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少年起》寻南溪

47、得见

　　说是‘游击战’，不如说是耗子躲猫贴切。

　　好在混乱的局部地区就是爱违章建筑，海岸线这一片密密麻麻的私人化学工厂。依托工厂的庇护，字母们过的不甚艰难。

　　Q：“这海水焗海鸥的味道怪不错的。”

　　E：“那是，不用吃虫子喝蛇血的。”

　　V：“过期的化学饮料来点不？”

　　Q：“...滚一边去。”

　　实实在在的弹尽粮绝。

　　还没把被炸死的海鸥用海水洗净吃完，新一轮的轰炸来了。

　　“这准头怎么这么准！”

　　一枚炸/弹刚好扔进字母们的避难所，炸的字母翻滚不及，还有的字母受到冲击满脸是血的没了，以及余波震晕了。

　　X：“大家在坚持坚持，我还给附近的军方发了信号！”

　　E：“拉倒吧！他们要想救，都两天了还不来？！”

　　杜从简心里也没底，战争的立场是十分微妙的，上一刻春秋下一刻战国。

　　X：“还有几批民间组织。”

　　Q：“但愿吧。”

　　V：“我还是赶紧把遗书写了，以备不时之需。”

　　要不是到了绝境，V是不会说这话的。异国他乡作战，弹尽粮绝围堵，眼下敌方还丧心病狂的漫天撂炸/弹。一个躲闪不及，就跟那些一命呜呼的字母们一个下场了。死得其所是真的，死想所留也是真的。

　　U被炸伤了半条胳膊，他率先行动，找了块白的发黄的抹布似的东西，把它做成投降的白旗。然后用手指沾着自己的鲜血，在上面写遗书。

　　一传百的感染力，让所有字母都蠢蠢欲动起来。这是他们经历很多遍的事，司空见惯习以为常。

　　纷纷写了起来。

　　V:“X，你写给谁啊？我都没个写的人。”

　　X：“写给我的爱人。”

　　V吃了一惊，“看不出来啊！来来，你赶紧写，我模仿模仿。”

　　X的身上也有零零碎碎的弹片割伤，不缺血液，指尖沾点鲜血，写下——此身残骸灰烬所散落之处，念你十分。

　　周围硝烟弥漫，杜从简想起赵寻跟他说的那句——何时何地，都要记得联系他。也不知道自己借机发出的那条信息，赵寻有没有收到。

　　所有字母把各自的遗书插在化学管道上，遗言迎着硝烟飘荡在海风里。

　　墨西哥南部城市瓦哈达城里，赵寻接到一条消息，内容是——此身残骸灰烬所散落之处，念你十分。

　　李熠也跟着来了，本来就在外游荡的宋霁听着刺激居然也赶来了。

　　房间里技术人员通过这条信息定为出一个地址，“在瓦哈达州和恰帕斯州的交界线处的海岸，位置大约在托纳拉以北的海湾。”

　　赵寻直接跟着雇佣兵的队伍飞向定位。

　　宋霁望着下面风平浪静的海湾，“你们家杜先生真厉害，你看看下面那黑烟四处的，居然还能给你发句话，那什么来着？”

　　李熠适时迎合：“此身残骸灰烬所散落之处，念你十分。”

　　“闭嘴！”

　　赵寻在暴走边缘反复游走，杜从简这个蠢货就这么联系他的，发封文绉绉的遗书吗？！

　　到了地方，赵寻就一个命令，集中找轰炸密集的地方。

　　找了四个小时，才有人发现字母们的遗书，一个一个扎扎实实的插在化学管道上。无限的绝望与凄凉，却那么英勇就义的伟岸。

　　赵寻发现了X的旗帜，上面还是那句话。原来，他给自己发的真的是遗言。

　　字母小队的援兵，自北部来到当地，直接被大部分当地武装分子集火，没有办法来救援他们。

　　而雇佣兵们在跟好几拨不知名的当地小股武装小队交手后，已经是草木皆兵，一点风吹草动都风声鹤唳的。

　　夜幕沉沉，海风腥咸。黑暗中，他们遭遇一只穷途末路的字母小队。

　　尽管手势有互通之处，能够暂时平安相处，但是想要交流询问信息，十分困难。

　　雇佣兵们不了解字母小队的讯号，杜从简也想不到赵寻赶来是非之地找他。

　　两厢僵持之际，忽然地爆开白光，交火只在一瞬息。

　　V：“我勒个去。对面居然有两股力量吗？！”

