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既见》琳茜儿

8、暗香楼的那些事2

　　原来小偷的来历并不简单，他本是江湖上一偷盗世家的三公子，因自幼身体虚弱练不得武艺，只学了些轻功和偷盗的本事。老家主死后，小偷受到排挤被赶了出来。

　　凭着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和无与伦比的偷盗手段，在京城偷盗界混出了不小的名头，由此接触到一些江湖中人。其中有一个叫做千面书生的江湖人，与小偷甚是投缘。两人相识三年后，小偷帮他从另外一个江湖人手中，偷回了千面书生的传家宝。

　　书生十分高兴，便将自己的看家本领易容术，悉数交给了小偷。这便是小偷屡屡得手，而从不被人官府人抓到根本原因。

　　“不对，既然你那么厉害。干嘛要跟着我们一起逃出城？你直接换张脸皮不就得了。”屠户问道

　　小偷哭丧脸说道：“酒楼隔壁那户人家，院子里有棵桃树结了不少水蜜桃。我只是临时起意，翻墙进去摘些桃子吃。而且我之前曾来过一次，知道这户人家家里没人，也就没有想到要易容。吃完桃子，想着在院里转上一圈。却恰巧看到小楼窗户有异，心里觉得奇怪便又翻进酒楼后院。”

　　“照这样说来，你根本就没在酒楼门前露面。府衙的人又是怎么知道，咱们有三个人的呢？”

　　小偷面色更苦，“我正要爬上二楼，听到你们两个在院里叫掌柜的声音。就没敢进屋，而是绕到了后门蹿出去了。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我发现后院似乎没人走动。心中起了贪念，便想着潜上小楼偷些财物。谁想到竟碰上，这档子糟心事儿。”

　　“活该！有手有脚，非得要偷东西。怎么样？这会儿摊上事儿了吧！”屠夫满脸耻笑，朝他说道：“我那猪肉铺还缺个杀猪的伙计。如何，你以后要不要跟着我学杀猪？”

　　“不好意思啊，你那猪肉铺已经被官府查抄了。”

　　“他奶奶的，这帮混账玩意儿！偷儿，赶紧替某易个容。我得进城，去瞧瞧我那铺子。”

　　三个人易了容，又穿上小偷偷来的衣裳，便一起朝着城门口进发。小偷和叫花子假扮成进城卖菜的老农，而屠夫则扮作成一位中年农妇。手臂上挎着个篮子，里面放上些在路边随手摘的莲蓬。

　　三人混进城来，先是到了屠户家附近。发现这里果然已被府衙查抄。院子大门贴着封条，但篱笆缝里可以看到，灶房锅碗瓢盆被砸了一地。衣服被子被扯碎，随意扔在地上。就连放银子的箱子，也被官兵砸开洗劫一空。其他值钱的东西，就更不用说了。

　　看到这种情景，屠户气得鼻子都快歪了，被小偷和叫花子捂着嘴巴拉到了角落里。

　　屠户家肯定是回不去了，三人又前往小偷的家。小偷家位于城池的西头，这里是城池里的平民区。各种小商贩、破落书生、长短工和外乡人，都混居在这一区域。

　　由于人口过于复杂，街坊邻居大多早出晚归，各自为生活忙碌，从不过多干涉他人的事情。对于像小偷这种人来说，是一处绝妙的居所。小偷的房子在城墙根上，大门开在一条偏僻小巷上。这条小巷乃是由，左右两栋二层小楼夹角而成，位置十分的隐秘。

　　这座房子是小偷买来改建的，除了小偷他自己，连前房主都找不到屋子的大门，更不要说其他人了。三个人住在这里还是比较安全的。

　　推门进了院子，发现这是一座天井院落式民居。三面高大的砖瓦小楼房，被周围邻居家的阁楼包围起来。站在大街上根本发现不了，此地还竟还隐藏着一所宅院。

　　“我说偷儿啊，你这房子够隐蔽的呀！”

　　“干我们这行，住所要是太容易被人发现。恐怕早就被抓了千八百回了。你俩随意，我先去开窗通下风。这地方虽然隐蔽，可就是采光度不太好，屋子里经常有股霉味儿。”

　　“霉味儿？”

　　他的话猛然点醒了叫花子，“别收拾了，跟我走！”

　　“去哪儿？”

　　“贪吃小馆！”

　　贪吃小馆前，门可罗雀。自从这里出了凶杀案，所有人都自觉绕着这块儿走，生怕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官府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追捕三人的事上。完全没有想到，要来此地探勘以助于破案。

　　由于没有埋伏，三人顺利进入“贪吃小馆”。

　　进入酒楼中，三人发现这里已经经过一番打扫。楼上的尸体和血迹，都已被处理干净。叫花子眉头轻轻一皱，带着二人来到酒楼下人房，这里是店小二住的地方。

　　下人房位于一阴暗角落，前后被两座小楼挡的严严实实。抬头望去已是正午时分，但光线依然照不到这座屋子上。屋子后门就是酒楼的排水口，水槽已经干了，隐隐发出些臭味儿。而在屋子的右边，就是通往凶案现场的楼梯。

