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与王子》辋川闲人

14、平行宇宙

　　16宇宙的布尔玛来赛场了。18宇宙（我们的时空）中的贝吉塔远远地看到她亲吻她的丈夫，他居然完全不嫉妒。大概他将她视作与妻子彻底不同的人吧——虽然长得一模一样，小动作也一模一样，但贝吉塔完全不会把她和自己的布尔玛搞混淆。

　　短暂休息之后选手们又回到了赛场，这时贝吉塔注意到情况有了变化，和16宇宙贝吉特站在一起的并不是之前的布尔玛，而是——他的布尔玛。她来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来看自己的丈夫，而是去找那个有着难看刘海的自大狂？他们聊得好像很开心，贝吉特挑起眉毛邪气地笑着，这个表情让贝吉塔觉得很想揍他——好像是卡卡罗特的脸上挂着他的笑容。而当他这样对布尔玛笑时，都是他在斗嘴或者其他事情上占了上风的情况下。他看到他的布尔玛露出无奈的表情，然后她转过脸，朝着贝吉塔笑了一下，向着18宇宙的战士们走过来。

　　“你跟他有什么好聊的？”贝吉塔没好气地问道。

　　“关于你的事。”布尔玛诚实地回答道，“特兰克斯跟我说他很坦率，不像某人，而且他保留着你和悟空在合体之前的记忆。既然无法从你本人那里了解到某些事，我只能去找他了。”

　　贝吉塔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

　　“你知道他在那个宇宙后来是和你结婚了吧？”

　　“是吗？“布尔玛说，”不奇怪。我挺喜欢他。”

　　贝吉塔觉得自己快要直接变身超三了，什么样的妻子会在自己丈夫面前说出挺喜欢别的男人的话？他实在太让着她了，让她觉得这都不算是底线问题了吗？

　　“要是我们当时也没分开——那相当于我死了，你也会跟那个家伙在一起咯？”

　　“喂贝吉塔，这可完全不像你会问出的问题。”悟空插嘴道。

　　“闭嘴卡卡罗特。”

　　布尔玛笑嘻嘻地看着脸色微红怒气冲冲的贝吉塔，看得出她现在心情很好，一般这种时候，她会故意逗他：“有可能啊，你希望我这样做吗？”

　　18宇宙战士们集结点因为某人的突然变身爆出一波强劲的冲击气流。

　　“你问了他什么我的记忆？”平静下来的贝吉塔终于注意到了问题的关键，“让你的心情那么好。”这句话他没说。

　　“他告诉我你为我疯狂——”布尔玛得意地说：“不只是痴迷，不只是喜欢，或者爱，是疯狂。”

　　贝吉塔的脸红了：“他的用词太夸张了。再说那只是在布欧之战之前，他只有那之前我的记忆。”

　　“之后你变得更爱我了，我知道。”布尔玛说。贝吉塔叹了一口气，无力地摇头。她永远都是这么自恋。

　　“他还告诉我，那次你被悟空踢到头，得了失语症，不会讲地球语但能说你以前学过的外星语时，我让你说你爱我反正我也听不懂你就不用害羞了，后来你絮絮叨叨了一会的那段话的真正含义。”

　　贝吉塔脸上褪去的红晕又回来了，甚至比刚才更红了。

　　布尔玛上前挽住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肩上：“真没想到你这么浪漫，还念情诗。贝吉特记忆力很好，他复述了一遍给我。”

　　贝吉塔紧张地四下张望，还好悟空他们都离得很远，如果被人听到这些，他宁愿去钻地缝，或者杀死所有在场的人。

　　“你的目光象天空一样湛蓝清澈；你的声音象亲吻一样轻柔动人。”布尔玛轻声念到，“我也爱你，贝吉塔，特别是你的黑眼睛。”

　　贝吉塔别过脸看她，布尔玛虽然从不回避表达感情——他一直以为那是因为她很确定他的感情，毕竟他表现的那么明显不是吗，他对她无底线的忍让，事事以她的想法为先，从不强迫她做任何决定，甚至在他们关系开始的时候容忍她和乐平继续在一起——但像今天这样并不算常见。

