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选秀生涯（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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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制当天通过电话后，姜梓阳每天都惴惴不安的。
他很清楚，师兄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了。
温齐自以为隐藏得很好，但精神状态会影响整个人的生活状态，再怎么掩饰，难免会有蛛丝马迹流露在外，而这样的蛛丝马迹多了，姜梓阳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
所以这一星期来，姜梓阳尽可能地抽出时间打电话，陪他聊天、帮他放松心情，吃饭时也会开着视频，说说俏皮话、撒撒娇，引诱他多吃几口，以防温齐干巴巴地用筷子捣着饭菜却不吃一口。
只不过……次数多了，姜梓阳渐渐也觉得有些累。
每次挂断视频，他都像跑了场马拉松似的，瘫在椅子上半天不想动弹。
今天温齐要录节目，他便跟着其他人去了食堂。
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同桌人的闲聊，但他并没有参与其中的兴趣，若不是陈斐说起周末聚餐的计划，他整顿饭都会在沉默中度过。
“那就周五晚上八点半吧！”陈斐收集投票，“你们想去洋房吃火锅还是去榕城煮串串？”
“洋房洋房！年底了吃顿好的去。”
“我也想去洋房。”
“就我一个想去榕城吗？他们家黄喉特别好吃。”
一桌八个人，唯独姜梓阳宣布，“我周五去沪城，不跟你们去吃火锅了。”
“你又要去沪城吗？！”惊讶的男声引起了周围的关注。
姜梓阳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
文闻左右看看，意识到自己说话声太大，吐了吐舌头，略带抱歉地说：“不好意思……”他压低声音了问：“不会吧？那你又要请假了？”
姜梓阳垂下眼，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青菜，轻轻地“嗯”了一声。
陈斐瞥了眼叶栋，语气遗憾地说：“那过年前可能没什么别的机会好好聚一聚了。”
这周五是每年年末的常规活动，说白了就是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不过练习生之间各有小圈子，这样的强行团建活动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所以叶栋提议当天晚上大家再去吃顿火锅夜宵，权当after party了，顺便庆祝下大家都顺利找到了工作。
陈斐和叶栋成功过了跨年演出的终面，跟着非凡旗下的一家舞蹈工作室参加彩排，届时他们要出演开场曲和两组艺人的伴舞；文闻的运气没那么好，他是新人，前面的人挑挑拣拣，剩下来的都是些替补或者是舞台群演，替补相对辛苦，而且上台机会渺茫，所以他去面试了省台的外场群演，因为外貌条件不错所以顺利被选上了。同桌的另外两个人与姜梓阳不熟，也是叶栋游戏车队的常驻玩家，他们俩和几个练习生组的乐队入选了跨年音乐节。
忙过跨年演出这一阵，紧接着便是各台春节联欢晚会的彩排，期间穿插着选秀综艺和一些小平台网剧网综的面试……难怪陈斐说，错过这一次聚餐，或许直到过年后都不一定有机会再聚齐吃顿饭。
姜梓阳倒不觉得可惜。
他和非凡娱乐的练习生没什么交集，少数几个能说得上话、能坐一起吃顿饭的就是陈斐和文闻，或许勉强可以加上叶栋和林天奇，除此之外，他对聚餐上会出现的其他人都不感兴趣。
眼下最重要的还是……
“你去沪城找齐哥吗？”文闻的提问打断了他的思考。
“不完全是。”姜梓阳筷子一顿，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周五晚上鹅台要办下一季度的招商会，《痕迹》也在片单里。”
陈斐瞧见叶栋偷偷松了口气的模样，又好笑又无奈，他看向姜梓阳，问：“就周五一天吗？如果你周六回来的话，我们可以晚一天去吃饭。”
