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主黑篮]娇养》迟佳酿

3、Chapter2 Adrenaline

　　心脏似乎停止跳动了很久。

　　前院辉煌灯火只肯施舍一点昏暗余光，洒落雪亭回廊下，暖不了一颗凉透的心。

　　夜色之中，面前伸过一只手，十指修长，骨节匀称。掌心很白，纹路清晰。

　　缓缓抬头，失焦的目光重新找回焦距，茫然看向那只手的主人。

　　红发少年淡淡望着她，丰神如玉的一张脸面无表情，眉头眼角挂一丝寡淡怜悯，开口吐出细语轻言，“时间到了，走吧。”

　　他同她的第一句话，语气平静坦然，如旧识老友般温吞。

　　麻木牵上那只手，掌心的温热唤回几分意识，给濒死之人注射一针肾上腺素。强打起精神，却迈不开脚。站在寒凉中太久，四肢僵硬挪不动。

　　冰凉指尖触及掌心的瞬间，赤司征十郎微微一怔，见那双浅棕眼仁儿寒冰破晓，消融了所有明媚鲜活，将一颗心彻底隐藏到冰窟深洞。

　　自古以来，名媛礼服都难以兼顾风度与温度，她在雪地里站了多久他一丝不落尽收眼底，当即明白过来。

　　单手解下西装外套于她身后展开披覆，大小姐身形娇小，宽大外套反差平添三分稚嫩乖巧。

　　无需解释与质问，甚至不需要任何答案，心照不宣。

　　重新握住透骨冰冷的嫩滑柔荑，放慢脚步配合她，一起走向富丽堂皇的豪华剧场，联袂出演这场世家大族早已烂熟于心的陈旧戏，得一片掌声雷动，获几许恭贺纷呈。

　　至于聚光灯下的主角心里到底怎么想，无关紧要，更无人关心。

　　一直不见大小姐人影，就连平日里好奇捣蛋的二女儿都不见了踪影，主母夫人急的团团转。好在今晚主客嘉宾到达之前，王子找到了公主，并将她顺利带回。

　　“穗穗，这是怎么了？”眼见大小姐披着西装外套，脸色煞白还未缓和过来，月岛夫人傻眼，一脸询问地看向旁边只着衬衣背心的世家少年郎。

　　“劳烦一杯热水。”少年温润有礼，冷静安排。

　　“夫人，克劳德公爵夫人到了。”通禀声响起，身为月岛当家主母，连喝口水的间隙都是奢侈。

　　“月岛夫人，这里交给我。”赤色眼眸中的坚定让人深信不疑他可以处理好。

　　亲自从女佣手中接过水杯，赤司征十郎半蹲下来，扯过她的手将杯子送到她掌心合起，而后用自己双手的温度重新裹住那双冷冰冰小手，抬眼对上那双漂亮眼瞳，“诚如你所言，今晚你我二人端的，不止各自家族的脸面。”

　　这是他同她说的第二句话。

　　迎上那双赤色眼瞳，里面的坦荡坦诚叫她无可躲避，找不到任何退却借口。大小姐抿了抿唇，“就一会，再给我一点时间。”

　　平生从未受过打击，头一次丢脸就这般严重，于普通人而言别说一小会，恐怕十天半月都未必恢复的过来。

　　赤司征十郎认真地望住她，轻柔道一句“好。”

　　十分钟后，放下手中的杯子，扯了披在肩膀上的外套，还给它的主人。大小姐深吸一口气，起身。

　　赤司征十郎整理礼服外套的间隙，大小姐已经补好腮红，理好碎发，然后挽上那只命中注定的手臂，踏出好戏开场的第一幕。

　　既然心中那份痴念妄想永远都不可能实现，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关系。她仍是月岛家的大小姐，只需要带好这张面具，从前如此，往后也并无不同。

　　老宅一楼大厅，各路人马粉墨登场，参政要员商界巨佬致辞贺表。

　　开胃前菜上完，终于轮到交换信物的重头戏。预礼并不繁琐，仪式也只有这一个环节。

　　订婚信物是一套常见奢侈品牌的对镯，在明星名媛中很流行的设计师款，只是材质和镶嵌的钻石品质都严格筛选把关专门定制。

　　其实到了月岛和赤司家这种身份地位，信物价值已经不值得刻意追求，作为两家结盟的信号，万分豪华比不上人人知晓的明朗心意。

　　万众瞩目中，备受期盼的男女主角闪亮登场。

　　早听闻赤司少爷惊才风逸，气度不凡，见过二人的都称，他若与仪态万方的大小姐站在一起，世间便再难有比他们更般配的莺俦燕侣。

　　看着挽手走进会场登台的两人，大家觉得这话竟然十分中肯，并非奉承。

　　会场安静无声，所有人都不忍惊扰这华丽唯美的画面。

　　赤司征十郎拿起礼仪捧过来的手镯，轻轻执起湛蓝礼服身侧的手，慢慢将其套上纤细莹白的皓腕，动作轻柔缓慢的仿佛在装点一件艺术珍宝，而后牵至唇边，在他自己的虎口处印下一吻。

