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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谷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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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rling won’t you break
My heart
Take my hand now
Stay close to me
Be my lover
......”
漆黑的房间里,窗帘严丝合缝,卧室门紧闭着,没有一丝光亮,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手机来电铃声在不厌其烦地歌唱,伴随着震动的声音,陶挽摸到倒扣着的手机,压抑着怒气拒接了电话,甚至直接将手机关机了。
房间再次归于寂静。
她把手机随意丢在一边,捞过被子蒙住头,昏昏沉沉睡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江璃听着手机里的播音女声,用力捏紧了手机,指尖泛白,良久之后,深吸一口气,垂下头去,无论如何她也没办法生气。
洛城的老城区里,有几栋很有年代感的楼房,因为大多数人不愿意搬走,一直没有拆迁重建,住在这里的大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年人或是中年人。
陶挽算是一个例外。
“小江,又来找小挽啊?”
“是啊,齐奶奶”,江璃晕着笑,乖巧地和楼下喝茶的几位奶奶打过招呼,便往楼上去了,步伐中透着急切。
她停在四楼一户门前,门口两边的对联因为年代久远,蒙上厚厚的灰尘,红色也都开始泛黑。
这门没有门铃,江璃抬手敲门,敲门声由小到大,她有足够的耐心,即使手已经敲得开始发麻,不等到她来开门,她也不会罢休。
“陶挽,开门!”
卧室里的那个人捂紧了耳朵,不想听,不想动,想让门外的人自己放弃。
可在坚持这件事的角逐中,江璃从没输过。
门“咔嚓”一声打开,陶挽头发凌乱,面无表情,一身睡衣穿得邋里邋遢,拉开门后就转身回到卧室,面对着床倒了下去,一头灰蓝的头发铺在了被面上。
江璃换鞋进屋,走到客厅中间却不由得顿住了脚步,这房子里哪里有一丝有人居住的痕迹和气息?
她觉得心疼,又无可奈何。
开卧室门时,她放轻了动作,卧室里因为门拉开而有了一丝光亮,卧室里很闷,因为长期不通风,也很香,都是陶挽的味道,只有卧室里才能感受到一点点她的存在。
她说过她很多次,换一副窗帘,换成颜色稍微浅一些的,可她总不当回事,江璃大概现在才明白,她就是故意,用深色的窗帘阻隔外界的光。
像她的心一样。
那人趴在床上并不因为她的进入有所动作,毫无生气。
江璃心软成了一片,又湿成了一片。
她克制不住,弯下腰去缓缓覆上陶挽的背脊,将她拢抱在怀里,真实的温度让她眼底起了水雾。
没能多感受一会儿这温存,身下人淡漠开口:“起开。”
她明明嗓音清甜,说话却总是散发着寒意。
江璃眷恋不舍,却还是听话起身,坐在了床边,她抬手抹了抹眼泪,说:“陶挽,我知道你没忘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求你,别再这样下去了。”
趴着的人终于有了反应,陶挽翻了个身,仰面朝上,扯了扯嘴角,平静的语气说出伤人的话,“江璃,今天是什么日子和你有关系吗?”
江璃心中抽痛,强忍着眼泪,“是和我没关系。”
陶挽又改为侧躺,单手撑在脑袋上,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求我?你有什么资格求我?”
“陶挽!我是没有资格,我是多管闲事,我是疯了,才要管你的死活!”她说过无数次伤人的话,江璃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不会在意,可她再说时,却还是忍不住心痛。
陶挽看她哭,看她难过,却依旧冷血。
“既然你知道你是多管闲事,以后就不要管了,我不需要你,你随时可以离开,当然,越快越好”,她说完起身从混乱的衣柜里扯出一套衣服,往卫生间去了。
江璃望着她的背影,眼泪决堤一般喷涌而出,她弯下腰,抱住自己的双腿,眼泪浸湿了裤子。
她并不是第一次赶她走,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江璃哭过痛过,却依旧做不到离开她,不管她。
冰箱里什么也没有,她擅自拿了她家的备用钥匙,红着眼睛出门去给她买早餐。
陶挽听到了关门的声音,以为她终于听话走了,苦涩地笑了笑,很快被热水冲散,终究也还是松了一口气。
她头发滴着水,从卫生间里出来,正好碰上买完早餐回来的江璃。
陶挽有一瞬间的错愕、无奈、生气以及不想承认的欣喜。
江璃除了眼睛有些红,已经恢复如常,她放下早餐,自顾自拿了干毛巾要给她擦头发,陶挽没说话,但也没有阻止她。
她拿出手机登上微博,刷了刷热搜,没什么意思,退出来,点开微信,她微信里没几个人,消息除了江璃给她发的那些,平时也没有人联系她。
今天倒是有另外一个人,KR的运营部总监—沐杨。
提醒她别忘了晚上的首次直播,会有一个工作组为她保证直播的顺利,她回了一句:哦,知道了。
江璃站在她身后,动作轻柔,替她擦去了多余的水珠,又找来电吹风给她吹头发,陶挽不说话,她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头发吹到八成干,江璃关了吹风,放下,她再次弯下腰,双臂虚虚的圈在陶挽脖颈上,不敢用力,她低声道:“陶挽,别推开我,至少让我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你身边,好不好?”
