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顾侯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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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回家的路上，饮花想着自己饱餐了一顿，周会宁却白等了一下午，有些不好意思，“您不生气吗？”
“不要紧。”周会宁贴着饮花坐着。饮花体量不小，挡住了马车外吹来的风，这让周会宁觉得很暖和，“你可尝出来那玲珑脆香果里都放了什么？”
“放了……糖桂花、冬瓜……是面粉和了鸡蛋液炸过的。”饮花一边回忆一边点头，而后露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旁的却不知道了。”
玲珑脆香果是阳侯府一绝，若饮花吃一下午就能尝出来配方，才是奇了怪了。
“好，”周会宁说，“那我们明天再去。”
啊？
还要去？
“啊？又来了？”
第二天，吕氏听说天未亮周会宁又来候着，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
好歹是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女，自知被慢待，愤然离去，今日怎么还……
吕殷兰也很吃惊，“留侯夫人怎么会让她自己来呢？”
昨日周二娘被冷落，今日理应有周家的长辈来为周会宁找回场子。留侯如今不在京中，那自然是留侯夫人来了。
怎么来的又是周二娘？
“就说今天没空，不见，让她赶紧走。”吕氏打了个哈欠道，她跟这种小孩子没什么好说的。而冷板凳昨日周会宁也坐过了，今日再原样来一回，别人该说她刻薄了。
一会便有人回话，“周小娘子说，夫人且忙着，她愿意在偏厅继续坐一会。”说着那人有些小心翼翼，“周小娘子还说，左右她昨儿等得，今日自然也等得。”
吕氏听出了周会宁话中的讥讽，没好气，“她怎么不就住在这？”
气归气，她也不能把周会宁怎么样。
留侯府和阳侯府从前是通家之好，周会宁又是阳侯府未过门的新妇。
吕氏身为未来婆婆，将周会宁稍微晾一晾没什么，可若不让周会宁进府，或者将她赶出去，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先招待着。”吕氏嘱咐道。
周会宁非要赖在这，她倒无所谓。
但留侯夫人林佑不来,她的计划就进行不下去。
天天跟一个小娘子纠缠算怎么回事？
她皱了皱眉，不禁有些头疼。
吕殷兰微微一笑。她暗中看了几日，只觉得自己这个姑妈虽然面慈心狠，但行事粗陋，实在不算个特别聪明的人物。说了半天对周家的手段，也不过是先挑事，后见机而作。
若不是如今的局势……吕氏这么做，早被大棒子打上门了。
她稍稍调了一下头上的珠花，又正了正自己的衣襟，装作怯生生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听阿爹说，从前留侯夫人对姑妈很是不敬……”
一听这话，吕氏细长的眉毛瞬间拧了起来，珠圆玉润的面庞上浮起淡淡的怒意。
吕氏刚嫁给袁文韶时，继子袁僳跟她面不和心更不和，这事不知怎的传了出去，京里便有人说她虐待原配嫡子。
留侯夫人林佑跟袁文韶的原配徐氏是手帕交，偶在一次宴饮上见到吕氏跟袁僳有几句口角，便为旧友之子出头。
林佑是溪山林氏唯一的嫡出女郎，才情出众，难得出门，周围的妇人无不是众星捧月。被林佑训斥了一句，她半年都没能在天佑城里抬起头来。
想到这里，吕氏冷笑，“从前是从前，如今萱堂先生去世了，她林佑又算什么呢？”
留侯夫人林佑的祖父，是那个吕氏再怎么讨厌林佑，也不敢直呼其名的萱堂先生。
是那位天下儒生皆为其弟子，一朝撒手，四海读书人均披挂缟素的萱堂先生。
若没有萱堂先生，别说现在的留侯周茂松，就连老留侯周文鼎，都指不定在畎亩之中刨地呢。
吕殷兰又叹气，“听说萱堂先生去世后，留侯便被圣人斥责了，这留侯府，可不知今后要怎么办……”
吕氏听得微微一怔，不禁仔细地打量起自己的这个侄女来。
可不是。
没了萱堂先生的留侯府，可不同往日了。
留侯府周家的发家史是从老留侯周文鼎开始的。
太宗年间，为了编篡《大齐礼乐会典》，太宗请求萱堂先生出山，萱堂先生婉拒后推荐了自己的学生周文鼎。凭着重修礼乐之功，周文鼎得封留侯，终于太常寺卿之位，又为其子周茂松求娶了萱堂先生的嫡孙女林佑为妻。
