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小妾》府乐

8、隐秘

　　金孺人说完这话后并没有解释，反而从她入宫的事情开始说起。

　　金孺人是京郊人士，五岁因为家贫，被父母送进宫中，十岁时被选入尚寝局当差，作为皇子们的备选司寝。

　　教导宫女历来要比皇子大上几岁，才好教导皇子知人事，伺候皇子后，侍寝宫女在掌帐嬷嬷的监督下喝下汤药，以免在皇子娶妃纳妾前怀孕。

　　历来皇子的侍寝宫女，往往因这些伤害子宫的凉药坏了身子，日后就算能获得名分，可不能生育的女人，余生只能在皇子的后院苟延残喘，没有任何希望。

　　金孺人却很幸运，还是三皇子的端王并不常召幸她和吕孺人，故而她们并不像其他侍寝宫女一般，需要整碗整碗的灌下汤药，她们喝的次数很少，甚至在三皇子受封端王后，她们也不再需要喝那药了。

　　曹王妃嫁进王府后，金孺人和吕孺人就因王妃的大方贤惠有了名分，与之而来的是将近三年被端王冷落的日子，直到王妃一直不曾生育，宫中的压力越来越大，以及吴侧妃进府了。

　　看得出来，金孺人在竭力保持平静，可面孔还是因往事的叙述带上了狰狞，沈宁缃看了一眼不禁心惊肉跳。

　　只听她道：”吴侧妃出身玢阳侯府，家世显赫，又是皇后娘娘亲下的懿旨，和寻常侧妃不同，当年她还未入府，王妃就病了，病中把我和吕姐姐召去，让我们用心侍奉王爷，”

　　曹王妃这么做显然不是出于好意，可金孺人她们没有反抗的资本，就算再不情愿出头，可她们没有出身，没有宠爱，在王府，王妃对付吴侧妃不容易，想捏死两个孺人，却不比捏死一只蚂蚁难，王妃让她们怎麽做，她们只能顺从。
　　甚至于曹王妃选择金孺人、吕孺人的用意，沈宁缃也能猜到，无非是金、吕二人不能生育，就算得了端王的宠爱，也威胁不到王妃的地位。

　　金孺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被端王冷落的时候并不难过，被王妃推出去争宠也不积极，可她想不到原来自己还能怀上孩子。

　　除了吴侧妃生下的端王长子，和王妃的小郡主，王府从没有过其他人有身孕的消息，沈宁缃也曾感到奇怪，此时听金孺人说起她曾经怀过孩子，更觉惊讶。

　　按照金孺人的叙述，她是身体不适后请了大夫，方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她自然是欣喜若狂。消息传出去后，端王，曹王妃派人赏了东西，让金孺人安心养胎。

　　金孺人道:”我有了身孕不久，吴侧妃也有了好消息，王爷当然更看重侧妃的孩子，可我不在乎，我知道，我这辈子只会有这一个孩子。就算我不能亲自抚养他，我也不在乎……”

　　金孺人认为，她身份低微，她生下王府长子对曹王妃更有利，在吴侧妃有了身孕后，金孺人一直担心吴侧妃会对她下手，畏惧之下向王妃投诚，表示愿意将孩子送给王妃抚养。

　　沈宁缃抽了抽嘴角，道：“王妃答应了？”

　　曹王妃默许了，她派了嬷嬷去照料金孺人，金孺人自己也非常小心，可就在顺顺当当的过了头三个月后，金孺人却小产了。

　　沈宁缃已经猜到了，毕竟府内并没有第三个孩子，见金孺人死灰般的眼神，心中微叹。

　　“太医说我体虚宫寒，这胎本就不稳，又心思郁结，急躁易怒，才会流产。”金孺人淡淡道。

　　沈宁缃细想李庶妃的今日的言行举止，确实急躁冲动，本来她以为李庶妃是嫉妒作祟，性情如此，可结合金孺人的经历，确实很像怀孕的症状。

　　“娘娘想到了吧，”金孺人道，“李庶妃现在和妾当年何其像。”

　　沈宁缃见金孺人这么快就从情绪中恢复正常，心中更添忌惮，面上微露质疑，道：“这终究是你的猜测，李庶妃未必是怀了身孕，就算是真的，又于我何关，姐姐和我说这些事又是有何目的？”

　　金孺人笑道：“李庶妃有没有身孕，娘娘只需稍待些日子便可分晓，妾说李庶妃和妾一样，是因为妾可以肯定，李庶妃保不住她肚子里的孩子！”

　　“……姐姐有话直说吧。”

　　金孺人微露讽刺，道：“妾当年流产时本以为是自己福薄，并不曾多想，只日日吃斋念佛，为我那可怜的孩子祈福。和妾相比，吴侧妃福泽深厚，怀着身孕的时候虽然百般不适，却能平安生下了王爷的长子。”

　　“王爷成婚多年，只有这一子，面上虽然待吴侧妃冷淡，可我们都看得出来，王爷心中极高兴，小公子还没满月，就亲自取了乳名皓儿。”

　　沈宁缃在王府这一年多，也知道一些事情。端王几乎不在吴侧妃的梧桐苑留宿，可却经常去看望长子，孩子满了三岁后，更是亲自教导他启蒙。如今王妃只生下了小郡主，吴侧妃母子的地位更加不可动摇。

