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刀》山水佛塔

26、CH15 Lie to me（3）

　　当王玄第二天依然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心外时，科室里的人无不带着一丝钦佩看她。
　　“十点的手术，你没问题吧？”叶莉好心提醒，薄薄一层粉底盖不住两眼惺忪。
　　王玄将签好字的医嘱交到她手里：“十二点，记得把造影剂给23号男病送去，这回要看着他喝下去，别又让他偷偷倒了。”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特别是在李秋丽的事发生之后。
　　叶莉点点头，继续手中的配药工作，时不时还抬眼看看正核对病史的王玄，欲言又止。
　　“你要说什么就说，”她抄起听诊器往脖子上一挂，看了眼时间，“不说我可走了。”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握刀真没问题？”
　　“你太小看我了。”王玄悠悠地甩了句话，两手插袋，酷酷地走了。
　　可就是有人太看得起她。
　　王副院长在家很少喝酒，叶美清也只在难得的场合喝上一点，权当助兴。所以，当王玄的好酒量在医大不胫而走时，王爸爸脸上的表情，那可是相当精彩。在他顽固老旧的思想中，正经人家的女儿就不该随便和别的男人出去喝酒。这一句“别的男人”，竟然还把沈易之囊括其内。所以，当她把这句话转述给那个“罪魁祸首”时，沈易之只是随意地挑了挑眉，良久才吐出一句：“你爸那不是在养女儿，是在养‘林妹妹’。”
　　现在想来，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能活得像他这么任性恣意，到底还是令她打心眼里羡慕，更何况他有那资本。只是沈易之难道真不知道，他越这般潇洒恣肆，越能惹来桃花无数，最后踩碎芳心一地么？
　　在洗手池前对镜子浅淡一笑，王玄突然发现，他脸上那种特有的轻世和玩味，似乎并不难学。
　　因为罗彬主刀的关系，手术很顺利，似乎那团阴影正一点点在无影灯下散去。高强度和快节奏的工作就像一剂肾上腺素，将整个科室的各项“生命体征”又重新拉回了正常范围。所以，当她一个人坐在角落，翻着手里的酒水单时，心里对那个即将到来的可能，平静得出奇。
　　眼前光线一黯。
　　“等很久了？”李秋丽随意地坐下，原本黑亮的大波浪被齐齐减至及肩，少一分柔媚，倒多了些许爽利。只是，即便再清爽，也掩饰不了眉眼下那两道深暗的阴影。
　　“没有，我也刚到。”推过酒水单子，她对李秋丽的黑眼圈不感兴趣。
　　驻唱歌手依依呀呀地和着忧郁蓝调，唱着听不懂的语言。上回还是热闹嘈杂如市场集市的舞池，今天反倒空荡荡的，正合了李秋丽此时的心情。
　　“听说，我被‘下岗’了。”浓浓的自嘲隔着酒吧特有的迷离不真实地传来。眼前的她，不如往日光鲜明丽。时间显然并未对她偏爱，细纹依然不留情面地爬上她的唇角眼眉，随表情而牵拉起舞。“在心外，有人容不下我。”
　　王玄脸上平静的表情并不让她意外，她对自己没有责任，更无义务。可她还是抱着希望而来，尽管她所期望的可能，渺茫而可怜。
　　“出事的前一晚，我的确喝了酒。只是，那两个空的啤酒罐并不是我的。”虽然她已经尽力克制，可那满心不甘还是从她直勾勾的眼底泄露了出来。她眼神一转，不再看向王玄，反而注视着台上那个还在唱着所谓艺术的歌手。她晃动着杯里莹亮的液体：“那天晚上，有人也给我点了这杯‘玛格丽特’，而我却让服务员开了这里最贵的‘人头马’，喝了两杯，泼了一半。”
　　“我还记得，那晚，他好像也唱了这首歌。”说着，她又轻轻地跟着哼了几句，突然轻笑起来，“我居然忘了，原来，今天是‘蓝调之夜’。”
　　从王玄刚一踏进“旧”起，就有侍者热情地向她推荐道：“小姐，今天是本店每月只此一次的‘蓝调之夜’，您有没有兴趣试一下我们的‘蓝调特饮’？”
　　那么，她口中的“那晚”，正是出事前一天晚上。
　　王玄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同样由龙舌兰勾兑鲜柠檬汁和橙皮香甜酒而成的“玛格丽特”许久，突然心下恍然。
　　她，今天晚上第一次勾动唇角，露出一个不属于平静的表情，嘴里却满是酒中细盐咸涩。
　　沈易之，是沈易之。
　　王玄还记得，在横滨的那家小酒馆里，他对自己说：“女人要会喝酒，可也不能喝得太凶。”所以，他为她点了杯玛格丽特。
　　烈性的龙舌兰在酸得令人皱眉不止的柠檬汁搭配下，口感缓和了许多，再加上润泽的甜酒和细盐的咸味，像极了男人眼中，一个女人该有的特质。可以热辣，但绝不能失了温柔；可以用醋意表达她的占有欲，但绝不能由她来主导自己。男人，永远这么自私，总叫女人来迎合自己。就像沈易之，愿为一个又一个女人点上一杯玛格丽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