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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逃避于梦中Ⅸ ...

  •   ......

      “麻...麻雀,要不你自己走吧!我...嗬啊...我恐怕已经坚持不住了。”

      这时在原野上的道路中,出现了两个孱弱的身影,一个看起来很高大,一个很是娇小,但高大的那个,看起来却是更加虚弱。他们自从从阿修米斯监狱里逃出来后,已经不知道跋涉了多久...

      “呜...不...不要啊!爸爸!别...呜...别放弃。不是说好...呜...我们都能活下去的吗?”旁边已经哭成泪人的我,心中的裂痕,早已代替了身上的伤痕,一直折磨着我。

      “哈...没办法...谁让我们遇到了兰斯派的术士了呢?噗!哦呃呃呃...”库亚德呕出了一大摊略微发黑的血:“哈...我中了招,自然是没救了。”

      “不...不要,我不相信...呜...”我很是执拗,也很是害怕。

      “嘿,麻雀...之前给你的斗笠,喜欢吗?”库亚德不忍心看着我因此而悲痛,放弃了与我的争执,想将他和我从现实里逃出。

      “嗯...喜欢...”

      “那我们...嗬啊...到达下一个村庄,我...就...教给你...”

      “嗯!嗯!约...约好了哦!”我激动地抹干了眼泪。

      “嘿...约好了!”库亚德伸出他那青绿而又粗糙的手指,我也伸出我那纤弱的小指,与他做了约定。

      忽然间,我异常地激动,因为在遥远的天际,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村庄的轮廓,虽然它现在远在天际,但却像一个太阳,温暖了距离很是遥远的我们。

      ......

      “拜托了!”

      “这...是怪物吧?”卡亚村的村民们依依悉悉地互相讨论着。我跪在他们的面前,头沉得很低,而我的身旁,是已经奄奄一息的库亚德。

      “说起来,我们这里的确是有术士,不过是...嗷呜。”村民当中有个青年还没说完,便被他身旁疑似妻子的人给掐了一下。

      “这...实在是不好帮助。孩子啊,如果你放弃这个怪物,我们会收留你的。”其中看似好像是他们村民中的村长的人,有些无奈但却和蔼地说着。

      “不...我不要紧,求求你们救救我爸爸!”我反抗着,但却隐约得感觉这只是无谓的挣扎,这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之前遇到的诸多村庄,也是如此。

      “哎...”村长面对如此般执拗的我,已经束手无策了。

      “听说这边来了只需要求助的怪物?”一位看起来德高望重的老人来到了这边,他和他后面的两个随从的穿着与其他人完全不一样,看起来像个祭司。

      “长老好,那边奄奄一息的便是所说的怪物。”

      “嗯...影...吗?”长老略有所思地看着我身旁的怪物,逐渐走了过来,像是要碰库亚德。

      “别过来!别碰我的爸爸!”我纵身一跃,挡在了长老面前,虽然板着凶狠的脸,但却止不住眼中闪过的泪花。

      “爸爸...吗?”长老捋了捋他那浓密且细长的花白胡子:“孩子,你想救你的爸爸吗?”

      “嗯...”我鼻腔不禁一阵酸痛,发出了模糊的鼻音。

      “那就让我看看吧,你爸爸,还有救。”

      我退闪到到一旁,长老走上前去,检查着库亚德的身体,而周遭的村民和长老的随处都紧张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带回去。”长老指令着后面的两个随处,起身摸了摸因为惊喜的冲击而茫然失措的我的头,同样是温柔地说着:“走吧。”

      只剩下一群惊愕的卡亚村村民们。

      ......

      “呃啊...这里是?”

      “欸!爸爸!你醒啦!呜...你看,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我有自己学着编斗笠哦!欸嘿嘿,不过有些糟糕。”我一时见到库亚德恢复了意识,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淌出来,我为了掩盖着这份喜极而泣的眼泪,将我正在编织的斗笠拿在了库亚德的面前,挡住了自己的脸。

      “嗯,真棒!”库亚德推开了我拿着斗笠的手,看着我现在已经完好如初脸庞,不禁热泪盈眶:“咳咳...咳咳咳!呃...啊啊啊啊!”