陶挽闻言放下手机,就这样侧过脸来,两人的脸颊几乎要贴在一起,江璃既心动又紧张,紧张她的答案。
“等你什么时候不喜欢我了,再说做朋友吧”,陶挽说完拉开她的手,站起来回了卧室。
江璃苦笑一声。
我也想,不喜欢你。
我也不想,喜欢你。
陶挽换了一身衣服,黑色的衬衫,黑色的休闲裤,黑色的小皮鞋,黑色的帽子将蓝色的头发藏起来,她没化妆,却好看极了。
江璃看着她,还是不自觉地笑,一开始,就是这张脸,让她神魂颠倒。
“骑车来了吗?”陶挽问。
江璃回过神来,“嗯,骑了,我送你过去。”
陶挽看她一眼,“不用了,我打车过去,你自己回去吧。”
这一次,她没有坚持,江璃笑了笑,“好,那你记得把早餐吃了。”
她才毕业不到一年,买不起车,买了一辆小电驴日常上班,陶挽不让她送,她也不勉强,毕竟,她只有小电驴。
郊外墓园。
陶挽一个人捧了三束花,穿梭在墓园里,清晨下过雨,台阶上还有残留的水,花虽不重,却似乎要压垮了她纤弱的身子。
胃里涌上饥饿感,她有些后悔没吃江璃买的早餐了。
今天是陶挽爸爸妈妈的忌日,他们已经去世了两年。
陶挽在他们的墓碑前放下花束,表情平淡,看不出情绪,她只是安静站了一会儿,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
只是她没有离开墓园,来到了另一座墓碑前,放下第三束花。
那墓碑上面印着一个女孩子的照片,漂亮大方,离开人世时年仅二十五岁,也就是陶挽现在的年纪。
她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像是在和老友诉说,“赟,今天是我爸爸妈妈的忌日,顺便来看看你,以后,可能我就不再来看你了,你自己好好的,我,我也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她在这里站了很久,久到迈开步子走时,差一点就要晕倒。
她以前身体很好,经常锻炼,但最近一年,她不再锻炼,也不按时吃饭,身体日渐瘦弱,一阵风就能吹倒一般。
墓园修在矮山上,现在她开始下山离开。
“姐姐,妈妈会不会怪我?”薛语每年都这样问。
“不会”,薛絮揽着她的肩,温柔应道。
薛絮看了看天,又说:“走吧,快下雨了。”
天空中的乌云聚集在一起,片刻间,又下起了雨,一开始还不太大,渐渐地却越来越大。
陶挽身上的衣服瞬间被淋湿,索性连跑的心思都没有了,她依旧步伐缓慢,毫不在意这大雨滂沱,只是,四月的雨,还有些寒凉。
雨太大,雾气也升起来,薛絮和薛语小跑着下山,没注意到前方有人,薛絮的肩膀撞上陶挽的肩膀,陶挽差点没站稳滚下山去。
几人都停下了脚步,在雨幕中努力分辨对方的脸,“对不起,小姐,你没事吧?”
薛絮声音温柔,即使刻意提高了音量,被雨声掩盖后,陶挽也听不清,大概是在道歉吧,陶挽摆了摆手,意思是没事,让她们自己走。
“姐,我们走吧”,薛语扯了扯薛絮的衣服。
薛絮看了她一眼,拉着薛语走了。
陶挽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啧了声,反正都湿透了,跑也没用。
司机在山下等着,见下起雨拿了伞来接薛絮和薛语,在半山腰下面的位置接到了她们,她们已经全身湿透,司机忙把伞撑到她们头上。
“大小姐,你们没事吧”,他扯着嗓子吼。
薛絮拿过他手里另一把伞,“陈叔,我们没事,你先带小语回去。”
说完便转身往山上跑。
“姐,你去哪?”
“大小姐!”
不顾两人的呼喊,很快跑得没了影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担心刚才撞到的人,不忍心她一个人在这山上淋雨。
陶挽身体开始轻颤,是冷的,也是饿的,在看见刚才那人去而复返时,觉得她莫名其妙。
薛絮走到她面前,把伞撑在两人头上,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大喊:“小姐,我看你没带伞,我送你回去吧。”
陶挽看到了她眉间淡淡的担忧,以及真诚。
但她最讨厌接受别人的好意。
大雨敲打在伞面上,有些可怖,陶挽走近她,一只手挽上薛絮的手臂,薛絮以为她这是接受了,正要往下走,又被拉住了。
陶挽可不会扯着嗓子喊,她现在也没有力气。
她仰头凑到薛絮耳边,嘴唇若有若无擦过她的耳廓。
雨水是冷的,她的唇却是热的。
薛絮感觉到有一瞬间的心悸,那种感觉很陌生,很难受。
“我最讨厌多管闲事的人。”
陶挽说完退出了她的伞,自顾自下山。
薛絮怔了怔,第一次因为一个陌生人的话觉得有些受伤,她捏紧了伞柄,跟了上去,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那人说了那样的话,薛絮也不再自作多情替她撑伞。
但始终放心不下,刻意放慢了脚步,跟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