　　“所以你心情这么好？”他问道。

　　“是的，我一直不断地告诉自己你爱我，重复几万遍以至于我觉得那是真的，但始终我还是不太敢确定……因为你总是那么的……你知道。”布尔玛说道，“我很高兴他告诉我你确实是爱我的，甚至比我想象的程度还多一些。”

　　贝吉塔抓住布尔玛的另一只手臂，改变他们的位置变成面对面，这样他可以直接看到那双天空一样湛蓝清澈的眼睛：“你是说，你一直不确定吗？”

　　“不确定。”布尔玛诚实地说，她眼含笑意地看着他深不见底的黑眼睛，噢她太爱他了，“我以为你更在意别的，比如超过悟空，更强的变身之类，我以为你刚开始和我在一起时只是因为情欲，以及，我能帮助你。你不介意我继续和乐平保持着男女朋友的关系——当然，表面上的，你不介意我跟你分手去相亲，我告诉你我怀孕了你说如果我对孩子有别的想法你还是不介意……以及，你心甘情愿地受魔导师的控制来摆脱我们之间的羁绊，我最不能宽恕的是你面对布欧时自爆，尽管你对特兰克斯说了那样令人感动的话，但是我那时真的觉得，如果你爱我就不会这样任性地放弃自己的生命，对我而言就算你的行为能够拯救世界，没有了你，我的世界也全毁了……我没有办法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

　　布尔玛哽咽了。贝吉塔扶住她的肩膀，他想要拥抱她，但又觉得不好意思。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而她复述的时候仍旧情绪激动。

　　“你可以的，我知道你足够坚强。12宇宙的特兰克斯来过我们的世界，你坚强地一个抚养他长大。”

　　“那是12宇宙。如果是那三年后你被人造人杀死了也许我确实能够支撑下来，但在我们的宇宙里，后来经历了那么多……我不认为我还有勇气。”

　　“16宇宙里你也和贝吉特在一起了。”

　　“我大概知道那个布尔玛是怎样想的，但我不会告诉那个自信的贝吉特，他要是伤心暴走了，大概所有的宇宙都会毁灭吧。”

　　“如果他的性格中继承了我的某些部分，”贝吉塔说，“那么我认为他就算知道了，也会选择装作不知道。”

　　布尔玛瞪大了眼睛。

　　贝吉塔觉得自己不应该泄露太多16宇宙那个自大狂的秘密。布尔玛非常聪明，和她谈话总是很轻松，点到为止就足够了，多年在一起的生活也让他们之间有更多的默契，他毫不怀疑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和情绪她已经得到了，因此也没有必要再纠结于这个问题。

　　是的，布尔玛非常聪明，他们之间也很默契，所以贝吉塔一直以为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如此之明显，语言的表达完全是多余。他没想到自恋如她，居然对这件事这么不自信。也许他太执着于自己的骄傲了，他想，毫无疑问他的确为她疯狂，这种疯狂从未因为长久的陪伴而衰减，正相反，在他们正式在一起之后到布欧之战，他对她的迷恋简直可以说与日俱增。他帮她写代码——她更擅长硬件，接她下班，陪她出席需要伴侣的场合，回答她突发奇想的愚蠢问题，嫉妒她的男性助手，因为她的一个笑容，或者，吻，兴奋不已——明明他们已经有了更亲密的关系，然而他仍然像一个初恋中的小男孩一样渴望来自她的任何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肯定。有一度他痛恨这样的自己，他觉得在感情这个战场上自己一败涂地——即使用沉默和毒舌坚守着骄傲和自尊。

　　因为他也像她一样，不确定对方对自己的感情。

　　“布尔玛……”贝吉塔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噢他确信自己知道应该说什么，但他还是无法自如地表达，他突然有点感谢16宇宙那个自大狂了。

　　“我爱你，贝吉塔。”布尔玛坚定地说，抬起眼睛看他，“即使是你最糟糕的部分我也爱。我并不是看到了你好的一面才爱上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接受你的全部，也爱你的全部。我想这一点你心里很清楚。”