      “爸爸!你怎么了?爸爸!”我立马扔下了斗笠,跑出房屋大声呼叫着:“长老!快来啊!长老!”

      .

      长老刚刚对库亚德施加了一大串法术,现在似乎有些累,顺势坐在我的身边,库亚德又再次陷入了昏迷。

      “怎...怎么样了?”我略有些不安地问着。

      “你爸爸身上的法咒很顽固,这种咒术,看起来像是以牺牲自己为代价的禁忌之术,很是不好对付啊!你爸爸现在,还没有痊愈...”

      “那...那最后会没事的吗?”

      “别担心,会没事的。”长老还是抚摸着我的头,但这次是有意的,让我看不到他那紧皱的眉头了。

      ......

      “长老...非常感谢。”

      “呵...哪里的话?你们影啊,乖乖做着怪物不好吗?他现在对你的执念可是非常深啊!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已经决定了,这些天承蒙您的照顾了。”

      “客套话就免了吧!嘿!你们影啊,学人类还学得挺像,但不必要的...也学了很多呢。”

      “我从未后悔,我也从未觉得人类和怪物之间有着偌大的鸿沟。直至今日,我自认为也算是走对了路。”

      “选择当了一个天真愚蠢的笨蛋呢。”

      “哈哈,你不也一样?”

      “嗬,早知道昨天就不回答你那问题了呢!”

      “那...长老,我就告辞了。”

      在库亚德起身的时候,门外依稀传来奔跑的脚步声。

      ......

      “爸爸!你要干嘛!”我的脸上挂满委屈,也挂满愤怒。

      “麻雀?你怎么在这?”库亚德面对意外而至的我,显得十分惊慌失措。

      这时,已是深夜,我和库亚德正处身于森林之中,我刚刚一路狂奔,总算是追上了库亚德,而他方才笔直的路线,延伸过去正巧到达远处的一座已经被怪物们给占领的古遗迹。

      “爸爸!你要干嘛!”我再次重复着刚才的话语,但我早就知道库亚德现在要去干嘛,他想去赴死。

      因为几天过去了,但库亚德身上的法咒却始终无法彻底根除,而长老在解除法咒的途中,发现周遭的怪物也逐渐开始活跃起来,并且,盯上了艾尼村。不,应该说是盯上了库亚德。这一定是法咒反噬的效果...

      艾尼村的每个人都深知,这样下去这个村子一定会因为怪物某一天的倾巢而入,而毁灭。但长老却还想坚持下去,因为他的声望在村中最高,同时又是艾尼神社的大祭司长,村民们便忍耐了下来,但难免会有些流言蜚语。直到有一天,这些流言蜚语,流入了库亚德的耳中...

      “我...”库亚德根本说不出一句话来。

      “爸爸,你好自私。”

      我逐渐走向他,他沉默不语。

      “爸爸,没忘记我们的约定吧?”

      他垂低着头,我摸索着口袋。

      “爸爸,我不想你死...”最后一个字,成了哭腔。

      我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他猛然挺立了身子。

      “麻雀...你...”库亚德没有任何愤怒,只有无尽的悔意,倒在了地上。

      我手里紧捏着方才刚用过的符石,化作了灰烬,逃离了我的手心,我本应该赶紧把昏迷的库亚德给拖回艾尼村,但我却无法动弹,泪如泉涌。

      “呜哇哇哇哇...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到底是说给谁听,我自己都无法判决。

      .

      “长老。”我用着虚弱的声音,敲着长老家的门。

      “麻雀!”长老有些惊呼,但随即就恢复了平静,他看到了我身旁还在处于昏迷状态的库亚德:“哈...失败了吗?”