　　金孺人继续说道：“吴侧妃眼高于顶，在王妃的父母去世后，气焰更加嚣张，甚至想代替王妃执掌中馈，可王爷却狠狠的斥责了她。就在那段时间，妾亲眼见到王爷身边的张总管秘密带人从李庶妃的院子中挖走了一包东西，那东西带着香气，妾当时躲的隐蔽，离的不远，闻到了那味道，香中带着淡淡的臭味，张公公命人用油纸密密的封住，才用木匣带走了。”

　　金孺人没说那东西是什么，可藏在李庶妃院中，又被张平安秘密移走，显然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金孺人意外撞破这件事后，不敢告知任何人，死死瞒在心里，可就在这件事发生两日后，端王就在众人面前斥责吴侧妃不敬主母，罚她禁足半年，禁足期间供奉减半，并抄写女戒百遍，而且把小公子抱到王妃院中抚养。

　　王府里都以为王爷是看重王妃，才罚的那么重，可金孺人却想到前几日的事，认为在李庶妃院中埋下那东西的就是吴侧妃。

　　直到王妃有孕后，小公子才被送回梧桐苑，也是自那件事情之后，金孺人对吴侧妃起了疑心。

　　金孺人道；“吴侧妃已经生下王爷的长子，可却还容不得李庶妃有身孕，当年妾先于她怀孕，太医说是个男胎，吴侧妃岂会容得下妾先于她生下孩子。”

　　沈宁缃静默良久，方道：“你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何况按你说的，先前吴侧妃对李庶妃下手，王爷也惩戒吴侧妃了。”

　　金孺人却道：“妾这些年，日思夜想就是为了我孩儿报仇，也一直在找吴侧妃害我的证据，可我查了那么多年，发现真正下毒手害我的正是王妃派来照顾我的梁嬷嬷，而梁嬷嬷在我小月后就回了王妃身边，可过了不久，就被王妃打发回了国公府，甚至王府里与梁嬷嬷交好的丫鬟婆子，也都陆续被打发出去了。”

　　沈宁缃不明白，“照你说的，王妃知道实情，却没有告知王爷，反而替吴侧妃遮掩？”这不是很可笑吗。

　　”王妃怎麽敢告诉王爷啊，”金孺人冷冷道：“当年吴侧妃有孕初始，胎像甚是不好，她在王爷面前哭诉王妃害她，可什么都没查出来，王爷顾忌着她怀着孩子，方没有惩罚。我的孩子没了之后，吴侧妃的胎却保住了，是因为她的乳娘找到了王妃派人做的手脚，可那时王妃也抓住了吴侧妃害我的证据。”

　　沈宁缃的心今日一直扑通扑通个不停，此时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捂住嘴巴方没有发出惊讶声。。

　　“她们两人都有所顾忌，于是王妃处置了梁嬷嬷，吴侧妃也没有把事情告诉王爷。”

　　金孺人看向沈宁缃道：“娘娘可能不相信妾的言语，可这些事情知情的不只是妾，王爷也未必不知晓。”

　　“王爷知道？”

　　金孺人讽刺道：“王爷英明神武，王府里根本没有事情瞒得住他，可王爷不会替我作主，王爷在乎王妃，在意小公子，侧妃，我和我的孩子在王爷眼中什么都不是。娘娘只等着看，李庶妃的孩子能不能保得住，李庶妃的孩子没了，王爷会不会惩罚那幕后下手的人！”

　　沈宁缃没想到在金孺人眼中，端王是这么薄情寡义的人，可要她为端王反驳，她也并不了解端王，只劝道：“先前王爷惩罚了吴侧妃，又命人取走了李庶妃院中的东西，可见王爷并不是在装聋作哑，姐姐认为是吴侧妃和王妃害了你，可也不能确定王爷真的知晓，姐姐这番话不该和我说，应该告诉王爷才是。”

　　金孺人固执摇头，“娘娘不了解王爷，所以会对王爷抱有希望，等到李庶妃这胎的结果出来，娘娘就明白妾的感想了。”

　　“今日和娘娘说这些话，妾知道娘娘未必肯信，可妾之所以和娘娘说这些，不是为了利用娘娘，”金孺人最后道，“吴侧妃心胸狭隘，容不得其他孩子出生，威胁小公子的地位，王妃伪善，假做大度，其实也暗恨我们这些妾室，等李庶妃怀孕的消息传出来，王府就未必平静了，您如今正受王爷宠爱，也是她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沈宁缃对金孺人的话最确实不信，闻言只是谢她。

　　好在金孺人也颇有耐性，并不催促，见天色不早了，告辞返回。

　　金孺人和沈宁缃说话的时候早就把人都遣走，木槿进来伺候的时候，见沈宁缃面色凝重，心中纳罕。

　　沈宁缃也看到木槿，本来想与木槿商量一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宁缃自然是信任木槿，可是关于金孺人说的事情太过重大，沈宁缃最多信一两分，这一两分中只包含金孺人曾经怀孕流产，吴侧妃孕期艰难，以及王妃打发下人等事情，因为这些事情可以查到，金孺人不大可能说谎。

　　至于李庶妃怀孕一事，只要静待一些时日，就可见分晓，沈宁缃也不着急。

　　可其他的事情真假，全凭金孺人一张嘴，好多事情金孺人仅是凭臆测，也未必是真的。就像王妃害吴侧妃的事，金孺人既没有说她是如何得知，沈宁缃怎麽知道她是不是在哄人。

　　最后，沈宁缃只把金孺人所说的怀孕流产等事告知木槿，让她去打听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