姜梓阳的神情变得尴尬，“嗯……我周六约了人看电影。”
约的是谁，不需要他多说，关系好一些的人都猜得到。
陈斐偷眼看着叶栋开始大口大口地用力嚼着排骨发泄的酸样，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笑，“这样啊……那我们还是周五吧。”
定下了聚餐的具体时间，饭桌上的话题又回到了选秀和网综的面试上。
文闻偷偷在桌下轻踢了姜梓阳一脚，“小老板，问你件事儿。”
姜梓阳凑过去听，“怎么了？”
文闻清了清嗓子，低声问：“这周五招商会……琅宝，咳咳，明琅去不去呀？”
姜梓阳眯眼，“你爬墙了？”
文闻表情一肃，颇为义正严辞地说：“怎么会！我替我妹问的。”
“我信你个鬼。”姜梓阳白他一眼，“都叫上琅宝了，你还敢说你没爬墙。”
文闻眼神闪烁，“这……这不，我陪我妹妹追追星嘛。”
众所周知，文闻是忠实女团爱好者，宿舍墙上全是女团海报，从日产的早安少女到国产的SHE，他几乎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追女团的机会。今年《百七》的比赛他追了全程，朋友圈和微博小号天天替姜蓓苒宣传打投，成团夜后他没少贿赂姜梓阳，借机黑箱了好几套姜蓓苒的限量签名周边。
他一直号称自己是姜蓓苒的骨灰级死忠铁粉，谁知半个月前，芒果台的综艺《起舞吧》正式上线，明琅作为受邀嘉宾，她一袭桃粉轻纱罗裙，舞动着一把坠着长绸的扇子，在空中如盛开的花一般定格的瞬间，彻底俘获了文闻的那颗秀粉心。
所以他干脆利落、毫不留恋地爬到了队友家的墙。
愧疚是完全不愧疚的，但面对着前墙头的亲弟弟，文闻难免觉得尴尬。
看文闻挠着鼻尖不知所措的模样，姜梓阳啧了一声，给了他一个台阶，“你要签名？”
文闻赶紧拍马屁，“哥，大哥！你怎么这么懂我！”
姜梓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你上次问我要我姐签名的时候，也是这种表情。”
文闻下意识地摸摸脸，“有吗？”
姜梓阳十分肯定地点点头。
文闻嘿嘿笑了几声，“没事，你懂我就好了。”他踯躅片刻，搓了搓手，有些期待地问：“能不能给个to签呀？”
“估计不行，鹅台管得挺严的，我姐说公司规定不能私下给粉丝to签。”看文闻有些失落的样子，姜梓阳想了想，还是安慰道：“不过，她们明年年初有个慈善签售会，卖博物馆周边套装，公开签售会是可以写to签的。”
文闻先是激动，但问清楚了大概的日期和地点，他又忍不住叹气，“那周正好我们要去鹅台面试，估计赶不上了。”
不过这对于姜梓阳倒不是什么难题，“这有什么难的，我让明琅姐签完了寄过来不就行了？”
“真的？！”文闻开心得一时没收住声，旁人的目光再度落了过来，他连忙把声音压低，但面上仍是压抑不住的开心，“真的可以吗？”
姜梓阳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周边套装得自己出钱，听我姐的意思，这次签售的收入要捐给贫困地区的学校建图书角，你不能白嫖的哦。”
文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明白，明白！”
少女探险团一月的行程尚未公开，所以姜梓阳说话声极轻，以防除了文闻和他以外的人能听到。
他们说着悄悄话，两颗脑袋凑得很近，从叶栋的角度看过去，他们几乎是要碰在一起了的模样。
他忍不住插进两个人的对话，“你们俩聊什么呢？”
姜梓阳头也不抬，语气淡淡地回答道：“没什么。”
叶栋脸更黑了。
还是文闻打圆场，“我们在聊齐哥他们公司的那个101系选秀，等着什么时候有空了我去找齐哥取取经。”
他不提温齐还好，提到温齐，叶栋彻底炸了。
他啪地一下用力拍下筷子，那声音吓了周围人一跳，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端起尚未吃完的午餐走向了回收站，语气硬邦邦地甩下了一句，“你们接着聊吧，我先走了。”
一听就是生气了。
陈斐无奈，他对着身边的人歉意地一笑，“我们有点急事，等会儿练习室见。”
留下一桌人面面相觑。
文闻偷偷问：“栋哥最近是咋了？”
姜梓阳微微摇头，“不知道。”
“是不是最近事情多，压力太大了？”文闻想着公司最近氛围紧张，很理解地说，“要不下午我请大家喝奶茶快乐一下？”