      “呐,你会救库亚德的吧?”我很快就抑制不住自己,带着哭腔拖曳地说着。

      长老自然很是无奈,招呼着我拖着库亚德,进入了他的屋子。那天我和长老都是彻夜未眠,他将库亚德封印起来,同时,在村庄外围设置了结界...而我,仅仅是看着昏迷的库亚德,忐忑不安。

      .

      但在这之后过了好几天,清除库亚德身上的法咒的工作仍是毫无进展,而艾尼村的村民们焦躁的心情却是日益增涨。

      即便长老在村庄外围设置了结界,让逐渐聚集起来的怪物们无法突破进来,可艾尼村的村民们却也因此与世隔绝了,若是出了这个结界,等待他的,便是凶残的怪物。况且,这个结界也快支撑不住了。

      ......

      “谢谢!”我手中拿着编织斗笠的材料,向着一位和蔼的老妇女道谢。随即便踏上归途,哼着欢快的小曲调。

      “嘿嘿,要是爸爸能恢复过来大概会吓一跳吧!我自己快要编织出一个斗笠出来啦!哼哼哼!”我这时便真的像只喜悦的小麻雀,怀着无限的期翼:“正好今天长老去了艾尼神社,现在不在家,不如顺道去看看爸爸怎么样?”

      自从上次我阻止了库亚德自杀以后,库亚德就一直被封印在长老家中的地下室里,并且让他一直昏迷着。毕竟,很难想象库亚德醒来之后,会不会失去理智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来。

      我来到了长老的家门前,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嘈杂的声音,我有些慌乱,以为库亚德醒了过来。我快马策鞭地赶到地下室的时候,却错乱了。映入我眼帘的,不是醒后发狂的库亚德,而是围着库亚德陷入疯狂的几个艾尼村的村民。

      库亚德仍是昏迷着,但却受到几个人的袭击,虽然坚固的封印都将这些袭击抵挡了下来。

      “该死的,这封印还真牢固,看来用这些破铜烂铁是破不了的。”他们当中的其中一个人,满头大汗,埋怨地说着。

      “要不?试试长老这些库存的符石?”

      “也行,为了大伙们的利益,我豁出去了!”

      咚当当当~我身旁的箱子被我碰到,符石洒落一地。

      “你们...在做什么?”我先前有些害怕,但他们仅用一些农具去打破封印,所以只是默默地看着,但听到他们欲想用符石去破解封印的时候,我彻底慌乱了,便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但我自己也豁出去了:“你们...这样...我...我会去通告长老的。”

      “嗬,你倒是去通告啊!小鬼。要不是长老他老人家德高望重,我们早就揭竿而起了!凭什么啊?为了这么一个怪物,要牺牲我们全村人的自由!”好像是不小心引燃了这个村民的火线,这个村民立马变得暴跳如雷:“小鬼,你最好不要来阻止我们,我们今天可没打算还多杀一个人类。”

      “呜...”面对着他那可怕的威胁,我毫无办法,只能祈求着长老能快点从神社那边回来,或者是,让库亚德...但我不敢想象。

      最终,库亚德的封印在符石面前不堪一击,库亚德的封印在被打破的同时,也逐渐开始恢复了意识,有些懵懂地望着他身前的几个村民:“我这是...嗷呜!”

      还没等库亚德说完,他背后的那个村民早已拿起了农具,奋力刺向了库亚德。那些村民瞬间欢腾了起来,纷纷拿起方才被丢弃在地上的农具,刺向了库亚德。

      “爸爸!”面对血淋淋的库亚德,我根本冷静不下来,我呼喊着,同时冲了过去。

      “欸?不是让你不要过来了吗?”一个凶神恶煞的村民,拿着砍刀指向我,威胁着。

      “你...你们?”库亚德这时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他挣脱了四面八方刺来的农具所造成的束缚:“这是在干什么?”感觉发散出一股令人震慑的气息。

      有些村民方才还斗志昂扬,但现在已经被吓得丢弃了武器,逃出了长老家的地下室,我以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啊!呃呃...”这是库亚德的声音。