　　推开屋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涌进三人鼻腔。屋里摆设很少，桌子上覆盖了薄薄一层灰尘。桌子上放了个盘子，里面有两个香甜的红苹果，其中一个烂了个小口子。查看衣服柜子，所有细软皆无，看来都已被主人带走了。

　　屠户在屋里转了一圈，“这房间看起来挺正常的，没什么好看的呀。”

　　叫花子站在窗前观察了一会儿，又嗅了嗅空气说道：“我记得贪吃小馆，上个月25号关门休业，大厨和店小二都被放了假回家休息。27号和28号下了两天的大雨，这屋子靠近酒楼排水口又如此阴暗。照理说，屋子里应该有极重的霉味儿才对。可现在，只有淡淡的一点儿。这说明......”

　　屠户问道：“说明什么？”

　　小偷插嘴道：“说明在案发前，屋子里是有人住的。而且你看这苹果色泽光亮，又圆又大，根本不是一个店小二能够买得起的。想必是酒楼用来，招待客人的水果。”

　　屠夫叫道：“这有啥奇怪的呀？肯定是这店小二手脚不干净，偷偷在后厨拿着呗。”

　　小偷撇了他一眼，反问道：“如果你要出远门儿，临出门前你会杀头猪，把生肉摆在家中肉板子上吗？”

　　屠户摇摇头，“不会，生肉如果不经过腌制。照现在的天气，只需两天时间就会腐烂发臭。到时会引来很多老鼠和臭虫。肉板子上沾满了肮脏之物，必须彻底洗刷干净，才能再次剁肉，要不就得再置办一块新的。我若出远门儿，定不会干这浪费钱的蠢事儿。”

　　小偷笑道：“你不会，酒楼掌柜也不会。先前来的时候，我就发现厨房有些奇怪。明明还在休业期间，厨房里为何会有新鲜的肉食和蔬菜水果？”

　　屠户顺着他的思路继续想下去，说道：“有人吃饭，才会购买食材。反过来厨房里有食材，就必然有人还住在院子里。若只是店小二的话，自然不会准备新鲜肉食和水果。莫非，还有老板娘？”

　　他俩说话期间，叫花子突然觉得床铺有些不对。用手按了按被褥，发现果然如自己所想。方开口说道：“房间里虽然霉味儿极淡，但也有可能是开窗通风所致。店小二的寝具，曾经被抱出去晾晒。而且时隔多日，被褥枕头依旧蓬松，说明晾晒之后未再使用。我们到案发现场瞧瞧！”

　　几人又来到，发现尸体的房间。

　　上次来时，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尸体上，未来及仔细查探房间。可今日刚一推开房门儿，三人才立马发现房间里似乎不太寻常。

　　这房间，太女性化了。被褥原本应是粉色的，绣着些精美的花样。可惜现在被面已完全，让血液浸透呈现黑褐色。窗台和墙壁挂了许多，女孩子喜欢的风筝、风铃等小玩意儿。梳妆台摆着首饰盒子，还有各色胭脂水粉。

　　再看床头衣架，随意搭了件穿过的衣裙和肚兜。打开衣橱里面全是，市面上流行的衣裙、鞋子。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小盒子，一个放着十来块花色不同的手帕，另一个则放着几个绣好了的香囊。

　　纵观整个房间，生活所需之物应有尽有，唯独缺少了男性元素。作为一个有丈夫的女人的房间，为何会没有一件男人的用品呢？

　　三人互看一眼，相当有默契的一起转身步出房门，来到一楼的那间屋子。推开房门往里一看，果然这里才是酒楼掌柜真正的睡房。

　　“奇怪，这两口子怎么不住在一块儿啊？”屠夫纳闷道

　　“没啥奇怪的。酒楼老板娘刘氏，是掌柜的续弦。今年刚满32岁，正是需求旺盛的年纪。而掌柜却已年过花甲，年老体衰难以应付。两口子分开来住，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况且那女人极不安分，经常在房间里与人偷情。”

　　“咦，偷儿这话可不能乱说。这种隐秘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莫非，你就是刘氏的奸夫！”

　　“呸，你个臭杀猪的冤枉老子。老子是小偷不假，可从来不做偷人妻女的事情。”

　　“那你是如何得知，刘氏有奸夫的？”

　　“窗户，房间的后窗户，不是有外面打开的机关吗？我观察了一下，后窗和其他门窗的颜色、老化程度若有不同，应该是后期被私自改造的。而且我听说，这间酒楼原本就是刘氏的产业。因为不善经营，差点关门大吉。后来她认识了掌柜的，并嫁给他做了续弦。酒楼才改名为贪吃小馆，并在掌柜的经营下起死回生、日进斗金。”

　　“照这样说来，刘氏应当对酒楼掌柜感恩戴德才对，又怎么会偷人呢？”

