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季向北》日落长夜

1、第 1 章

　　在H市开往B市的火车上，曾北望着手机上的号码开始发呆。在H市呆了整整两年，已经开始慢慢习惯没有暖气的生活，结果一纸调令又将她调回B市。眼前掠过的是刚刚开始熟悉的江南水乡，而火车驶向的是心心念念，曾经生活了六年的古都，毕竟冬天有没有暖气，还是有差的。
　　曾北看着窗外的风景，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走马灯，那还不至于，她只是在想不知道哪位圣人说过的一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想想已经过去的二十五年的光阴，那是人生的五分之一，已经奉献了五分之一人生在一棵树身上，这棵树应该也累了。剩下的时间你就为自己而活吧。”厉云虽然脑子不好使，有时满嘴喷废物，但是上天是照顾她的，偶尔几句话还是有些用处的。
　　这由南向北的列车，什么时候能停呀，好饿.....
　　衣锦还乡，啊不，还乡是真的，但衣锦就没有了。不过重回故里的一个好处就是混得再差，也会有人在你坐了十个小时的火车，饥肠辘辘下车的时候，送上一张欠揍的脸，来刺激一下你疲惫的神经。
　　钟向洋，曾北小学同学，青梅竹马—算不上—充其量也就是小时候认识。小学同班，是父母比较的对象；初中同校，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高中邻班，除了看他为暗恋的女生天天打架，做做吃瓜群众外，没啥交集；大学，一个南一个北，老死不相往来。十几年来，再说一句“好久不见”，就是在小学同学的婚礼上了，看他一身军装，英姿飒爽，颇有几分豪气，从此这个人在曾北心里的地位就由认识破格晋升到发小，之后逢人介绍就是我发小之类的，每次都会得钟向洋一个大白眼。
　　这不，两年来第一次回B市，这位发小自告奋勇来接，殷勤得不要不要的，也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哟，江南水土果然养人，胖了不少？”钟向洋一边打量着这位发小，一边自觉接过行李箱。
　　曾北嘴上不饶人：“好说好说，比起您垫得鞋垫，这种程度小意思，小意思！”
　　钟向洋最烦说到个子这事了，其实177的个头也不算低了，可现在新兵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饲料长大的，一个个都188的大高个，跟众多木桩子比起来，他就是像个烧火棍。这臭丫头刚回来就戳他软肋，上手就掐住了那脸，“嘴皮子越来越毒了，给爷笑一个？”
　　“爷，您在队里是不是寂寞太久了，也是，都是老光棍，笑起来比阎罗都恐怖，还一窝。”
　　“你丫能不戳我软肋吗？”
　　“没事，戳坏了，我给你介绍一个好姑娘补上。”
　　钟向洋什么都好，一表人才，文武全能，就是有两个软肋：一个就是身高，一个就是职业。不巧，这两个都是拜曾北所赐。都是大好年华的单身男女，要说父母没有想法，那简直对不起七姑八姨的热情。旁敲侧击过，出言威胁过，软磨硬泡过，有一阵曾北每天醒来都是被老妈的短信吵醒的，大段大段的短信全都是“父母都是为你好”“你还不明白父母的苦心”之类之类的，洋洋洒洒几百字，看得都眼晕。在一次加班到凌晨三点，结果五点被吵醒后，曾北呕心沥血，也编辑了洋洋洒洒五百字的短信发了过去，然后就消停了。这则小短文相当有逻辑，应该被数学老师当作范文全班朗诵，内容总结一下就是两点：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不高，他不高，不利于后代基因优化；军嫂，多么苦逼的职业，不是人人都能干的，还要剥夺我离婚的权利，想都别想。消停是消停了，也真是彻底消停了，从那之后，曾姑娘的七姑八姨们再也不肯介绍青年才俊了，曾姑娘单身到现在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据说钟向洋知道五百字之后，啥也没说，改天就在淘宝上买了一年的增高垫……
　　“你丫就不能好好说话，当心嫁不出去。”他一手提过行李箱，一手接过曾北的背包，嘴里还忘不了碎碎念。
　　“说的就跟你嫁出去了似的。”曾北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小声嘟囔。虽然两人见面总是要斗上一斗，但是都是适可而止，她可不想把人气跑了，然后自己背着这些行李跨越五环。
　　“走吧，宫羽在家做好饭很久了，都不让吃，就等你了。”钟向洋打开车门将行李放了进去。
　　“哦哦，不知道有没有我最爱吃的糖醋小排？”曾北口水直流，想当初，她可是逼宫羽花掉了一个月的生活费，连续吃了一周的红烧排骨和三周的红烧排骨方便面，从此欲罢不能。
　　“做了，还是郭行亲自买回来的。”向洋帮曾北扣好安全带，停顿了一下，想把刚刚的话原封不动的咽回去。
　　曾北莫名的觉得好笑，都是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怎么身边的每一个人好像记得都比她清楚，每次提起都小心翼翼，其实有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暗恋五年未果而已。她想得开，也放的下。她想开句玩笑含糊过去，开口千言万语却都不是滋味，最后只说了一个字：“奥。”