      我转身看向库亚德,发现他被一个村民拿着符石给攻击了,局势瞬间改变。

      “哟!原来这玩意儿这么好用!”那个嚣张的村民继续拿着具有攻击性的符石打击着库亚德:“哈?刚刚装腔作势什么呢?哈?不堪一击。”

      剩下的村民见势又重新欢腾起来,此刻,他们彻底疯狂了,地下室里的符石被乱撒在库亚德的身上,尽管这些符石的效果各不相同。

      “爸爸!”我也顾不上威胁着我的那具砍刀了,奋不顾身地扑向那个最先折磨库亚德的嚣张的村民。

      “哟嚯,不是让你不要过去吗?”威胁着我的村民挥舞着略微有些生锈的砍刀,我已经来不及躲闪...我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啪咔~

      随着一阵清脆地声响,那具略微有些生锈的砍刀碎裂开来,而冲击力竟让这些碎裂的碎片飞向了这个威胁着我的村民。

      “啊!呃呃呃...我的眼睛!”

      “你们在干什么?”一阵威严而又熟悉的声音。

      这时,长老正站在地下室的入口。

      .

      『震慑住疯狂的村民们后咂了咂嘴的长老』啧...太紧急了没控制好微爆破的角度。这下那个村民该是毁容了...哎。算了,他活该。(_」

      .

      而这时的村民们都恢复了理智,接连下跪着祈求着求饶。

      但震慑住如此混乱局面的长老,却是大惊失色。是因为地下室的一片狼藉吗?是因为受到重创的库亚德吗?不...他的视线,全凝聚在了方才在混乱局面中被破坏的设置在角落的结界法印。长老惊愕的面容并没有持续太久,但他却也没有给在场的人任何解释,慌张地踏着楼梯,离开了地下室。村民们虽然有些不知所措,但都陆续地离开了地下室。我随后也拖着再度昏迷的库亚德,离开了这一片狼藉的地下室。

      离开地下室后,我艰苦地将库亚德拖到客厅中央,这时长老也在这里。

      “长老,我爸爸他...他没事吧?”

      他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专注地在实验台上操作着些什么。而这时,我发现长老屋内一个略微奢华的容器里的清澈的水,正在沸腾地悦动着。

      “麻雀,你先和你爸爸呆着这里。结界没了,怪物们马上要侵略进来了。”长老甩下这句叮嘱,急匆匆地走出了屋子。

      我有些失神地跌坐在地上,恍惚觉得心中唯一剩下的那寸光芒,也消逝殆尽了,因为我曾见识过,怪物们倾巢而入的恐怖,更别说是被结界抵挡在外而憋了好几天的怪物们。这场灾难的导致,孰对孰错?我早已经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能力,只愿我自己人生中最后的这段时光里,能不留遗憾。

      于是娇小纤弱的我,便倒在了库亚德的怀抱里。

      .

      我的耳畔传来一阵鼻息,惊醒过来,发现库亚德已经醒过来了,他紧紧地抱着我,但他却是呲牙咧嘴的,带着恶狠狠地眼神凝视着门。

      门已经倒塌在了屋内,门的位置站着另一个模样的怪物,他和库亚德互相对视着,仿佛在等待着时机。

      “啊!”那个怪物大吼了一声,终于忍耐不住,俯冲过来。

      库亚德也放开了我,压低着身躯来迎击。仅仅一瞬,库亚德靠着速度上的优势刺穿了那个怪物的胸膛,但仅仅这样是不够的,库亚德没留给那个怪物任何机会,右手刺穿胸膛的同时,左臂用肘击让那个怪物失衡。趁着那个怪物后仰的同时,他随即抽出了右手,左手抓住那个怪物的肩膀将他再次拉扯回来,右手抓住了他的头颅,最后一声清脆的声响,这座房屋便归于了宁静。

      我惊慌失措,虽说我曾经见过人类或者怪物相互厮杀的场面,但也只是在远处观望。而这一次,近在眼前,而且,这是库亚德第一次在我面前进行打斗,原来是如此地凶残,如此地狂野...这时我像只待宰的羔羊,开始本能地感到害怕。

      库亚德只是回眸看了看我,便只身冲了出去,外面是一片喧哗。

      我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双腿恢复了知觉。我扶着身旁的柜子,站起身来,透过血淋淋的窗户,看见了外面犹如地狱绘图般的场景,我差点失去意识。

      不知究竟过了多久...