　　“生意上的事儿，谁知道呢？也许刘氏不是心甘情愿，嫁给掌柜的吧！”
　　“那他的奸夫是？”

　　小偷打开后窗户，指着隔壁院，“应当就是隔壁这哥们儿了，这小子几年前刚死了老婆。离得近，家里又没有别人，做奸夫最合适不过。”

　　“如此说来，是刘氏与奸夫偷情恰巧被酒楼掌柜撞破。两人怕丑事外露，才狠下心杀害掌柜的？”

　　“我估计这事儿，应该与奸夫没有关系。那奸夫早在酒楼休业前就离家外出了，那几天一直不在家，人不可能是他杀的。而且刘氏要先于掌柜被杀。从那天见到的尸体来讲，刘氏的尸身已经隐隐发臭，而酒楼掌柜的却没有。显然是刘氏死了几天后，掌柜才被杀死在这房间里。”

　　“你们发现没有？海捕文书上写着，咱们三个杀了刘氏、掌柜和大厨陈三。但咱们并没有见到陈三的尸体呀，那时候他的尸体又在哪里呢？”

　　“或许......是在地窖？”屠户指着后院东北角的小木屋，说道：“那小木屋就是地窖的入口，以前来送肉的时候，掌柜还曾从里面拿了坛浑酒送我。”

　　确定位置，三人不再耽搁，立马下楼进入小木屋。小木屋里，还放着许多其他货物。如米面、做菜用的香料和一些熏制的腊肉。走到最里面，地上出现一个大木头盖子，没有上锁，掀开后发现下面是一节楼梯。

　　三人顺着楼梯下到地窖，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擦的很干净的酒坛子。有些奇怪的是，这些酒坛统一堆放在了地窖左侧位置，而右侧却空空如也。

　　地窖可能有些渗水，都已经放晴好几天了，然而地面上还是略显潮湿。右边靠墙的地方，有滩已经干掉的血迹，应该就是大厨陈三儿的。

　　屠户和叫花子立马围了上去，查看血迹走向和脚印。而小偷却对坛子里的酒更感兴趣。一进地窖，他就被浓浓的酒香吸引，肚子里的馋虫不停向大脑发号指令。

　　小偷走上前去，随手拿了最上面那个酒坛子，打开封盖就往嘴里倒，“呸，这是兑了多少水呀？都快淡出鸟来了。”拿在手中晃了晃，坛子里只剩半坛液体。酒味儿非常淡，更像是清水。

　　小偷骂骂咧咧放下酒坛子，拿了一坛放在里面的，“咦，怎么是空的？”撇了下嘴，又抱起了旁边一个贴着女儿红的酒坛，“妈的，这坛怎么也是空的！”

　　小偷不信邪又连续，打开十来个酒坛子，无一例外全部空空如也。只有放在最上面的那坛，装了些带酒味儿的水。

　　“一个酒楼的地窖，居然摆的全是空酒坛！我记得掌柜曾说过，他家的酒全是自己酿的吧？这他妈不是骗人吗！”

　　屠户也感到很奇怪，走过来翻动酒坛，“这地窖里酒味如此之重，怎么会全是空坛子呢？难道说这些酒水，都洒到了地上不成？”

　　叫花子脑中灵光一闪，从小偷手里拿过那坛水闻了闻，又抱起几个空坛子嗅了嗅。随后蹲在地上捏起一小撮泥，放在手心轻轻碾磨送至鼻下。

　　片刻之后，叫花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回头对二人说道：“还真让屠夫说中了，坛子里的酒果真在地上。”

　　叫花子返回地面找了把铁锨，把地面最上层泥土铲掉，又将下层的土铲进一个空坛子里。抱到后院井边，打了桶井水倒进去，又找干净根木棍轻轻搅拌几下。

　　“花子，你这是干吗呢？”

　　“贪吃小馆的酒水，的确是掌柜自己酿的梅子酒。我曾吃过客人剩的好酒，味道甘甜香浓，气味与土里的酒香是一样的。可那些空酒坛子里，却飘荡着一股子廉价烧刀子的味道。贪吃小馆一直卖的都是果酒，怎么会有那么多烧刀子的空酒坛呢？”

　　说话间坛子里的泥水，已经慢慢沉淀下来。用白瓷杯蹭着水面，轻轻舀上一茶碗，放在太阳光底下一照。只见茶碗里的水呈淡红色，隐隐有股铁锈的味道。

　　“奇怪，兆国的土地都是黄色的沙土。这泥水，怎么会发红呢？”

　　“是血，人的血。”

　　叫花站起身来，“看来咱们，得想办法去府衙一趟。”

　　“你去那干什么呀？”小偷很是不愿，“咱们躲他们还来不及呢，你这一去岂非自投罗网。”

　　一向与小偷不对付的屠户，这会儿也难得站在他这边，跟着劝道：“是呀，咱们三个还在被通缉中。去府衙太过危险了。”

　　“我怀疑，掌柜三人的死另有隐情，咱们得去验一次尸。”

　　“花子，你还会验尸？”

　　“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