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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苦昼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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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有连忙摆手,磕磕绊绊地解释道:“你误会了,我没有说你是坏人,我只是...........只是...........”
她着急的模样好像取悦了那个少年。
他又笑起来,右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姐姐一个人出门在外,遇到陌生人搭话,保护自己是对的。”
安有羞嚇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老天爷啊,这个少年笑起来未免太好看了吧?
关键是她居然被一个年龄比自己小的男孩撩到了。
正胡思乱想之际,少年突然伸手推了她一把:“姐姐,小心。”
安有被那少年带着,跌跌撞撞往前走了两步,定睛一看,原来电动扶梯已经行至尽头,刚才要不是少年推她一下,恐怕就要摔倒在地了。
“谢谢你。”安有站稳脚跟,转头向少年道谢。
谁知对方竟然立刻变了一张脸,冷声责怪道:“什么时候养成走路不专心的坏毛病?”
啥?
安有盯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
她懵圈了。
这种奇怪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或许对方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语气不对,立刻放开安有的胳膊肘。慌慌张张地丢下一句:“姐姐以后走路的时候要注意安全。”就要跑开。
少年擦身而过。
安有急急转头想叫住他,却连他的背影都没看到。
刚才被他搀扶过的胳膊肘还残留着一丝热度。
安有在他跑走的下一秒立即追出去,然而她看来看去,左边的路上没有,右边的路上也没有。
那个少年就这样消失了。
安有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大活人,就算腿再长,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消失得这么彻底。
安有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灯光拉长了她的影子。
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难道说,她见鬼了?!
但是胳膊肘的触觉记忆如此鲜明,那个少年的掌心温度比她还高,怎么可能是鬼?
安有下意识掐了自己一把。
嘶~
肉疼!
在路灯下站了十多分钟,安有越想越害怕。捏紧背包带子,以八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回家的方向跑。
地铁插曲过后,安有很是提心吊胆了一阵子。那个凭空消失的少年带给她的恐惧感更甚于腕间的朱砂手串。
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异能,朱砂手串还没有带给她任何困扰。
时间一长,安有渐渐习惯了这个东西的存在,干脆把它当做一条普通的手串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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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安有正在学校会议室开会。
台上滔滔不绝的院领导们一个个的讲话稿千篇一律,又臭又长。
安有借着旁边落地窗帘的遮挡,悄悄在台下捧着手机和郑音发消息。
【郑音:听说这次开学,我们院系来了一个很不得了的学生。】
安有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又看,确定郑音打的字是“学生”没错。
【安有:学生?你确定不是把老师打成了学生?】
同一间会议室,与安有隔了十多排座椅的门边,郑音大剌剌把手机握在手里,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回消息。
【郑音:就是学生。等散会了我再跟你讲那个学生有多厉害!】
安有放下手机,百无聊赖地听着台上领导们打官腔。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安有收好一字未写的笔记本。
曾经她的导师,如今她的领导蒋维老师走到她面前,笑容和蔼慈祥地对她道:“安有,以后要好好照顾你的学生们哦。”
蒋老师虽然已经50多岁,但是精神抖擞,身体硬朗。对待学生既慈爱又严格,安有在他手下当学生的时候,在学习上没少受过蒋老师的批评。
不过严师出高徒,若是没有蒋老师,安有肯定也达不到今天的水平。
所以,她微微低头,恭敬地答道:“我会努力向您看齐的。”
蒋老师哈哈一笑,又跟她多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叮嘱她学无止境,要一直保持学习的习惯。
安有听得认真,一一应下。
眼见会议室里人走的差不多了,蒋老师才停了话头,跟其中一个院领导结伴离开。
郑音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看到安有这边谈话结束,立刻抱着一沓花名册走到她身边。
“蒋老又对你进行思想教育了?”
安有无可奈何地看了郑音一眼,点头,模仿蒋老师的口吻,道:“蒋老师说了,学无止境,你要继续努力。”
郑音笑得前仰后合:“没办法,谁让蒋老这人求贤若渴,偏偏又遇不到天才得让他惊艳的学生,只能退而求其次,督促你们这些不够聪明的学生们努力学习了。”
安有郁闷。
郑音揽过她的肩膀,隔着薄薄的一层衣袖揉了两把,安慰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年我们学院的新生有2千多人,你的工作量不算大,管3个班,加起来不到100个。”
“音姐,我第一次带学生,别说三个班了,就是一个班我都有点担心自己能不能胜任。”
在郑音面前,安有才敢说实话。她接过郑音递给她的花名册扫了几眼,正准备合上。
“别着急啊,我还没说完呢。”郑音腾出一只手,食指指着其中一个名字,说:“这个人,就是我刚才跟你讲的那个了不得的学生。”
何在。
安有看着这个名字,心里万般情绪如开闸泄洪一般汹涌而出。
说不清什么原因,心尖莫名其妙地微微一疼。
何在。
何在。
安有默念几遍这个名字,越念越觉得心乱如麻。
郑音很是兴奋,音调都上扬了几度:“今年我们国际关系学院的所有新生里,高考分数最高的就是他。最厉害的还不是分数————”
安有强稳心神,将注意力从花名册上移开:“是什么?”
“听说他前段时间来过我们学校,一来就直奔院长办公室去。没过几天,国际关系研究院的那些老神仙们竟然邀请他去开会!”
“研究院邀请他开会?”
安有差点没把下巴惊掉。
要知道,国际关系研究院里的老师们可都是国之栋梁,随便拉出一个都是在国际社会数得上名号的大神级人物。
为什么会邀请一个刚进大学的学生?
