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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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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
门铃响了。
安有强打精神下床走到防盗门前,趴在猫眼上往外看。
门外站着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一个戴眼镜的瘦子,一个不戴眼镜的胖子。
“叮咚叮咚————”
门铃依然在响。
安有深呼吸几口气,拉开门。
“你好,我们是警察。”两个警察向她敬礼,亮出各自的证件:“你们这栋楼发生了命案,我们例行对周边住户进行调查取证。希望你多多配合。”
安有头发蓬乱,眼底全是红血丝,听了警察的话后,点头应道:“好。”
“请问8月15日凌晨,你是否与17层汪女士发生过肢体冲突?”戴眼镜的警察询问,不戴眼镜的警察做笔录。
安有点头,又摇头:“我.....我们只有肢体接触...........没有肢体冲突。”
“接触原因是什么?”眼镜警察又问。
安有犹豫了一下,眼角瞟过腕间的朱砂手串,身体摇摇欲坠。
眼镜警察眼疾手快,扶了她一下。
“女士,你还好吗?”
他的手碰到安有皮肤的一瞬间,安有的身体像筛糠一样颤抖。
她又看到了。
这一次,是阖家团圆的夜晚,眼镜警察回到家里,一把抱起自己还在上幼儿园的女儿。他女儿问他:“爸爸,我的生日礼物呢?”
他愣了一下,显然忘了:“不好意思啊,爸爸忘记了,明天补给你好不好?”
女儿立刻嚎啕大哭。
“女士,你怎么了?需要我们帮你叫救护车吗?”
高亢的声音将安有拉回现实。
安有撑着门稳住身体,半晌,抬起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谢谢,不用了。我只是没睡好,有点头晕而已。”
眼镜警察看她神情闪烁,视线往她身后望去,屋里很整洁,没发现什么异常。
再看她一个女孩子独居,面色又像熬过夜一样憔悴,职业习惯让他想到了另一种情况,警觉道:“是不是最近家里遇到了什么不方便开口的事情?”
安有看着对方写满了警惕的脸,愣了一瞬,摇头:“谢谢关心,我家里一切正常。”
看她确实没有异常,两个警察对视一眼,长舒一口气,继续询问:“好,那我们继续刚才的问题,你和汪女士的肢体接触原因是什么?”
“我.......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可能叫声有点大,很多邻居来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当时很害怕,汪阿姨离我最近,我就拉了她一下。”
“当时有证人吗?”
“有,当时所有来敲门的邻居都看到了。我就是拉了她一下,然后就被甩开了。”
“被甩开以后你做了什么?”
“我.....我......我回家睡觉了。”
“好,谢谢你的配合。”笔录做完,两个警察向她敬了个礼,请她在笔录上签名。
安有接过笔,三两下签完后,就要关门。
“安女士,”眼镜警察又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年轻人也要注意休息,少熬夜。”
安有苦笑,点头称是。
眼看两人就要转身离开,安有斟酌再三,还是叫住了他们:“警察先生。”
两人不约而同转身看她,半分钟后,她开口道:“我明天过生日,能麻烦你在纸上写一句生日快乐送给我吗?”
安有可怜兮兮的表情让两个警察不约而同生出了恻隐之心,翻遍全身,好不容易翻出一张购物小票,两人刷刷刷写了好些祝福语在上面。
写满字的购物小票递给安有的时候,眼镜警察和她的指尖一瞬间相触。
她看见的景象变了。
眼镜警察回到家,抱起女儿后,从身后拿出一个芭比娃娃套盒,大喊一声:“生日快乐!”
他女儿笑着亲了一下她爸爸的脸颊,欢呼道:“谢谢爸爸!”。
安有关上门,浑身脱力,靠着门板滑下,跌坐于木地板上。
腕间的朱砂手串依然红得刺眼。
安有再一次尝试摘下,又再一次失败。
怎么办?她是不是变成怪物了?
安有双手环抱着双膝,呜呜咽咽地低声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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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有,还不下班啊?”
开完会的郑音走过安有的办公室,发现她的门没锁,推门一看,正好看到她伏在办公桌上睡得香甜。
安有瞬间弹跳而起,脸上尚且挂着压出来的红痕。
郑音没料到她的反应那么大,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试探着问道:“你做噩梦了?”
安有回神,摇头。
郑音放心了,将她从办公椅上拉起来,调笑道:“瞧瞧你脸上的红印子,得亏抓到你的人是我,要是换成其他人,你是不是要当场鞠躬道歉写检讨书?”