　　浅褐眼瞳晃了晃，这个绅士吻并不在预演环节之列，只是对方的临场起意。

　　大小姐怔了怔，手上残留他手指的余温，以及刚才留下的浅浅鼻息。

　　讨厌吗？似乎不是，反而借着这股暖意彻底清醒过来，不再犹豫，学着他的样子拿起托盘礼盒中的净版手镯，将内环刻印的“月岛缨络”一并套上他的手腕。

　　十指交握的瞬间，“赤司征十郎”与“月岛缨络”便烙刻进彼此生命里，从此悲喜荣辱都不再是一个人，他们将用一生去续写完这场天赐兰因的山水相逢。

　　看着那双交握的手，牧绅一松了口气，一时又觉得空牢牢，怅然若失。

　　交换信物后的酒会环节才是今晚重头戏，人脉道路已经铺好，能吸纳多少如何利用全凭自己本事，就算父母亲族能帮上的也极少。

　　谁说世家子生来命好，所有一切都唾手可得？的确，他们有着普通人无法企及的资源高度，可同样，他们亦有平庸者背负不起的沉重枷锁。

　　赤司征十郎带着月岛缨络自父亲和月岛家主身边开始，一路招呼过去，无论声音还是端着酒杯的手，都异常的稳。

　　月岛缨络听他从容不迫应答自如，想起少时书中读来的一个词——雅人深致。

　　璀璨斑斓灯光下，不知应付了多少人。不知不觉间他将她带到灯光偏暗的位置，退出了核心会场，摘过她手中的酒杯一起放到服务生的托盘上，“很累？休息一下吧。”

　　说着低头看一眼公主的钻石水晶鞋，童话里的唯美放到现实中就是折磨人的刑具，将雪白脚背压出红痕，甚至有些肿，后跟沾染点点血迹。

　　事实上，因着娘胎里受损的早产体质，自小身娇肉贵的大小姐早就到了极限，能撑着精神交谈两个半小时全靠身边的人。他同人交谈时会微微侧一侧身，让她可以靠着他的胳膊稍稍休息。

　　月岛缨络着实没想到，明明看上去瘦弱文质的一个人，包裹在西装下的手臂却那样坚实有力，几乎一整晚他都承载着自己的重量。

　　刚喘口气，赤司少爷往前半步，微微遮住正在晃神的月岛大小姐，而后从容的端过服务生托来的两个高脚，递一支给缨络。

　　做好这些，一对中年夫妇刚好行至二人面前，仿佛掐指算过时间，分秒不差。

　　月岛缨络心中惊讶，但见自信少年眉眼中似有郁色一闪而过，看一眼来人，心中明了。

　　这是流川财团海外银行的风投企划部长，权位不高，近两年极受流川莲重视，刚刚提拔上来不到两个月。若非月岛和流川两家的密切关系，她一时也想不起来。

　　“恭喜赤司少爷，大小姐。”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一脸谦卑和煦。

　　“多谢。”谁能想到，才辩无双的赤司大少也有词穷之时。

　　月岛缨络笑了笑，自然地接道：“深名课长，好久不见。”

　　对方眼中亮一束光，“大小姐记得我，实在荣幸。”

　　“深名课长客气，流川财团去年的风投获益甩了其他家族几条街，如此丰功伟绩怎能不让人在意。听闻夫人的茶道精而有致，叔叔常提及二位。缨络眼界尚浅，一直想有个机会向您讨教，亦想向夫人讨杯茶吃，还请二位莫要嫌晚辈叨扰。”

　　一番话舒服了所有人。

　　赤司征十郎仔细打量月岛缨络，见她眼底仍困住疲色，面上却泰然自若，语气虽绵绵软软，偏生似有一股力量能够抓住人的耳朵，耐心地想要听她说。

　　当今财阀世家无人不晓的月岛大小姐，集所有美好形容不足以概览的大家闺秀，内藏诗书千百计，外有仙姿玉骨皮，论及传统贤惠，亦无人可及。

　　这便是他的未婚妻，堪称完美，却爱着别人。

　　主客走的七七八八，临到最后也没能敬牧绅一一杯酒，月岛大小姐有些遗憾，又暗自松了口气。

　　这场沉浸式假面戏剧终于散场，徒留零星仆佣收拾残局。

　　站了足足四个小时，腿颤的不听使唤，若无身边人搀扶，即刻便能瘫倒在地。

　　一楼休息室，赤司征十郎将月岛缨络扶到椅子上，吩咐人拿来热毛巾。

　　王子单膝跪地，脱下公主的高跟鞋，白嫩小脚斑驳几处磨破水泡，无暇羊脂被坚硬高跟鞋凌、虐红肿，热毛巾一触，立时疼到颤抖。

　　“忍一下。”拖着她纤细脚踝，深深皱眉。知道高跟鞋不舒服，却没想到如此严重。尽量放轻手上的动作，避免触碰破皮伤口。

　　眼圈含泪，咬着下唇强忍。即便经常出席一些场合需要踩恨天高，也从没有一下子四个小时没落座过。

　　月岛大小姐娇养惯了，比一般人怕疼些，自小生病打针抽血都要做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

　　热敷完，赤司征十郎将毛巾交给给仆佣，这才准备同父亲一道回家，圆满落幕杀青，告别这出华丽折子戏。

　　“谢谢。”身后一声娇娇软软细语呢喃，连出声的力气都不够。

　　他回望一眼，见她目光落于自己左肩，就着这个姿势道一句“辛苦了，早些休息”，方才离去。

　　联盟姻亲的最终目的都逃不过互利共赢，若不论及夫妻关系，单讲合作伙伴，的确没有人比对方更为适合。

　　很多事，不必说破，却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