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吴玉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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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即便青娘有些别的心思，她又能如何呢？”
走在去往芷兰院的路上，饮风终于忍不住问道。
不同于雪娘的侍婢出身，青娘是世家大族庶支的女郎。若不是家中没落了，也不会入侯府为妾。
但没落就是没落，妾室就是妾室。除非夫人病逝，而青娘从今日起祖坟冒青烟，娘家的儿郎官拜六部尚书。否则，青娘最多因生育有功多得些好处，仍不是周会宁这样手握管家权的嫡出女郎需要忌惮的。
周会宁沉默了一会，说道，“青娘确实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但我没有想好日后如何处置她。”
“您如今管家，青娘生不生孩子，遇到事情如何处置，都在您的一念之中。左右青娘生了孩子也要抱给夫人养，于时让她离孩子远一些，别有了什么妄想便是了。”
说着饮风仿佛下定了决心，“当然，如果您想……”
周会宁没想到才好一会的功夫，饮风已经将事情想到了这个地步，她笑着摇了摇头。
真正让青娘鼓足了勇气，想要飞上枝头的，不是那个即将出生的孩子，而是她的哥哥吴玉山。
那位名为吴玉山的男人，出身低微，生活潦倒，却在世代变换中借风而起，青云直上，最后化为一把利刃，狠狠扎入了溪山林氏的胸口。
百年氏族，毁于一旦。历代风流，湮于夜火。
溪山林氏覆灭，吴玉山官居一品，又生育了侯府唯一的小郎君，这些加起来，才让青娘起了别样的心思，对阿娘下了狠手。
“我再想想。”想起吴玉山，周会宁总是有些不平静的。
上辈子得知阿娘去世的真相后，她已亲自了结过青娘的性命，但在她掉下山崖之前，她都没能奈何得了那位人人忌惮的吴玉山。
不久，两人便停住了脚步。
粉墙黛瓦，院墙里的寒兰蕊迎寒独自开。
周会宁感受着鼻间传来的幽幽花香，稍稍放下了方才的心情，露出一个有些开心的笑容。
上一世，阿娘的病便是吕良带来的游医治好的。她既然与吕良约好，那么等她去过征衣冢之后，阿娘的病自然到了可以好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她两条细长的秀眉微微蹙起。
如今阿爹在家里，为了不暴露她与将军府私下的小默契，她得找个旁的理由出门，然后再伺机脱身去征衣冢。
很有些麻烦，但也没有办法。
“女郎来得这样巧。”周会宁刚走进院子，阮婆婆便迎了上来，“方才夫人醒了，正同主君说话呢。”
阿娘醒了？
厢房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笛声，笛声清亮婉转，似乎是溪山郡那里才有的玉叶笛。
周会宁微微一怔，意识到大概是周茂松在哄林佑开心。
她自重生以来便忙着退婚的事情，每每来芷兰院探望，阿娘都昏睡不醒。
算起来她们好好儿坐在一起说话的日子，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
她都还没见到阿娘呢，他怎么先见上了！
周会宁提起裙摆，做好了快步跑向厢房的准备，可不知为什么，明明她心一下跳得比一下更快，一双脚却似乎有千斤重，一时竟迈不开步子。
“女郎，你晚些再进去吧。”正在周会宁有些犹豫的时候，阮婆婆悄悄拦下了她，“夫人在看主君从溪山带回来的东西呢。”
不论芷兰院的人对周茂松是什么样的看法，林佑与周茂松确有一段夫妻情深的日子。只是随着年龄增长口角渐多，不复少时的琴瑟和鸣。如今因着林佑的病情，两人又能好好地说两句，这显然会给林佑带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快乐。
周会宁正有些近乡情怯，恰巧阮婆婆给了台阶，便在正厅里坐了下来。
“见过二姐姐。”
周会宁回过头，便看见了三娘周会宜和五娘周会容正手拉手地看向自己。
她们是来给林佑请安的。说是请安，其实她们也见不到林佑的面，就是来点个卯罢了。
“二姐姐，我听说阳侯府今日有人上门来了？”三娘周会宜装出随口一问的样子，然而不住向周会宁看去的眼神却暴露了她的好奇。
便在这时，周茂松从厢房里走了出来。显然正厅里坐得整整齐齐的女儿们也让他微微一愣。
“阿爹。”三位小娘子纷纷起身行礼。
“你们的母亲一切都好，早些回去吧。”周茂松说着转向周会宁，“二娘，你这些日子好好歇息，待身子好了，再来芷兰院请安。”
周会宁可没有打算呆在浣花院里。