同桌的人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喝什么奶茶！快乐都是假的，热量才是真的。”这位的语气恨铁不成钢。
“上次买奶茶碰上助理，回来被骂惨了……”某个人心有余悸。
“就是，想一想就可以了哈！你别买了，我不想喝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喝！”眼神却透露出渴望。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消了文闻用奶茶犒劳大家的主意。
而食堂外，陈斐追着跑出了门，只见叶栋并没有离开，而是靠在墙上玩着手机。
“哟，还知道等等爸爸。”陈斐有点生气，说话难免阴阳怪气的。他好端端地吃着饭呢，叶栋忽然发脾气走人，他也不得不放下吃了一半的红烧排骨跟出来了，“我以为你直接走了呢。”
叶栋脸色沉沉地瞪了他一眼，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陈斐气笑了，站在原地不动了，“你闹够了没有？我饭都不吃跟你跑出来，就是出来受你大少爷脾气的是吧？你要是不想说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他作势往宿舍的方向走。
“……我不是故意的。”叶栋叫住他，“我就是情绪不好，没控制住，斐神你别跟我计较，我请你吃饭赔罪行不行？”
见陈斐迟迟没有动作，叶栋只好加重砝码，“我明天……这周亲自给你买早点，成不？”
这是叶栋让步的极限了，陈斐拿捏得很准确，不再得寸进尺，“走吧，先去填饱肚子，不然下午得饿死在练习室里。”
两人慢慢地往商业区的方向走去。
路上气氛很沉默，快走到小区后门的时候，叶栋没头没脑地冒出来一句，“我就是气不过。”
他在解释之间在食堂的突然爆发。
自从认识了姜梓阳，他说过好几次类似的话。
“有什么好生气的？”陈斐始终没有明白他到底有什么好气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姜梓阳是什么态度，而且他该说的也说明白了……喏，如果是他一直吊着你、在你面前刷存在又去缠着温齐，不用你动口，我第一个帮你揍他，但是他现在把界限划得清清楚楚，你为什么总要去自讨没趣？”
临城的冬天寒风瑟瑟，尤其是宿舍区靠河，迎面而来的空气冷得刺骨，连河堤边的石头都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
风吹打在脸颊上，刺得脸上火辣辣地疼，但陈斐直白的质问像是一把刀子扎在心上，叶栋也不知道哪种感觉更让他难受一些。
他一脚踢飞了脚下的石子，好像这么做能疏解内心的郁闷似的，“你以为我愿意吗？”
陈斐说的道理他都清楚，但是有些事真的不是想明白了就能顺理成章地解决的。
他在姜梓阳那儿碰了无数次钉子，每回他都打定了主意以后再也不找姜梓阳说话，但下一回他仍然不长记性。
陈斐不解，“你别去找他不就好了？”
“我最近很少跟他说话，在练习室里也避开了，但是刚才……”他回想起文闻和姜梓阳头碰头地说着悄悄话的画面，心中忍不住又是一阵烦躁，“斐神，我真的没办法不生气。”
陈斐更疑惑了，“文闻说过他俩是同一批面试的练习生，关系好不是挺正常的事情吗？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叶栋焦虑地挠了挠头，“我不是酸他们，我真的不是，我只是……”他表达能力一般，说起话来颠三倒四的，“我每次看到姜梓阳和文闻、和齐哥，甚至是和你说话，我心里都特别难受，我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拿他开玩笑，或者没有故意在课上挑刺，或者当初齐哥出事的时候我少说几句话，他是不是会对我的态度稍微好一点？”
“跟我喜欢不喜欢这个人没有关系，我气的是，现在回头想想，是我说了很多错话、做了很多错误的选择，我最生气的是我自己。”
经过这一阵的冷待，他渐渐想通了为什么姜梓阳唯独对他态度冷漠，一方面是为了减少暧昧不清的可能，另一方面也是他过去确实混蛋得很。
所以每次看到姜梓阳对别人好声好气的样子，叶栋总会忍不住生自己的气。
他有过机会的。
哪怕是少说几句落尽下石的风凉话，他在姜梓阳心里的形象都不至于糟糕到现在这个地步。