      外面的喧哗声逐渐消散了,没有人们的欢呼,只能依稀地听见怪物们的嗥鸣。

      “库亚德...是否还活着呢?”我眼神空洞,心里胡思乱想着。

      怎么看都已经结束了吧?尽管是失去理智的村民们直接导致了这场灾难,但或许究其根本,是我的自私,酿造出这一场灾难,而我这个罪魁祸首却仍苟活于此。既然库亚德已经丧命了,那我是时候也应该...上路了吧?我怀着消极的心理,摇曳不定地走了出去,却这时,我发现库亚德还活着,在不远处。我有些欣喜却也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因为库亚德陷入了苦战,他被好几个怪物给包围住了,他逐渐...支撑不下去了。只见,没能防住一个怪物突然的猛扑,混合着撕咬的声音,倒在了血泊之中。

      “爸爸!”我撕心裂肺的喊叫着,我最终没能控制住自己。

      那些撕咬的库亚德的怪物们,那些还在撕咬着村民们的残骸的怪物们,以及库亚德,无一例外的,都仿佛异常地痛苦,捂着心脏的部位。那些凶残的怪物们,恐惧地盯着我,落荒而逃了。

      “爸爸!爸爸!”我跌跌碰碰地,奔向了库亚德,他已经溃不成形了,连一个怪物的模样,都失去了。我紧紧地抱住了再度昏迷的他,想要嚎啕大哭却终是忍住,只是控制不住的急促地抽泣着...

      .

      这种惨烈的寂静并没有持续太久,森林里冒出一行人,或许是卡亚村的村民们。他们看到这荒诞且血腥的景象,或许心里已经是五味陈杂了。他们收拾着残局,同时还怀着一丝渺小的期望,最后来到了库亚德的身旁。

      “这里有个小孩貌似还活着。”我被拉扯开来,拖向一边。

      “欸?这不是那个带着怪物求助的小孩吗?”

      “还活着吗?那赶紧给他治疗啊!”

      “等等,等等,我听说啊!最近怪物不是异常活跃吗?好像跟他带来的怪物脱不了关系呢!”

      “欸?这样吗?那这场灾难也是...”

      “这算什么?是怪物们进行这场屠杀的,又不是这个小男孩。”

      “欸!你别说,要不是这个小男孩,能发生这场屠杀吗?”

      卡亚村的村民们开始争执起来,我清醒地听着他们的言论,愈发感到害怕,就算死也作罢,但我难以想象他们会给我以怎样的酷刑。而这时的库亚德貌似恢复了意识...

      “喂!这个怪物好像还活着。”一声吆喝之后,陆陆续续便有更多的村民来到这边围观。

      “都愣着干嘛,杀了啊!谁有钝器?”

      一位拎着重锤的力士走到这边,拍了拍双手,大喝一声,抡起了重锤准备向库亚德砸去。

      “不要!”我按耐不住,惊呼了出来。

      库亚德貌似因为我的那句惊呼,再度用尽了浑身解数,霎那间便侧身开来,纵跃起身,与卡亚村的村民们瞪眼相对。卡亚村的村民们也立刻恢复了战斗状态,各自抡起手上的武器准备作战。

      库亚德警惕地瞟了瞟人群,一眼看到了被抓捕在其中的我,而我在流淌着泪水,激动地想要挣脱村民的束缚。

      “把...把那个小孩给我。”库亚德认为,我身处于危险之中。

      “说什么呢?你都快奄奄一息了,以为我们会怕你吗?”

