉默里,金木研某一刻却突然福至心灵,就好像考试交卷的最后一刻,有个声音在脑子里突然说出了最后一题的答案……
“你是不是变成了喰种?”
永近英良全身一震,他茫然地抬头,张口似乎是想对金木研说什么,但是却没能发出一丁点声音。
金木研自己也被这个答案惊到了,他急切地抓住永近英良的手臂,一脸想要看看他但又不知从哪里看起的纠结,整个人好像是定在了那个动作上。
“……喰种是吃人的。”永近英良不知道怎么否认,只能干巴巴地来了一句。
金木研跟他对视了一眼,然后用双手把人勒着腰抱住了。
“我不怕。”金木研埋着头不去看他,同时回忆起了他曾经做过的一个啃食英的梦,“因为换做是我,英也会这样的。”
不,他会做的更好。金木研似乎能听见梦里人悲伤的声音。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