一长串的自我剖析终于让陈斐明白了问题所在，不知为何，看着叶栋眼圈发红的模样，陈斐竟然有些想笑，“没想到你也有开窍的一天。”
叶栋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诉说心声，被陈斐一搅和，心里那股劲儿不上不下地难受极了，“我说认真的，你严肃点行不行？”
陈斐笑了一声，“我哪里不严肃了？”
叶栋急得跳脚，“你还笑！”
陈斐连忙拽住怒气冲冲要往回走的好友，“我这不是太开心了吗？”
叶栋恼了，“你开心什么？”
陈斐叹了口气，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你记得你刚来的时候有多烦人吗？”
突然被好友骂了，叶栋面露茫然，“啊？”
几年前，他们还不满十八岁，没读完高中就签约当了全职练习生，一群没人管教的男生扎堆在一起，能出头的永远是性格最强势的那几个，比如叶栋，也有能力很强的独行侠，比如温齐。叶栋就是高中最常见的讨厌鬼，开着别人接受不了的玩笑，末了用一句“开个玩笑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搪塞过去，又或者是打着喜欢的名义做着欺负人的事。
以前练习生人不多，男女部门合班上课，叶栋时常做出幼稚的举动，惹得人家又生气又不好意思当众发作。
陈斐说了几件叶栋都记不得的往事，才说：“我以前跟你提过这个问题，但你一直不上心，还笑我想太多，说是没人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叶栋听着听着，一些久远的记忆碎片重回脑海，他尴尬地揉着鼻尖，低声说：“我以前真的不觉得有什么过分的。”
陈斐想往他脑壳上来一蹦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一句话到底是不是玩笑话，取决于被开玩笑的人，你光顾着自己乐了，别人只觉得难堪，那就是单方面的diss而已。”
叶栋懊丧不已，哪怕是陈斐亲自烤了牛舌夹在他碗里，他还是提不起精神。
陈斐一边剪烤五花肉，一边开解他，“你愿意去想而且还想明白就已经不错了，世界上多的是傻逼而不自知的，你比他们强多了。”
叶栋恹恹地叹气，“但我跟他们一样混蛋。”
“是混蛋‘过’。”陈斐纠正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过去有些事做错了，不代表你一辈子就是错误，知道吗？”
叶栋若有所思。
陈斐也不打扰他，手法娴熟地烤了两条鱿鱼，用剪子剪碎了，分别盛到各自的碗里。
分好了鱿鱼，他又开始烤香菇和红薯片。
一一给香菇翻面、刷上酱料、再撒上辣椒粉，陈斐听着烤盘上滋滋作响的声音，思绪不自觉地回到他和叶栋第一次碰面的时候。
当时他们住的是旧宿舍，大家围坐在拼起来的长桌边吃饭，叶栋开玩笑说他细嚼慢咽的模样像个女孩子似的，随口的一句话便引起周围人的瞩目和附和，当时他是挺烦叶栋的，要不是两人住在一间宿舍，他俩不一定会成为朋友。
叶栋对朋友很讲义气，相处得久了，陈斐慢慢地淡忘了初遇的不快，但偶尔被叶栋的无差别地图炮轰到的时候，他不免还是会心塞一阵。
他私下提过几次，但叶栋不知是听不进去还是不愿意当回事儿，总之，他是放弃了。
谁能料到，公司里忽然冒出来了一个姜梓阳，不费吹灰之力地就把叶栋治得服服帖帖，想到这儿，陈斐又差点笑出声来。
忽然他听叶栋的声音道：“晚上我会给他们道歉的。”
陈斐一愣，“他们？”
坐在对桌的年轻人动作粗鲁地用生菜包了烤肉，塞进嘴里狠狠地嚼了几口，用力咽了下去，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姜梓阳我肯定得跟他道歉，以前没少让他下不来台……齐哥那里我也得打个电话吧……他是真的用心帮过我的……还有文闻、单勋他们几个，我刚才跟他们发这么大火，他们肯定不爽着呢。”
他一边吃着，一边含糊地说着一个个名字。
陈斐不忍看他眼圈逐渐泛红的蠢样，扯了身上的围兜丢在他头上，打断他的话道，“赶紧闭嘴烤肉吧，我烤了三盘，剩下的你来弄。”
半晌，围兜下闷闷地传出一声，“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选秀生涯（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