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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阳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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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我到了庆儿家将好赶上约定时辰,照例是算守了时的,仍却见她长辈色如烧焦锅底,仿佛乌黑烟气也并出了来。
我尴尬到手四处飞。后来听庆儿说固被嘲像急色二师兄红脸大猩猩。好罢,说不准倒也很有些贴切。
好在她们念我固然算个实诚后生,笨口拙舌些也罢了,倒很能耐心听她们长嘴长舌絮叨些,也不作难为我。叔伯虽则面有不虞倒也不至长脸曳地。许是嫌个七尺汉簇堆爱听闲人言——想必是个八婆性子。
当然若肯容我辩驳还是要驳上一驳,我也非爱揣袖蹲周听人扯蒜扒皮的,歹是念了几年书的。虽称不有文人境界,大抵还明理辨非。这里也非有讥损蚕妇村氓同胞的意思。当然,辩也只我心里辩了,万不可说给旁人听的。
于这里我业已甚欣慰——善哉!善哉!
言回正传,听固然听了,却在于我听闲嗑也总归个由头。
村里状名疯汉终于灌了黄泉汤见了阎罗王,蹬腿一去呜呼哀哉。村人多是愉悦的,甚至竟达了奔走相庆的功绩,不可谓不红火。
疯汉疯汉,先待他是个汉后才有个疯罢。疯汉长成常汉(正常汉子)是村人眼里长起来的,他的疯也是村人眼里疯起来的,乃至到死也是村人眼里曝露而亡的。
人死便死了,却让人觳觫而栗的大约要算他死罢仍抱着他的“新嫁娘”——一只雄鸡。
雄鸡也是死鸡。死鸡自不消说,鲜红的冠纷纷萎落,碎散的羽间飞落着虫,概是在食尸罢。
后话叔伯就给止了,一来嫌女人们碎嘴多言;二来嫌这等话失了典雅,不吉利又怪呕人。
姨婆们只好掇耳嘀咕几声,或则捂着帕子低笑几语,或则面肃哀凄晃个头去。大概蜚言蜚语如何也要顺势乘风去他人耳里撒种拓根的。
自然也播不离我的耳朵。
只是因为距离实在宽泛,阔的它也浮不过,所入只二三语,具是那疯汉死的状惨,死的吊诡。又间杂一二叹论,依稀悯其怜骂可恨的;风闻他曾也风流有个什么未婚夫诸类的话。
不过多是罪咎占了高地,道他伤风败俗咎由自取。
活该罢了。
话转阖了一轮,目光究竟又到了庆儿和我。
在婚事以径事无巨详,只等喜事兆头。今日固是全家过个照眼,怕生档子纰漏罢了。
我心里虽颇有牵粘,徒然比不得终身大事,况了我的嫁娘是我的庆妹。
我掷了她一眼,瞧她竟已收了怀,便不得满心都注了一汪蜜水,掬心窝里潺潺地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