　　X：“来不及逃了，U，你带负伤的兄弟掩护我和V、E、Q。”

　　U：“你打算冲破眼前这支队伍？不行！风险太大了！”

　　X：“再大也要冲！我们刚才跟他们浪费太多时间了！只能先解决他们，然后利用他们的资源再战斗。”

　　U：“这不行！这不是用你们的命去换吗？！”

　　V用身子隔开X和U，道：“啥行不行的，你们伤员都得听我们几个的！”

　　独裁主义迅速决断了眼前的纠缠不清，四个有生力量整装，换上全队最好的武器。像四条海蛇游离。

　　雇佣兵这边的领队是个经验十足的德国人，他敏锐觉得有‘蛇’潜入。秉承高级雇主的要求，他立即集结精英围护赵寻三个人。自己带队往外围扩散，摸排。

　　杜从简明知道对方有保护的弱点，但是他不敢靠近，他们只有四个人，围护圈的人太多了。而领队只有五个人，这是机会。

　　X：“目标，领队。”

　　V E Q ：“收到！”

　　杜从简主动露出身影，吸引火力。其他三人侧翼包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成功活捉了三人，两个因为太靠后，借着围护圈的火力掩护，退了回去。

　　不过也够了，领队在其中，谈判的筹码有了。

　　杜从简的脖子被子弹擦过，再偏一毫米，他就死了。眼下，整个脖子都是血，活像被抹了脖子的鸡。V、E、Q还以为他中弹了，都以为他要死了。但见他一抹脖子，露出一块黄白色皮肤，才如释重负。

　　领队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珠子，“以我们密集火力，和精准程度，你居然没死！”

　　原本领队是习惯说国际英语的，但是这次的雇主是中国人，他入乡随俗，下意识的说了中文。

　　V觉得有点亲切，“中文？居然说的是中文！”

　　X：“你是雇佣兵。你的雇主是中国人？”

　　领队也明白过来，“你们是中国军人吗？我的雇主这次是来找一个叫杜从简的中国军人的。”

　　V、E、Q见X身形一晃，听X问：“你的雇主叫什么？”

　　“赵寻。”

　　“请你立即跟你的人联络，我要跟你的雇主谈判！”

　　赵寻这个疯子，他怎么敢来这里！

　　围护圈里的赵寻得知对方要跟自己谈判，心情有些沉重。

　　宋霁：“你不能去！这太危险了！”

　　李熠也附和。

　　领队的副手却道：“对方的首领指明要跟雇主谈判，其他人一律不见。”

　　事已至此，赵寻只能硬着头皮谈判了，他还要靠领队去找杜从简。

　　赵寻随身携带了武器，在露天的工厂门口等候谈判。因为年久失修，也因为废置不用，工厂门前的探照灯早就被海风雨水侵蚀坏了。门前一片漆黑如墨。

　　他在昏暗里，端着枪，警惕十足。

　　终于，他看见自黑暗的另一端，有个笔直而□□的身影向他步履凌乱又坚定的走来。那个人斜挎着冲锋/枪，他紧握着武器，准备随时先发制人的开火。面目随着距离越来越清晰了。

　　直到幽暗的火光里出现一张日思夜念的脸，那是让他焦急上火百个日夜的面孔。让他提心吊胆，他怒不可遏，让他坐卧不安，还给他发了一封简短的遗书信息。而那遗言的旗帜，此刻正在他靠近心脏的衣袋里。

　　“别来无恙，我很想你。”

　　赵寻手里的武器应声落地，他泪光模糊的看着眼前这个还在镇定自若跟自己问好的人。他看着他脖子上的血迹，还有那些衣衫破开处的伤口，伤痕累累像是滚过铁丝网一样。

　　他见过冰冷的杜从简，见过无措的杜从简，见过动情的杜从简，见过深藏喜忧的杜从简...就是没见过狼狈濒死的杜从简。

　　再多斥责、怨恨和恼怒，都抵不过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