      “不怕的,尽管来试试,哈...我也有点好奇...哈...我还能再杀几个来陪葬呢?”

      卡亚村的村民们略感害怕了,谁也不敢以身试险,不过只是素不相识的小男孩,根本没什么理由让他们执着下去。他们把我推了出去,我有些愕然,但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前去。库亚德立刻用一只手抱住了我,消失在幽暗的森林之中...

      ......

      他沉默了下来,这应该便是发生在艾尼村的一切。

      “我说,这艾尼村的毁灭完全不是你的错吧?”我有些愤慨,被那些失去理智的村民们的所作所为冲昏了头脑。

      “欸...可...可是,要是我那个夜晚放弃了爸爸,或许...或许就不会...”想必在库亚德带他逃进森林之后,库亚德也没坚持多久就去世了。所以他就认为自己执拗的坚持不但没有救回库亚德,反倒还害死了长老和艾尼村的村民们,因此而一直深感自责吧。

      “人呐,想牢牢抓住最后那一丝希冀从来都不会是错的。人类所创造的种种奇迹,不就是建立在微乎奇妙的希冀上面吗?”我忽然间莫名其妙地说着这些话,逐渐爆棚的羞耻心让我刚刚被冲昏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我脑海里再度浮现出他刚刚讲述的故事,其实,真的难以抉择孰对孰错。失去理智而直接造成灾难发生的村民们,也不是不能理解,谁能想到自己会因为帮助一个陌生人拯救他的怪物同伴,而整天活在封闭且恐惧的环境之下。一个人能给予的慈悲之心是有限的,若最后他因为自己的慈悲,而不断在损失着自身的利益,论谁最后都会疯狂的。这...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最基础的人性。

      所以,这场艾尼村的灾难,只能说是一场悲剧,一场人类的慈悲之心败给了天意的悲剧。

      而这场悲剧中唯一存活下来的他,便成了装载着写满“罪恶”的纸条的舆论容器。他本不应该被罪恶感所压迫着,默默地独自承受着一切...

      刚经历完思索后的我,回到了现实,但现实却还是沉默着,很令我不解的是,他好像仍在自责,却又有些纠结。就好像是处身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他终于迈向了影的边缘,但却停了下来,顾虑着什么...

      他可能需要多一份推力,我思索着。

      “你说是吧?安妮?”我选择求助于安妮。

      “啊?我可以说吗?我觉得呢!这根本就是艾尼村的村民们自作自受!麻雀你干嘛会觉得这是你的错啊?要是我,我也会想要救自己的爸爸,谁愿意亲自放弃自己的爸爸呢?倒是那些村民!太过分啦!太过分啦!”安妮也像刚听完这篇故事的我,对此感到非常愤慨,之前我对她的误解算是消失殆尽了,现在倒确确实实的像个小孩了呢!她毕竟也是个大概与他同龄的孩子,让她能够正真的理解这些,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切实际了吧?

      不过很高兴的是,她这份强到爆棚的推力,确实帮到我很多!

      “嗯...嗯。”他仍是胆怯地回答着,但有了这份细微的回应,便像是坏掉的一个小齿轮重新归还了位置,让一项大工程重新拥有了活力。

      “好!那要不就现在?我们去卡亚村将这场误会解释清楚吧!”我浑身都充满了动力,或许这是从来都没体验过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满是新鲜感,我貌似,救赎了一个迷途的人。

      .