　　“现在该你了。”布尔玛说，“关于我这一面的情况，我说得太多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在与布欧对战时决定去死——丢下我。”

　　“……”贝吉塔真心讨厌16宇宙的自大狂，跟他相比自己实在不擅长这个，见鬼，既然他已经说了那么多，为什么不把这些也告诉她呢？

　　他肯定是故意的。贝吉塔想起他挑起眉毛邪笑着的样子。

　　好吧，或许他对他们之间的默契过于自信了，有些事情，是需要被肯定的，即使对布尔玛，即使对贝吉塔。

　　他拉着她坐下，叹了一口气：“首先，那个自大狂是对的，关于我对你的感情。”布尔玛咬着下唇将一个灿烂的笑容控制成微笑，她拿起他的手，摘下手套，手指插入他手指的缝隙。贝吉塔感到她指尖的温度，弯曲自己的手指迎合她的动作。

　　“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关于这一点，我从来都不是很确定。”贝吉塔觉得自己大概用尽了勇气来承认这一点，在布尔玛的面前。他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

　　布尔玛身体一僵，随即紧紧地扣住他的手。

　　“我觉得我经常向你表白来着。”她说，“还是你都没听进去？”她狡黠地笑笑，试图缓解气氛。

　　贝吉塔再次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反正今天已经说的够多了，再多说些也无妨。何况，她刚才那一长串话，确实让他知道了她内心地的真实想法。有时候，再聪明再有默契的人之间，也需要语言的交流。

　　“在对战布欧之前，我讨厌因为你和特兰克斯而变得软弱的我，所以我心甘情愿地受巴比迪的控制。”他说，“我那时以为你并不是那么需要我，但我却忍不住……关心你，我觉得受他控制大概能让我摆脱这种不受我控制的情绪。”

　　“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布尔玛惊讶地说，随即他们都笑了，这是贝吉塔经常对她说的话。

　　“在我们刚开始的时候……”贝吉塔别过头，大概所有的故事都得从开始说起，“你让我觉得我是个应召男。”

　　“哈——”布尔玛发出声音，“我当时也有类似的想法，不过是你对我。”

　　“是的后来我知道不是，我们之间确实有某种化学反应，有某种……纽带。”贝吉塔继续说道，“但你始终让我觉得，我并不是对你而言如同你对我而言那么重要的存在。”

　　布尔玛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手臂，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是的，你帮我做了很多事，食物，居所，重力室，机器人……可你总是表现出这些都是……不那么用心的产物。”

　　“噢我很用心贝吉塔，”布尔玛忍不住插嘴，“修理重力室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特别是被你弄坏的那种程度。”

　　贝吉塔拍拍她的手表示抚慰，但他决定继续说下去：“我很感激你和你的家人，然而对你们这样习惯性慷慨和善良的人来说，当初收留我和收留那只小黑猫相比，区别并没那么大。”

　　“相信我，我母亲绝对不这么想。”布尔玛开玩笑地说，她觉得气氛有些沉重。是的，刚开始他和那些无家可归的动物们区别并不大，然而后来就完全不同了不是吗。

　　提到那位一直在任何场合都对自己相貌夸赞有加的岳母，贝吉塔脸红了，布尔玛满意地看到这一点，她还是喜欢这样逗他，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害羞的反应总是能取悦到她。

　　“当我试图表示感谢时，你知道，这对我而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总是说对我这样的天才而言这只是一小块蛋糕。”贝吉塔看着布尔玛，“让我觉得似乎有点自作多情。”

　　“嗨，我只是不希望你有太多负罪感。”布尔玛说。

　　“负罪感？”贝吉塔挑起一边眉毛轻笑了一下，“如果我有那玩意恐怕活不到遇见你。”

　　布尔玛垂下眼睛，又抬起来：“你知道，科学家都是一些奇怪的人，他们总是竭尽全力地表现出毫不费力。为了解除某个难题或许已经工作到头脑要爆炸了，但还是希望别的人觉得他只瞥了一眼就知道了解法。你知道，一群傲慢的傻瓜。”