“过几日便是沂国公夫人的寿宴了。”既然在这里见到了周茂松，她决定将要出门的事现在说清楚。“我要去一趟。”
“二娘不是向来不愿意出门吗？”周茂松有些意外。
“从前有阿娘去就好了。如今阿娘不去，留侯府总得有人出席。”周会宁淡淡地说。
虽然她打算中途跑去征衣冢，但并不妨碍她用理直气壮的口气描述自己要出门的理由。
沂国公是一等公府，和这样的人家走动，周茂松没有什么意见。他稍稍关心了一下周会宁的身体，便说她到时候若是无碍，尽管去便是了。
便在这时，小娘子温柔的声音响起。
“阿爹，我可不可以一起去？”五娘周会容睁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听说，沂国公家的小娘子，另辟了一处园子给沂国公夫人赏玩，亦要京中的小娘子们都去游玩呢。”
“正是呢。”三娘周会宜附和到，“二姐姐同我们差不多大，她能去，我们自然也要去。”
长女身份特殊，去了是代表留侯府出席。三娘和五娘跟着去见见京里的小娘子也好。
周茂松计算了一下得失，对周会宁开口道，“既是如此，你将三娘和五娘也带上吧。”
一听周茂松的话，周会宜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周会容也悄悄地冲周会宁投来一个有些得意的眼神。
她们清楚这位长姐不喜欢搭理她们，如今碍于父亲的面子不得不答应带她们一起出门，想必她一定不开心极了。
周会宁回以笑容，“好。”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两人眼中都划过一丝错愕。
周茂松心意已决，在说什么都没用的情况下，周会宁不会与他过多地争执。
只是，带着这两位妹妹出门，还要设法拐去征衣冢，倒是难了。
实在脱不开身便让饮风代去一趟也行，左右吕良应该是要说如何安排游医入府的事情……
周会宁正想着，忽然接收到一个有些探究的眼神。
“二姐姐这几日劳累，可大好了？”周会容笑着问道。她一向擅长把话说得又像讥讽又像关切，很少人能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思。
周会宁笑了笑，“还好。”
她先前还在思考周会容生母青娘的生死问题，自然不会太过于在意周会容小小挑衅。
不过，周会容的插话，倒让她想起再次想起了吴玉山来。
人称吴玉山是大器晚成之辈。
上一世的这时候，吴玉山似乎在做旁人的账房，辗转于各郡之间，行踪不定，连青娘也以为他失踪了……
他大概还要再过两三年才会到京城来。
在吴玉山踏入官场之前，她还有很充足的时间筹备，可以一边掌握青娘的动向，一边借她寻找吴玉山的踪迹。
还不急。
……
决心对青娘缓缓而治后，周会宁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便往厢房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传来了女子温柔又喑哑的声音，“是阿宁吗？”
阿娘……
这一声呼唤让周会宁有些真切地意识到，如今林佑确实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上，而她所在意的人也大多都还在。
而她还有很长的时间准备，可以放心地先把吴玉山放到一边去。
她鼻间一酸，快步上前，想要尽快地扑入这久违的真实中，却不小心踩着了自己的裙角。
眼看她马上便要向前摔去。
“您小心些。”饮风忙扶住她。
“您的匣子。”一旁，红糖将周会宁袖子里飞出来的东西交还到了她手里。
这是一个精致的黑木匣子，是今日在正厅时吕良借徐夫人的名义交给她的。
因为摔了一下，盖子已经有些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一小张丝棉纸。
周会宁下意识地瞟了一眼纸上的字——半月前，贵府青侍人之兄吴氏玉山抵京后，曾访欲投文氏门下。吕良。
短短的一行字在她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吴玉山半个月前已到了天佑城？
他不是要三年后才来的吗？
难道就因为自己重生了，吴玉山便提前出现了？
周会宁往后退了两步，一幅幅画面走马灯般闪过。
呈陈碑上字字诛心的碑文，溪山天问阁里熊熊燃烧的烈火，林佑青白的面孔，青娘得意的笑容……
“女郎，夫人有些倦了，请您快些进去说话。”姜茶从内室里探出头来，催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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