      我带着他和安妮逐渐走向卡亚村的门口,起初安妮是极不情愿与我们同行的,毕竟她是偷偷跑出来的。不过在我苦口婆心地劝解下,才终于答应。我认为,有她在,解释起来会方便很多。

      门口的守卫看到我和安妮,有些不知所措,守卫是知道我的,但却不知道安妮也一起跑了出去。守卫发着愣,或许在搜寻方才的记忆吧?但守卫随即便发现了躲藏在身后的他,惊慌失措地向村里大喊。

      我有些紧张,没想到实际操作的时候,跟我刚刚在脑海里演练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村口立马聚集起了很多村民,但大多数都是带着农具的壮汉,看起来有些凶狠。

      “怪物!你这次又想干什么!”村民中的一个人大喊着。

      他听到如此具有敌意的这句话,像只受惊的小松鼠,立马畏缩在我的身后。

      “喂?搞什么?”依悉能听到村民那边因为他的这番举措,略微有些讨论声。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逐渐开始感受到自己身上的重任。

      “各位,我们都先冷静一下,暂且听我说几句。”我侧滑了一步,把畏缩在我身后的他推向前去:“首先,他不是怪物。

      “其次,他若真的是怪物,还会靠着每日去偷你们的一点点食物来养活自己吗?

      “然后,他若真的是怪物,还会因为仅仅一行人的到来,而忘记一摞面饼而惊慌失措地逃走吗?

      “最后,你们卡亚村的村民们,没有一个人受到过他的袭击吧?”

      我感觉自己讲得非常拙劣,以自己的角度来看,或许就能够认定他是个无辜的人,但要像本身就拥有隔阂的村民们解释,实在是难以找到一些能够佐证的事实。

      “呵!你在说些什么?我们哪里知道他这些奇怪举动的缘故?但是我们知道,艾尼村是被他所毁灭的!”

      “对对对对!”村民那边传来一致的应和声。

      “艾尼村不是他毁灭的。”看来这个舆论还有些难以打破,我故作镇定地先否认了他们的话,随后紧张地在脑海中一直寻找能够拿来佐证的事实:“你们后来有部分人是赶到事后现场了吧?你们应该也能瞧见遍地的怪物尸体吧?而且你们应该事先就知道,受于结界庇护下的艾尼村,外围已经被众多的怪物给包围了吧?所以,艾尼村仅仅是被周遭的怪物们给毁灭的,他只是一个受害者。”

      “嘁,当初活下来的就只有他和他的那个怪物同伴。谁能相信他们是受害者?”村民们的内心没有丝毫动摇。

      我逐渐感到无力,对于事实上的佐证,貌似弊大于利,因为在他们的视角中,十分巧合地仅记录着对他不利的事实。

      “我希望我们能再仔细想想,对于毁灭艾尼村,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呢?他们不是正受助于艾尼村的帮助不是吗?”我开始转战于逻辑。

      他们逐渐开始依依悉悉地互相讨论起来,我有些喜出望外。

      “怪物虐杀生命还需要什么理由吗?说不定他们起先就是冲着艾尼村而来的。”一个看似强壮但看起来似乎脑袋也缺根筋的男子反驳着,看似他的声音刚坚有力,但没有任何逻辑可言,或许在他的脑海里,他是怪物这个思想已经根深蒂固了。不过,他这句话却帮了我一把。

      “可是他们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是你们最先发现的吧?你们会觉得一个满身伤痕的小孩,和一个奄奄一息的怪物,他们会像是有备而来的样子吗?况且,你们所尊敬的长老,一眼就认出来那个怪物是影,难道还会分辨不出这个小男孩是不是一个怪物吗?”绝杀!我在心中暗自欢呼着,由他们自己引出来的真实的佐证事件,以及些许逻辑上的补充,就算他们还设有提防,却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大的敌意了吧?

      村民们正如我心中所猜想的那样,讨论声越来越激烈,想必有些村民已经接纳他了。我这时给了安妮一个眼神,这种时候,就最需要一个来自纯真小孩的致命补刀!