“可不是嘛。”郑音啧啧啧地摇头感慨道:“估计是个智商逆天的天才!”
安有倒是看得很开:“天才就天才吧,我们也羡慕不来。”
走出会议室,郑音还在滔滔不绝地讲何在的丰功伟绩,安有面上听得认真,实际上早就不知神游到了哪里。
“等一下。”
安有突然止步,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个学生在我管的班?”
郑音翻了个白眼。
“你才反应过来吗?”
安有石化了。
她该怎么面对一个比自己厉害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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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生报到的几天是大学最热闹的时候。
正午的太阳热辣辣地烘烤着地面。
校园里,到处都是尚未脱去青涩的新生,以及陪同他们一起来的父母。
安有撑着一把黑胶太阳伞,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尽量不让自己与任何人肌肤接触。
她准备去食堂吃饭。
“同学你好,请问你知道紫竹园在哪里吗?”
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迎面走来,停在安有面前,手里拉着一个银白色的行李箱,模样稍显局促。
紫竹园是男生寝室。
这个男孩应该是个迷路的新生。
“去紫竹园的话,得往回走,要是按照你现在的方向只会越走越远。”安有耐心地伸手指向男孩的背面,道:“你往回走,见到建筑物就开始数数,紫竹园在左手边第4栋楼。”
“谢谢你,同学。”
男孩顺着她指引的方向看了一眼,呵呵傻笑着道谢。
安有轻轻地摇摇头,纠正道:“我是老师。”
“啊?!”
男孩挠挠后脑勺,尴尬极了。
“老师,对不起。我看你的年龄好像跟我们差不多大的样子,就............”
安有的性格和长相一样柔软可亲,见谁都是一副笑模样。她微微笑眯了眼睛,柔声道:“没关系,快去找你的寝室吧。把行李放好以后,你可以到校园超市买些生活用品,超市就在食堂一楼,很好找。”
男孩霎时脸红,慌忙道了声“谢谢老师”。
转身飞也似地跑了。
安有瞧着男孩拖着行李箱飞奔的背影,笑容僵在嘴角。
她是吃人的妖怪吗?!
跑那么快。
往前走了100米左右,安有身后又响起一道男声。
“老师,请问你知道食堂在哪里吗?”
不错,总算有人能够认出她是个老师了。
安有笑着回头:“就在前.............”
回头的一瞬间,她的后面几个字全部卡在喉咙里,上又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站在她面前的,是那天在地铁站凭空消失的男孩。
“老师?”
男孩嘴边噙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安有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全身汗毛倒竖,右手微微抬起,不自觉地捏紧拳头呈应激状态。
男孩脸颊边的梨涡浅下去,双眼闪过一丝让安有颤抖的光芒。
她听见男孩说:“老师,好巧啊,我们又遇到了!”
“你到底是谁?”安有想跑,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不听使唤。
她的声音干巴巴地发抖。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何在————”
男孩郑重其事地向她伸出手,掌心干燥白皙。
何在?!
安有不抖了,甚至还大着胆子上下打量了好几回面前的男孩。
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那个何在?!
安有当然不会跟何在握手。
她点头示意:“何在同学,你好。我是你的辅导员老师,安有。”
何在好整以暇地收回手,紧紧盯着安有,问道:“哪个安?那个有?”
安有心里不太舒服,虽然她只是辅导员,但是依然是学校里的老师。
何在讲话的口吻却像和同龄人聊天一样。
也不是她无事生非,非要学生对她毕恭毕敬不可。
主要是何在跟她讲话的时候,言辞口吻间总压人一头。
仿佛,他才是老师一样。
“安全的安,有没有的有。”
“还真是这两个字啊?你读过李贺的《苦昼短》没有?里面有一句:神君何在,太一安有。”何在当真拿出手机,搜出这篇文章:“姐姐,我们连名字都那么有缘啊!”
安有不想和他纠缠,抬脚就要走开。
她刚迈出一条腿,何在的声音立刻如魔音贯耳一般扑面而来。
“姐姐,你还没告诉我食堂怎么走呢?”
安有仿佛触电一般,马上收回脚尖。
“你别叫我姐姐,我是你的辅导员老师。”
她强忍着内心奇怪的悸动,板着一张脸纠正何在对她的称呼。
“好吧,安老师,你还没告诉我食堂怎么走。”
何在嘴上叫着老师,眼里却毫无认真之情。
安有拿他没辙。
“算了。”安有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我也要去食堂,你跟我一起去好了。”
二人同行,从安有的角度看去,何在的脸被黑胶太阳伞挡住大半,下颌线如刀锋一般走势锋利。
“安老师,你今年多大了?”
安有警惕地看了何在一眼,对方面上一派光明磊落,好像问了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我刚刚看到有个男生跟你搭讪,他好像是新生吧?没看出来你是老师?不过也对,你长得是挺显小的...............”
何在亦步亦趋地跟在安有身边,嘴里吧啦吧啦跟倒豆子一样没完没了。
安有忍无可忍,停下脚步,转身呵斥道:“够了,何在同学,请你翻开书本好好学一学,尊重这两个字怎么写!”
她实在是气急了,一张脸涨得通红。
何在愣了片刻,又像上次在地铁站一样,眨巴着一双明亮的眼睛,表情无辜极了。
“对不起,安老师。我就是觉得你避开人群一个人走路的样子很孤单,想让你开心点而已。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