　　贝吉塔“嗤”了一声。所以说你也是这样的了，竭尽全力地表现出毫不费力。

　　“或许我不小心把这个习惯带到了和你相处的某些瞬间。”布尔玛继续说，“听着，这些话在我年轻时一定会羞于承认：对你的任何事，为你做的任何事，我都是全力投入，百分之二百地用心。因为——这是为了那个我最关心最在意的人做的事。只有你，我只有对你会这样。”

　　贝吉塔握紧了她的手。

　　“很抱歉没有在布欧的事情之前告诉你这些。如果你能像现在一样确定我对你的感情，你会更珍惜自己的生命一些吗？”

　　“很早以前我就很乐意为你去死。”贝吉塔说道。和布尔玛一样，这样的话他年轻时一定不可能说的出口。

　　“我不想要你为我去死，我想要你为我活着。”

　　贝吉塔轻轻地捋了一下她蓝色的头发，他之前和12宇宙的特兰克斯和16号谈过，他知道在那个时空里的布尔玛过得很充实，然而她并没有投入新的感情生活。他以前一直觉得即使世界毁灭了这个女人也能找到办法活下去，也觉得她能再次找到幸福——在没有他的世界里，但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他一直低估着他对她的重要性，一直没有意识到他对她的不可替代性。

　　“我很乐意。”他说道，

　　“事实上我一直有一些无聊的担心。”贝吉塔继续说道，“也许正是这些无聊的想法让我有那么点自我毁灭的倾向。”她用眼神询问着，到底是怎样的担心？贝吉塔叹了一口气，今天说的可真多，然而这种交流并不令他讨厌，或者说，他还有些欣喜，所以他继续说了下去，“我很怕你会离开我，我是说，比我更早的离开这个世界。”

　　布尔玛眼睛闪烁了一下，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问题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她的容颜已经随着岁月褪色，而他看上去还是一个30岁出头的年轻人的模样，她几乎可以确定她会更早的离开，贝吉塔从未表示过他居然如此在意。

　　“到现在我也不算是一个彻底的——好人，你知道。当我愤怒的时候，我选择让别人痛苦。”贝吉塔轻笑，“如果在早些年发生这样的事——你先于我死了——我可能会毁掉地球，或者太阳系也不一定。”

　　“那么现在呢？”布尔玛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我想我现在成熟多了。”贝吉塔叹气，“但最好不要问我这样残忍的假设性问题。我承受不起。”

　　“鉴于我的健康情况，”布尔玛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下，“我想我们可以迟点再聊这件事。”她笑笑。贝吉塔没有再说什么。他们陷入一种惬意的沉默。

　　“我很高兴今天我们谈了这么多。”几分钟后布尔玛说道，“不过我得先回我们的宇宙去了，你和特兰克斯在这里比赛，公司的事情只能我去处理，离开太久是不合适的。”

　　“好的。”贝吉塔简短地说。

　　“当你结束了这里的游戏，也许我们可以再谈谈。”布尔玛站起来，她的一只手仍旧被贝吉塔握在手中，他似乎有点不愿意放开。

　　13宇宙的四人组在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卡卡罗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你的那个影子真是太软弱了。”他对贝吉塔说。

　　“你这种变态自然无法理解。”13宇宙的贝吉塔毫不留情地说道。事实上他也无法理解，他挑起一直眉毛，难道这就是18宇宙中的自己那么强大却平和的原因吗？也许他也应该去被卡卡罗特屠杀过后的地球看看，说不定这个女人幸存着。

　　“嗨小子！”13宇宙的贝吉塔听到18宇宙的自己喊道，“移开你那恶心的目光。”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无意中凝视着布尔玛，18宇宙那个混蛋……他握紧双拳想要说些刻薄的话回击，但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他看到18宇宙的布尔玛轻笑着拉回自己的丈夫，在他脸颊上轻吻一下后向会场出口走去。两个贝吉塔目送着她的身影离开，然后18宇宙的贝吉塔向13宇宙的自己投来一个可以杀人的目光。

　　“真讨厌没有家庭的自己。”18宇宙的贝吉塔对自己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