安有的脸更红了。
郑音帮她拎起包,关了电脑,顺便带上桌上的车钥匙:“走了走了,明天再来摸鱼。”
停车场在北门,郑音要从东门出,于是与安有在行政楼门口分别,临走前再次叮嘱她:“回去好好睡一觉,把精神养好。”
安有嘴上说着:“好。”
心里却知道,除非手上这条朱砂手串消失,否则她根本不可能睡好。
在北门绕了一圈,安有估摸着郑音应该已经走远了,才慢腾腾地走去最近的地铁站。
自从做了那个噩梦之后,安有落下了心理阴影,再也没有自己开过车。
今天之所以非要跟郑音借车,也是因为中午在办公室的时候,她看到郑音的未来。
她看到郑音在酒吧里喝多了酒,开车回家的路上剐蹭到了一辆豪车,车主是个不讲道理的莽夫,郑音那个暴脾气一上来,直接跟人家动了手,然后双双进了派出所。
安有从来都不是作壁上观的人,既然看见了郑音会遭遇不好的事情,当然无法置若罔闻,于是她就打起了车钥匙的主意。
果然,在她把车钥匙借走之后,郑音的未来发生了变化。
她看到郑音因为没有车,又喝多了酒,酒吧里一个长着娃娃脸的男吉他手看不过眼,帮忙把她送回了家。郑音好像也看上了人家,又是加了微信,又是留了电话。
地铁列车呼啸着进站,安有走进车厢,挑了一个四边无人的位置坐下。
这段时间她研究了很久,终于发现她所拥有的异能只要不碰到别人的肌肤就不会触发。
于是,她开始习惯远离人群,但凡身边有陌生人接近,立刻躲开一丈远。
安有坐在靠近地铁门的位置,冰凉的钢铁扶手让她安心。
安有渐渐闭上双眼,陷入短暂的黑暗之中。
她的大脑却依然活跃。
她在思索那个噩梦。梦境中的经历太过真实可怖,导致她一度不敢回忆。
如今,过了最初的恐惧期之后,细想之下,她总觉得梦中有太多谜团。
首先,她的车抛锚后,第一个拨出去的电话是拨给了谁?
安有的潜意识里知道那是一个男人,可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其次,就是那个额头滚烫的孩子,那个孩子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难道是母子吗?
她一个连初恋都没有经历过的单身未婚女青年,哪里来的孩子?
最后,就是手上的朱砂手串。
很显然,她的异能跟手串有关系,那么手串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她的手上的?
安有头都快想炸了,依然没有线索。
她不敢跟朋友说,毕竟这件事情太过于超自然,说出来不仅没人相信,恐怕还会被认为是精神错乱的疯子。
更不敢告诉父母,两个老人都是知识分子,信奉了一辈子科学,要是在他们50多岁的时候跟他们讲:“你女儿有超能力。”老人家可能会跳起来打死她。
“中山南路站,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携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地铁报站声音响起。
“唉——”安有长叹一口气,睁开眼睛准备下车。
起身的一瞬间,她突然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18、9岁模样的少年。
那少年长得实在招人喜欢。
黑发浓密,眼带桃花,鼻梁挺拔,齿若编贝,肤如凝脂。
他仰起脸对安有微微一笑,风光霁月,灿若星辰。
安有愣了好一会儿。现在的小孩都是吃什么长大的?长得这么好看!
少年站起来走到安有身边,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澈:“姐姐,你要下车吗?”
安有比他矮了差不多一个头。当他站在安有身边时,安有的视线不由自主落在了对方宽阔的肩膀和露出一部分锁骨的白色t恤领口。
地铁车厢里响起了即将关闭车门的警报声,安有慌忙回神,快速下车。
那少年也紧跟在她身后下车。
列车呼啸着出站,带起一股凉风。
安有刚才挡了人家的路,心里过意不去,真诚地道歉:“不好意思,小弟弟,刚才挡着你下车了。”
谁知那少年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笑声爽朗大方。
“姐姐,我今年19岁,马上就上大学了。不是小弟弟。”
他的重音不偏不倚,落在“小”字上。
安有一阵尴尬。
她“哦”了一声,道了句:“实在不好意思。”
就往闸机口疾走几步,准备结束这场意料之外的陌生人对话活动。
出了闸机口,安有直奔C出口而去,上电梯时,发现那个少年还跟在她身后。
对方站在比她低1级的电梯阶梯上,刚好和安有的视线持平。
见安有回头看他,少年又扬起了笑容,往她的方向倾斜了几度:“好巧啊,姐姐,你也从这里出地铁站吗?”
安有见他靠过来了一些,下意识往相反的方向躲。
她不想看见他的未来。
倘若是好事就算了,倘若是坏事,她又无法视同不见,肯定会忍不住帮忙。
那她还怎么过自己的生活?
安有内心想着:“对不起,我真的不是自私。你有你的路要走,我不该掺和进去。别怪我。”
她躲避的动作幅度有些大,那少年似乎被她无心的反应吓了一跳,僵在原地,满脸的不可思议。
“姐姐,我不是坏人。”他扑闪着一对明亮的眼睛,无辜极了。
安有的心里立刻升腾起满满的罪恶感。
完了,这个小孩以为自己把他当坏人防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