周文鼎去世后，其子周茂松承袭了爵位，如今三十余岁，已是太常少卿，风光无限。
三月前萱堂先生意外逝世，耐人寻味的是，因周茂松未及时去溪山林氏奔丧，如今的圣人斥责他“不知恩义”，周茂松这才匆匆暂卸差事往溪山郡去了。
留侯府被圣人训斥，这是自开府以来都未有的事。
从前便有人说留侯府能得历代圣人另眼相待，有一半因了老留侯周文鼎是萱堂先生的弟子。如今萱堂先生一走，圣人便对留侯府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周茂松如今不在京中，虽还留着职位，差事却已有人暂代了。待他回京，这差事究竟归谁还另说，指不定留侯府便是另一番光景。
吕氏看了半天，觉得侄女只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笑道，“所以才说风水轮流转。”说着她示意一旁的婢女为自己取一块糕点，“从前跟留侯府比起来，我们只是阳侯府二房，可如今他们不知道下一脚会不会踩进泥里，你姑父却正得圣人重用呢。”
不错，吕氏的夫君——阳侯府二郎——宣威大将军袁文韶，两个月前在北境大破侵犯大齐的雎朔人，是抗击外敌的首要功臣。
如今战事已基本平息，仅存些敌军败退后留下的散兵游勇。这些人斗志低迷，一击即溃，收拾起来又轻巧又安全。因而打扫战场的事，历来都会落入世家勋贵子弟手中，作为他们政治生涯上的跳板。
可这样的镀金之旅，圣人竟然交给了刚刚凯旋回来的袁文韶，似乎不介意让袁文韶高高的功勋碑上再添上几笔，还说让他再领边军五年，修建边防，待大功告成一并犒赏。
天子不畏战将功高震主，可见宠信之深。
“姑父这样英武，周家若还想逼姑母低头，可不能够。”吕殷兰见吕氏吃得香甜，也拈了一块绿豆糕在手里，认真地打量着上面花样。袁文韶一跃成为圣人跟前的宠臣，府中用度水涨船高，连绿豆糕上印的福字也透着前所未有的精细。这样的富贵，她要好好把握住。
吕氏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
如今留侯府势弱，在这门婚事上能做的选择并不多。
要么坚持为周会宁争一时之气，两府陷入僵持，要么牺牲周会宁作为正妻的部分脸面，在吕殷兰的事情上稍作妥协，以此讨好吕氏，向阳侯府换取切实可得的利益。
留侯刚被圣人训斥过，最需要的便是有朝臣为他在圣人面前说话。
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想到这里，吕氏微微低头。
在她的膝下，一只只金银线织就的小鹿停在黛色的布料上，灵动而雀跃。
这是用御赐的贡缎制成的福禄双全妆花织金膝襕裙，端庄贵气，在京中也是罕见的。
如今世殊时异，她已是宣威大将军夫人，若想要什么，根本不需要再苦苦谋划。她先前那么费尽心机，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她面色渐渐柔和下来，舒展了一下身子，示意一旁的婢女为自己重新装饰。
吕殷兰见状问道，“姑妈要见那周小娘子吗？”
“见，为什么不见？”吕氏笑了笑。
留侯夫人林佑至今没有上门，可能是因为还没认清眼前的形势，也可能是不好意思来阳侯府向她低头。
她不介意通过周会宁间接提醒一下林佑。
如今她吕喜春今非昔比，她的夫婿一句话就能拯救留侯府于水火之中。
林佑若想要，就拿脸面和女儿的前程来换。
“夫人正在梳洗，不久便来。”
偏厅里，张婆听了传话，给周会宁和饮花端来了新煮好的茶和一笼玲珑脆香果。
梳洗啊……
那应该过一会就来了。
周会宁拿起茶盏，对饮花说，“你快些吃。”
偏厅里架着绣了梅花的蝉衣屏风，透过屏风看去，影影绰绰能瞧见檀木小几上摆着烧出了上好青釉的茶盏，茶盏余有的热气冒出来，遇冷氤氲成了淡淡的白雾，编出竹叶纹样的竹笼里还有小半笼精致的小点，正是阳侯府方有的名门糕点——玲珑脆香果。
张婆正指着几位年轻的小婢打扫。
“人呢？”
吕氏气势汹汹而来，一鼓作气却遇上了满室空空无人，差点没背过去。
“走了。”
“又走了？你们也不知道通报一声？”
“……您走得太快，没来得及。”
这时吕氏才知道，她前脚到了偏厅，后脚周会宁就出了阳侯府的门。
还不到半个时辰，周会宁就等不得了？
如果不是门是吕氏自己出的，路是吕氏自己走的，她都要怀疑周会宁是故意赶在她要来的时候离开。
怎么就这样巧！
来来回回，周会宁到底要干什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