      安妮似乎也有些沉沦,我几番暗示过后,她才注意到我,恍惚间我竟觉得她有些害羞?像株含羞草般。

      “大家!我是希维尔家的安妮,应该都认识我吧!尤其是你!你!还有你!”安妮分别指向了三个不同的村民,这三个村民,便是她那些小伙伴们的父亲。她向他们解释了他们身上的伤口的缘由,也说到了是因为他的出现而让他们从怪物的爪牙中逃出。最后还很是气愤地补充了艾尼村遭受怪物袭击的缘由——也就是那些失去理智的村民们。

      这些都是他们所不得知的真实事件,可信度自然很低。但经过方才的熏陶,再加上这是从他们所熟悉的人的口中说出来的话,以及这个所熟悉的人还仅是一个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我自认为已经快成功了,即便他们或多或少还是会对他有所防备,但相信在他们生活过一段时间之后,便可以和睦地相处啦。

      我也开始逐渐地放松下来,刚刚的局势,还真是有惊无险,我承认自己讲得很烂,毕竟我用尽了浑身解数一直强撑着,我果然...还是不太适合这种场面。不过,效果还算不错。

      我瞧瞧的瞄了一下在我身旁的他,却发现他却没有半分欣喜,甚至有些忧虑,貌似,从一开始,他就这样了...

      “那...我们村长和同行的人,那件事,又作何解释呢?”村民们的激烈的讨论声逐渐消散了,似乎大家都在等待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艾尼村的事,他们并不怎么在意...

      我愕然了,关于这件事,我从未听说过。我看向他,竟发现他因此而大惊失色,似乎在逐渐退缩。安妮亦是如此,完全不知所措地看向我和他。

      “艾尼村被毁灭后,我们村长却很是在意他们,最后我们抵挡不住村长的坚持,只好同意村长去森林里寻找他们,有几个自愿同行的人也跟着村长一起去了。

      “可最后,回来的只有一个奄奄一息的青年人,他竭尽最后的力气,最后只说出‘小男孩...怪物’这几个字便结束了他那短暂的生命。那句话一直铭刻于我们心中,而我们卡亚村的村民,或许也是因此而开始了对他的憎恶,以至于后来,给他冠上了很多罪恶的标签。”这个人平静地叙述着,没有一丝偏见,让我不得不信,也让我对卡亚村有了新的认知。而这个人,看起来像是他们的现任村长。

      我曾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早已了解一切,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是解决这场误会的不二人选,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是他的曙光。但最终我才发现,这一切都是我自以为是的幻想。

      “麻...麻雀?”安妮有些颤音。

      我瞬间注意到气氛的不对劲,转过身,竟发现他正拿着一片略显锋芒的小铁块,把安妮当作人质逐步地向后倒退。

      “麻雀!你在干什么?”这或许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叫他的名字,我一直都觉得他的名字很奇怪,叫起来很是别扭,所以从来没叫过。但现在才恍然发现,他好像,也从来没有叫过我的名字。

      “安妮!安妮!安!你在干什么啊?快去救安妮啊!救救我的女儿!”涌动的人群后方忽然传来急切的叫喊,那是莫瑞德的声音,我似乎还看到他身旁因为哭泣而略微有些失态的桑塔娜夫人。

      但我现在却无法动弹,我有些思绪混乱。

      焦躁的莫瑞德想冲上去但被其他村民给拦住,也是,毕竟那么远的距离,安妮现在可是一个人质,他若是轻举妄动地冲上去了,安妮一定会丧命的。

      而我已经错失良机,他现在与我有了些距离。难道我至始至终的选择都是错的吗?难道我一直被蒙骗在他的面具之下?我不甘心,原来我是这个舞台上的唯一的小丑吗?即便我现在是想再多,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我只能将我现在心里的悲愤发泄于眼神之上,怒视着他。

      他注意到我的眼睛,脸庞似乎划过了一道泪痕。他突然紧抱住安妮,另一只拿着略显锋芒的铁片的手狠狠地插进了安妮的胸口,血,飞溅了出来。他嚎啕大哭着,逃离了现场。

      霎时间,村民们的情绪高涨起来,有的人拿着农具追向了逃跑的他,有的人十分担心地跑去探询安妮的状况,有的人感到害怕而躲回了房屋里。

      而我跌跌碰碰地,像行尸走肉般,虽说如此,但我也是最先走到安妮身旁的那个人。

      刹那后,我起身狂奔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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